欢颜

　　19

　　今欢的手机号和微信绑定，接收到好友申请一点都不意外。
　　点击同意，熟悉的黑白星空头像，不熟悉的网名。
　　——Yan

　　和中二的“彦家大少爷”相比，这个名字简单利落，入眼的感受迥然不同。

　　今欢捧着水杯，坐在宿舍的桌前，嘴角没来由地弯了弯。
　　脑子很空，明明什么都没想，却就是忍不住想笑。

　　微信自动跳出一行问候，比不上游戏里的俏皮活泼，语气过于平板——
　　我是Yan。

　　或许因为彦的姓氏不常见，今欢一眼扫过，心里默读的是第二声，yán。
　　而脑海中第一个冒出的字，不是严，也不是闫……
　　是颜色的颜。

　　今欢把水杯放桌上，下巴垫在杯盖，发着呆，魂游天外。
　　颜……
　　欢喜……欢颜……

　　她想到一首老歌，原唱是齐秦的姐姐齐豫，后来翻唱的版本有很多，尤其是在电视台举办的唱歌比赛上，总能听见选手演唱。

　　真的是很老的歌了，今欢戴上耳机单曲循环，旋律一起，仿佛回到七八十年代，悠悠荡荡的青春，随风而来。

　　耳机里一句句唱，唱到哪儿，她眼睛就跟到哪儿，默念歌词。
　　屏幕上方，通知栏跳出一条微信提醒。

　　预感来得快而准。
　　隐隐觉得是他，还真是。

　　Yan：不确定你方不方便接电话，觉得还是加微信稳妥。

　　是歌曲的魔力吗？
　　看着这条消息，心柔软得不可思议。

　　她沉吟片刻，故意只冷淡地回了一个字：嗯。

　　Yan：在忙？

　　今欢：对。

　　屏幕静下来。
　　也不知道是怕打扰她，还是被她堵得话题接不下去。

　　肩膀一侧被拍了下，她摘下一只耳机回头。
　　佳佳立在她身后：“吃饭去不？等到下课后再去，人太多了。”

　　想想和夏夏都在找饭卡，准备走。
　　今欢张了张嘴，鬼使神差地说：“你们去吧，我还不饿。”

　　“那要不要帮你带？”
　　“不用。”她微笑摇摇头。

　　目视她们离开宿舍，她转回身，拾起手机，继续盯着屏幕。
　　新的消息已经发来。

　　Yan：明天晚上有空吗？

　　耳机又塞回去，今欢扬扬嘴角：没有。

　　Yan：哪天有空？

　　正想着该怎么无懈可击地表达，自己未来几天都很忙，没空，突然又跳出一行黑字。

　　Yan：想在出国前见你一面。

　　今欢一顿：出国？

　　Yan：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我去提供技术支援。

　　项目……
　　今欢想到之前助理称呼他彦工，又曾在咖啡店看到他绘制施工图，不免有些好奇他从事的行业。

　　今欢：喔……我还不知道你做什么工作。

　　Yan：有点复杂。

　　什么工作会复杂？今欢疑惑挑眉。

　　Yan：见面再详细说？

　　“………………”

　　心跳仿若漏了一拍。

　　早在那天在商场里，她就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一丝不同寻常。
　　当时还不能够肯定，此刻，猜想得到侧面证实。

　　他首次提出约见，也是差不多的一套措辞——问题棘手，见面详谈。
　　故技重施，根本就是借口。

　　为什么她到现在才看明白啊……
　　额头磕向桌面，今欢懊恼又羞窘，脸颊温度爆升。
　　明面上的追还真是不一样，故意露出破绽让她看穿。

　　这家伙真是……
　　不行，词穷，说他坏有点过，说他不坏又有点便宜他。

　　稳了稳心绪，她直起身，拍拍脸。

　　今欢：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考虑。

　　Yan：你问。

　　今欢抿唇吸气：你到底给我下了多少次套？

　　同一时间，事务所刚开完会。
　　员工们三三两两商量着订餐，办公室透明的玻璃墙外，一扫工作时的严肃紧张，神情纷纷放松，谈笑风生，逗乐打趣。

　　彦僖靠坐在桌前，目光漫不经心地滑过室外，唇边一抹弧度，清晰可见。

　　Yan：想知道么，见面时一并坦白。

　　今欢目瞪口呆。
　　这人……绝了。

　　是继续高冷治治他，还是痛快答应呢？

　　突然间联想到两句歇后语。
　　张天师戏何仙姑，吕洞宾戏牡丹，二者都是一个意思——两厢情愿。
　　今欢呼口气。算了，你又不是他对手。

　　第二天晚上是有空的，其实只要愿意，哪有挤不出来的闲空呢。
　　他说来学校接她，她觉得没必要，谢绝后，却见聊天页面过了会闪现出一行字。

　　Yan：说好了明面上追你，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哑口无言。

　　原本脊背是习惯性挺直的，忽然浑身脱力，胸口前缩，不自控地弯了腰。
　　给给给，给你还不行么。

　　今欢趴在桌上，嘴唇含住左手食指的第二根指节，与屏幕的距离贴得好近好近。
　　发送出一个抱拳佩服的动态表情，右手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上去：好吧，来接我吧。

　　书架上有一面带置物架的小镜子，她抬头，顺手取下。
　　四四方方的一片光滑镜面，她的脸红粉粉的，在光线充沛的艳阳天里，分毫不落地悉数落入眼底。
　　要命的是，她的这双眼，也有了变化，看起来水润润的。

　　总体来看，有点像，冬天和爸妈一起泡过温泉的样子。
　　像被什么东西给滋润的。
　　是爱情吗？
　　今欢的心，咚地一磕。

　　屏幕里，他在和她商定时间，可她却只是匆匆扫过一眼，握起水杯，咕咚咕咚，把一杯凉掉的白开水喝到见底。

　　等其他三人吃饭回来，就看到，最近寝室里桃花运最旺的某人，手捧一只空杯，戴着耳机，一副正襟危坐的魔怔姿态，动也不动。

　　想想几步跳上前，拍她肩膀，“嘿！发什么呆呢！”

　　今欢一震，转头回视。
　　说她面若桃花也不为过。
　　不冷不热的天气，脸怎么就这么红啊。

　　佳佳调侃：“说，大白天的，是不是背着我们做什么亏心事了？”

　　今欢双手交叠搭在椅背，下巴一低，安安静静地贴靠手背。
　　细细的两排睫羽垂落，嘴角抿出一个浅浅的月牙。

　　耳机里，记不清多少遍了，刚巧又一次唱到副歌。
　　分明是略带忧伤的曲调，可她怎么就觉得那么甜呢。
　　像踩在柔软的云朵里，心都飘了起来。

　　她轻轻地说：“估计是吧。”

　　自言自语，室友们要么没听清，要么不懂其意。

　　夏夏惊讶：“……是做了亏心事？”

　　今欢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笑意蔓延至眼角眉梢。
　　估计就是爱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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