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心底开出的花

　　孤独的人最怕过节，尤其是合家团圆的春节。大年二十八中午，公司会餐，就在职工食堂，简单而热闹。下午全体员工就各自收拾东西，归心似箭。公司里外地员工很多，大包小包集体出行，场面煞是壮观。唐严庆在顶层办公室看到小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欢声笑语响彻云霄，心里空荡荡。他不知道这十来天能去哪里打发时间，几个好哥们儿倒是都叫他回自己家过节，他不愿意去叨扰。那就趁着假期飞去美国，跟哥哥一家还有父母过节吧，这样至少时间会过得快一些。正打算打电话给总裁办让定机票。林涵的电话打进来，问唐严庆能不能在春节期间带唐豆，因为她要和几个闺蜜去欧洲旅行，带着唐豆不方便。唐严庆求之不得，最近一段时间，林涵很不错，常常会让他和唐豆见面，不像刚离婚那会儿，几乎把孩子藏起来，害得他半年都没见到孩子，唐豆都快不认识他了。嘴角挂着笑意，挂了电话。突然想起来，又把电话拨回去，问林涵，唐豆有没有护照和美国签证，林涵说没有。唐严庆想美国是去不成了，带唐豆国内游也不错。
　　田甜推门进来，问唐严庆下午还有什么安排。他笑意浓浓地说，“没什么安排了，你也收拾收拾回家吧。新年快乐！”
　　“唐总新年快乐！来年行大运，财源广进，好事连连，事业蒸蒸日上！”田甜穿了件大红毛衣，翻出白色缀珍珠的娃娃领，配一条黑色百褶裙。亮闪闪的大眼睛波光潋滟，边说着吉祥话儿边行拱手礼，就像个机灵喜庆的年画娃娃。
　　唐严庆心情大好，喜上眉梢。问她：“过节有什么安排，能不能空出一天，唐豆很想你，自从上次分开，就经常念叨。”
　　“啊！我要跟妈妈去旅行的，行程都安排好了。”田甜嘟着嘴，皱着眉。
　　唐严庆心下觉得遗憾，仿佛放假的时间突然就长了许多。
　　大年三十，田甜和妈妈去爸爸的半山别墅过年，住在石塘的爷爷奶奶和姑姑一家人也来了。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妈妈一直在厨房忙碌，没什么机会跟爸爸独处，相见仍旧无话。吃完饭田甜和小表弟在院子里放炮，又吵又叫，妈妈韩慧站在廊檐下，似乎看到许多年前，一对精灵般的小女儿，承欢膝下。爸爸田文道在二楼阳台，看着欢快的孩子，心绪百转千回。
　　大年初二下午，田甜和妈妈还有刘晓彤一家三口出发去黑龙江的雪乡旅行。刚到达目的地，安顿好宾馆房间，他们就迫不及待出门了。夜晚的雪乡静谧，像童话世界，灯光星星点点从一座座小木屋射出，地势起伏，白雪皑皑，此景只应天上有。
　　田甜和刘晓彤都是爱玩爱闹的人，每天把活动安排得满满的。初四这天，在滑雪场，俩人拖着大轮胎和妈妈们往高处的滑道走，都裹得像大狗熊，玩儿得太嗨，人人头顶冒着蒸蒸热气。走到滑道顶端，田甜和刘晓彤放好轮胎，让妈妈们分别坐好，齐声喊：“1,2,3，出发！”用力推轮胎，两位妈妈就顺着滑道，飞速下滑。晓彤的爸爸刘军是摄影发烧友，扛着长枪短炮，在滑道末端，不停地拍照。
　　“田甜老师！刘老师！”稚嫩的童声响彻云霄，田甜和晓彤同时寻找声音。在旁边的雪橇练习场，一个裹得像皮球的小孩子，兴奋地又蹦又叫，旁边高大挺拔的男人怕孩子被滑雪板绊倒，一直护着他。田甜和晓彤对视一眼，是唐严庆和唐豆，这是什么缘分啊，都快跑到中国边境了，也能偶遇？晓彤知道田甜对他们唐总的心思，狡黠地看着她笑，看得她娇羞地低下头，脚一下一下踢着松软的雪，兴奋、惊喜、局促不安。
　　唐豆迅速脱下滑板，飞奔向她们，田甜怕他摔倒，连忙迎着跑过去。唐豆太激动，一下子扑到她怀里，一个措手不及，两人抱成团，向山坡下滚去。刘军忙在底下接着俩人，两个火红的“球”好不容易停下来，满脸滚得都是雪，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粉雕玉琢。
　　其他几人都奔跑过来围着俩个“红球”，查看他们有没有受伤。唐严庆紧张地拉起田甜，拍拍她身上的雪，说：“活动活动，看看哪儿疼。”田甜笑的灿烂不说话，只盯着他看不够。韩慧看着二人的互动，若有所思，轻轻咳嗽一声，二人才收回目光。刘晓彤蹲到地上抱起唐豆，查看他有没有摔坏，唐严庆刮了刮他的鼻子，佯装生气，“不用管他，谁让他闯祸！”田甜稳了稳情绪，忙给大家做介绍，韩慧礼貌地握了握唐严庆的手，面色微冷。对唐豆倒是很好，抱起来，摸摸孩子的脸。田甜知道，妈妈一直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行程的后几天，唐严庆和唐豆一直跟着他们一行人吃喝玩乐，他对三位长辈照顾有加，举止颇为绅士，不管花费多少都默默去买单，如果别人抢着买单，他也不说什么，绝不会当面阻拦推搡，安静沉稳，性子疏淡。他的滑雪水平非常高，场上的教练都纷纷竖起大拇指。但是只自己滑了一次高山赛道，看得田甜他们眼花缭乱，心跳加速，连连惊呼，围观的人很多，持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滑到田甜他们身边，他摘掉滑雪帽和护目镜，发梢挂着汗珠，田甜忙拿了一条大毛巾帮他擦汗，他太高，田甜得颠着脚尖，脸凑在他鼻尖。他喘着粗气，微微屈膝，任由她擦着，甜蜜的气息萦绕在俩人周身。三位家长看得面面相觑。余下的时间，唐严庆几乎都在辅导晓彤和唐豆滑雪，田甜有一次不小心摔倒，脚踝轻微扭伤，虽然已经不怎么疼了，但是唐严庆明令禁止她再滑雪。所以她一直陪着三位长辈坐狗拉雪橇或者爬犁之类的，还忙着到处找傻狍子喂食。唐严庆在教练空隙，目光总是满场子找那个火红的身影。唐豆经常也会心不在焉，休息时候立刻跑到田甜身边，絮絮叨叨个没完。唐严庆心想，唐豆怕是把这五年来没说的话都倒给田甜了吧，一直不知道唐豆也可以这般开朗活泼。
　　大年初七晚上，躺在宾馆床上，洒满一室月光。韩慧轻轻说：“田甜，你喜欢你们唐总？”田甜没有吭声。“妈妈看得出来，爱情是根本隐藏不住的。”
　　“妈妈，我很喜欢他。”
　　“那汪宇航怎么办？”
　　“我已经跟他分手了，对不起，没有及时告诉您。”
　　韩慧吃了一惊，她一直很喜欢那孩子，心地善良，性子醇厚，本人学识长相都没的说，关键是对女儿很好。微微有点生气：“那你有什么打算？”
　　“妈妈，我没有打算，也许我和唐总根本不会有结果，但是，我总是违背不了自己的心意。”田甜重重叹口气，艰难开口：“目前，我就这么默默陪在他身边，也觉得很幸福。”
　　韩慧心生寒意，冷冷地说：“我不会允许你这么不明不白的过日子。他比你大很多，离过婚还有孩子，我如花似玉的女儿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妈妈，他很好，遇见他以后，我再也无法爱别人，我知道，时间能冲淡一切，可是，就算以后嫁给别人，那也是过日子，不是生活。”
　　“日子过起来都一样，都是茶米油盐，不会因为爱而多什么少什么。”韩慧觉得心中很憋屈。
　　“妈妈，所有的爱情走进婚姻都会归于平淡，但是一种平淡是心底泛着甜蜜的，是即使无话，也愿意静静望着对方的。另一种平淡只是被岁月裹挟着前行，心无涟漪。生命很短暂，我不想浪费掉。”田甜的话语有淡淡的忧伤，却无比坚定。
　　韩慧久久不开口，她没想到女儿对待感情是冷静成熟的，这个看似温柔甜美的洋娃娃，看待问题精准透彻。她担心女儿情路坎坷，想想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谁不希望自家孩子一生平安幸福呢。
　　“对不起，妈妈，我让您失望了。无论我们如何发展，我都不会忤逆您的意思，非要和他结婚。而且，而且他可能还爱着他的前妻。”田甜的声音平静无波，韩慧却似窥探到深不见底的忧伤。
　　“傻孩子，当局者迷。他很爱你，谁都能看出来。不过我还是不支持你们在一起，不能接受你小小年纪就当后妈。而且我也不能确定他的前妻是不是个麻烦。爱情最怕消磨在一件件琐事中。一个有了年纪的女人再失去爱情，会很惨。妈妈最怕看到这一天。”
　　“妈妈，人生的魅力就在于未知，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人生就一番坦途，我觉得我已经离不开他了，哪怕他心里还住着别人。”
　　韩慧叹口气，在爱情面前付出的一方往往很辛苦，却甘之如饴。“你已经长大了，你的话确实可以说服我。但是妈妈有个要求，你务必答应。”
　　田甜很开心妈妈对自己的理解，郑重点点头，说：“您说，什么我都答应。”
　　“在婚前不要发生关系。许多女孩子都是因为糟糕的第一次，让自己的人生过得乱七八遭。”
　　田甜听到这个，脸腾地就红了，把头埋在妈妈脖颈里，撒娇。“哎呀，妈妈！羞死了！”
　　韩慧慈爱得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心想，还是小孩子心性啊。许久，田甜轻轻说，“妈妈，你放心，我能做到。”脸颊绯红滚烫。
　　韩慧舒了口气，想着唐严庆的样子，人是不错，就是经历有点复杂，唐豆这孩子家教也很好，而且和田甜相处融洽。这傻丫头可一定要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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