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归矣传

作者:叶南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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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月袂向来嘴硬心软,又见瘟魔这般嚣张,全然不将她和容言放在眼里,自然是气焰更甚。却不想那百草堂堂主医者仁心,抢先一步欲救奚昭。他哪里知这其中的缘由,只想着救命要紧,却不想刚靠近林奚昭,便被他掐住了脖子,浑身动弹不得,被甩入了清罪池里。
      那叶风声并不会水,且这清罪池的水因洗涤了太多的罪孽,凡人若触,便如千刀万剐般。好在月袂眼疾手快,白练早已飞入清罪池中,将叶风声捞起,可惜却也晚了一步,因他年老体迈,又受了些九毒堂的刑罚,身子骨原本就不如从前,再沾上这清罪池水,便不省人事的晕了过去。
      尚还在百草堂的叶娘忽而觉得不安,又跟我们道昨日梦里梦见堂主病逝,实在放心不下。我摇着蒲扇对着药香四溢的炉子朝叶娘说道:“月袂和容言自晓得分寸,你只管坐着开药方就好”
      忽而君陌那厮走了过来,手上执着承影剑,叫过我道:“林家堡传话来了,说是邀我们过去一趟”
      我回头看了正在煎药的叶娘一眼,不解地道:“要我们过去做什么?”
      君陌从袖中掏出一份大红的请帖给我,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听闻那端颐和林奚昭今日大婚,邀我们过去讨杯喜酒喝”
      我狐疑地抽过君陌手中的帖子,翻开一看,上面红纸黑字地写着确是端颐和林奚昭的名字无疑。我吸了口凉气道:“这月袂和容言也是不靠谱的主,人还未带回来呢,反而还赖在人家那里讨喜酒喝,可如何是好?”
      话说那百草堂堂主叶风声落入清罪池中被救后昏迷不醒,容言再也容忍不得,落凌剑早已出鞘。那落凌剑又变换成三十六道九星剑阵法,将奚昭困在阵内。无奈瘟魔藏于奚昭体内,容言欲加固阵法,又见奚昭面色难堪,不堪重负,只好作罢。
      月袂见那落凌剑掉落在地,知是容言心软,冷哼一声道:“他若是心中无魔,何至如此?瘟魔无形,这才寻了宿主,他如今本就是魔界的人,怎可轻易放过!”
      说罢,便使出九天白练,腾出跃起,轻拾起落在地上的落凌剑,朝奚昭刺去。忽而一个人影扑了过来,月袂猝不及防,手中的落凌剑来不及松开,便已向端颐刺了过去。九天白练翩然落地,月袂轻踮着地落了下来,只见那落凌剑并未刺中端颐的心口,只是伤及了胳膊,便也松了口气。
      端颐扶过奚昭,挡在他身前,似有歉疚似地看了月袂和容言一眼,随即转过身,轻抚着奚昭,轻声告诉他道:“我答应你,与你成亲”
      月袂冷呵一声,只觉得端颐不可理喻,却见端颐恳求的神情,只好拂袖作罢。那容言倒是若有所思,并不出声。如今的局面倒也尴尬起来,瘟魔不除,难免是人间大患,可却又伤林奚昭不得。
      容言倒是看得开,笑着劝月袂道:“事已至此,不如留下来喝杯喜酒,再从长计议”
      月袂厌得与容言争辩,且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又见端颐派人去请了归矣和君陌,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我和君陌一路尾随着灵鹤往林家堡去,容言也传信了过来,已将迷林机关等事说得一清二楚,因此一路走来,多有防备,并未遇到什么险阻。因是大婚的由头,通往林家堡的暗道也是明明亮亮地敞着,门口也无守卫,任谁进去都无妨。
      待我们走下寒冰白玉阶时,清罪池旁已没了人,前来的小丫鬟说是月袂和容言皆被请去歇息了,说罢便带着我和君陌往客房去。一路穿过白骨堆,再瞧见蛇池,看得我毛骨悚然,却还面不改色,强装着镇定的样子,不好损了我上神的威严。
      我见到月袂时,她正在拍桌子和容言叫板,我和君陌唬得一愣一愣的,呆然立在门口不敢向前。容言却见我们来,忙绕了个弯,笑嘻嘻地上前来迎。月袂只抱着手看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如今看来你身子已是无碍了”
      容言拉着我们坐下,将如何进入林家堡,端颐又为何突然嫁与林奚昭一事细细地跟我们说了个明白。说罢又无奈地看向床上一眼,只见一白胡子瘦弱老者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他道那便是百草堂的堂主,我唬得一惊,因这叶娘施药不过是看在这老堂主面上的缘故,若是没了命,可怎么向百草堂交代?
      这便替他摸了摸脉搏,好在脉搏虽弱,但并无大碍,只需等他醒来,服些药便好。
      这时窗外忽而飘过一只灵鹤,月袂打开来看,只见新晋的魔君名字中,确有林奚昭三字。月袂将那纸拎到容言的眼前,责他道:“你好好瞧瞧!他明明自甘堕落与魔教勾结,你们却心疼地紧,若不是那没脑子的端颐上前挡着,这事早就了结了,何至于来这么一出!”
      容言并不看那拆开的灵鹤,抿了口茶水,轻描淡写道:“你急什么,好戏不还没开始呢么?”
      我看了看我手上的噬魂七绞红绳串铃,自入迷林起它就一直按耐不住,蠢蠢欲动,想来这里确有阴邪鬼魅之气,哪怕是制毒之地,也不会诡异至此。
      君陌起身推门去看,发现门又被人锁住,我轻笑了一声道:“若想出去,法子多得很,他们何至于这般提防?”
      “既来之则安之,瘟魔不可留,若是寻着了时机,必要除之”君陌转过身来,面色微沉,眸中微带着寒光,向我和月袂还有容言说道。
      我倒也不惊奇,他素来是这般的,对待错的事,一丝不苟,绝无违背原则可言。即便他曾那样温暖地在我左右,与我嬉笑言闹,可我深知,若是有一天我也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过错,他定是半点情面不会留。
      这日夜里恰也是满月,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想来夜轩和朝歌也是满月的时候大婚,最后却落得一个血崩而亡,一个堕入魔道夺走了魔剑逍遥。来的宾客大多都是九毒堂里头的人,我和君陌等人坐在角落处,默默地喝着小酒,往嘴里扔着花生米,无聊地快要冒出烟来。
      只见端颐盖着红盖头,一身嫁衣明媚的耀眼,林奚昭也着着婚服,面若冠玉,生得儒雅风流。两人拜天地时,自然有不少人起哄叫好,我只是不忍地摇了摇头,并不觉得这端颐与林奚昭般配。
      恰时堂内闯入一人来,衣衫褴褛,腰间挂着个葫芦酒壶,穿着破布烂鞋,虽其貌不扬,可轻功了得,跟着追过来的护卫皆都被甩在身后,躲避地潇洒自如。只见他一个旋身落于高台之上,扯过大喜的红绸绑在腰间,朝着端颐微微一笑道:“小娘子,你还记得我么?”
      端颐掀开红盖头,怔然一望,见苟不起这身装扮不由得哑然,过了半响才往后退了两步,警觉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苟不起两手一摊道:“你不喜我做富贵荣华的江洋大盗,我便抛弃了身家做了个凭功夫吃饭的人,你跟着这小子吃苦卖命,还不如跟在我身后,我定保你一世无虞!”
      端颐冷然看着苟不起,眸中不觉扬起厌弃之色,挽住奚昭道:“你回去罢,这样大喜的日子,我并不想与你发生争执”
      苟不起道:“我没有说错!你看看你那满身疤痕,九毒堂这般阴险之地,并不是你能长待的地方!可你若是跟了我,我总还能像个君子样堂堂正正地护在你左右,不再让你颠沛流离”
      林奚昭见端颐神色微有动容,不由分说地苟不起就是一掌。那一掌直中胸口,又是九毒堂极其阴毒的招,端颐只当奚昭性子纯明,并未修过此术,却未想他早已将这掌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那苟不起虽武功高强,被这一掌击中,也是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嘴里已溢出血来。
      他仍是虚晃着站直了身子,强忍着胸口的剧痛,毒性很快地蔓延了全身,他的嘴唇已不再是寻常人的眼色,而是有着中毒迹象的紫黑色。他仍是擦了擦嘴角的血,笑着看向端颐道:“小娘子,我说过的,管它弱水三千还是三千弱水,我保证,今生只取你一瓢饮”
      不等端颐回答,只听掌风呼过,林奚昭一个轻功跃起,对着苟不起的胸口又是一掌。我看得惊奇,这一掌已是用了十成功力,那林奚昭竟然要至苟不起于死地。容言见我已起身,忙按我坐下道:“生死有命,我们仙门的人不得干涉,这是规矩”
      那林奚昭倨傲一笑,抽过身边护卫的冷剑,指着跪在地上苟延残喘的苟不起道:“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说要保护她?”
      那苟不起扶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却被林奚昭一脚踢倒在地,双手握着冷剑,毫不犹豫地刺进他的胸膛。鲜血四溅,迸在了林奚昭的面上,他随意地用大喜的婚服拭了拭,回过身来像没事人般云淡风轻地朝端颐笑着说:“我们接着拜天地吧”
      端颐怔然,嘴唇微微哆嗦着点了点头,连悲伤地泪水都不敢夺眶而出。
      他们在欢呼下和喧闹的喜乐声中热热闹闹地被送进了闹房,徒留苟不起一人的尸体,荒凉地躺在成亲的高台之上。我能看出端颐眸中的诧异和嘴角扬起笑的勉强,她或许并不爱苟不起,可我知道,从林奚昭将冷剑无情决然地刺向苟不起的那一刻起,端颐此生便没了最爱的人。
      那个从小护着她,和她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奚昭哥哥,那个从前善待着所有人,正气凛然斥责着父亲与魔界勾结的九毒堂少主,终究是在救赎的路上愈走愈远。
      他回不了头了。
      正如夜轩般,夺走了逍遥魔剑,成了一统魔界的魔尊,我和他此生便再无交集。若是有,那也是执剑相向,互容谁不得。哪里还会再去叙说着什么前尘旧事,庸人自扰罢了。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见端颐一身嫁衣,郁着神色,微咬着着嘴唇,面上隐约能看出悲戚,她憋着泪水,只强装着淡然的模样,好似精疲力尽般晃晃悠悠地坐倒在地。
      容言和君陌冲上去看,却只见林奚昭已暴毙身亡,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灵鹤上林奚昭的名字忽而散去,化作点点淡黄色光影,飘落在请罪池中。
      她悲然地看向我,泪水噙满了眼眶,但仍是倔强地咬着嘴唇憋着,淡淡看向我,声音微有些嘶哑,她说归矣,我等这一天,等了好多年。
      然而物是人非,今非昔比,她等来的,不过是一场虚妄。
      我说端颐,你是个英雄。
      她痴愣着看我,泪水不能自抑,逐渐地泪流满面,悲呦地嚎啕大哭。她抱着我哭噎着道:“他陪了我十三年,护了我十三年,他因我堕魔,已是万劫不复,我怎么能杀了他?我怎么能杀了他!”
      我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更不知如何去安慰。却见君陌走了过来,半蹲下身,静静朝端颐道:“九毒堂你已呆不得了,你若是愿意,我这便书一封信送往千云山,你在那里做个弟子,也算是赎了你往前的罪孽”
      端颐含着泪清冷一笑道:“如今不过是死和生两条路,我身上染的血太多了,若是到了阴间,也不晓得有多少鬼会来讨债。更何况,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奚昭和苟不起?”
      我安慰她道:“只要你用心修行,将来若是渡劫成仙,何至于还怕这些?”
      君陌接话道:“时候也不早了,百草堂堂主还未醒,趁九毒堂的人还未察觉,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月袂和容言早已是走到了出口处,只等着我们跟上。我扶着端颐,君陌背着叶风声,唯有月袂和容言两人,乐得个清闲。我想起那无辜惨死的苟不起,心中总是有些不是滋味。只觉得这事未免太蹊跷了些,倒像是有人故意摆了一局,得来全不费工夫。
      待入了叶州城心,虽见这里依旧是副破败荒凉的景象,可却也有小贩开始摆起了摊子做起了生意,瘟疫之气也不知何时悄然散了去,虽不似景州繁华,可却也算得上其乐融融。叶娘见我们回来,连忙先将叶风声抬回去诊治,君陌也立即给千云山的百里医仙书了一封信,百里医仙倒是回地很快,说千云山路途遥远,又是君陌上仙举荐,这便派仙鹤童子来接端颐姑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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