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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葬礼,在雨中,黑色的外套,一群人看着一个墓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躺在里面,那是一个身躯吗?不是一堆尘土。刘宇和安纳齐并肩站着。在夜晚,这里能看见幽灵吗?神父在吟诵悼词,枯燥之极,难道他们用这种声音来赶走人的灵魂。阳光,不对,圣光会突然降临吗?自杀者下地狱,牺牲者应该可以上天堂了,不是吗?
“你为什么要把日记给别人?”
“为了证明仲恺融是牺牲的,不是吗?你认为应该爱上帝还是爱人类?”
当所有人面对共同的命运洪流时,都会不约而同的站在一起,同舟共济是因为有安全感,即便是共同死亡,也比独自消亡更让人安心。所以才会有墓地吧。葬在一起,死后也能安心。死者也需要陪伴。
“还会有人的,在冥界的道路上前赴后继。”
“真的吗?”
雨开始小了,天空也明朗起来了,人群渐渐散去。
死于新生,流泪是因为悲伤吗?也许吧。不安,不安全感,畏惧死亡。
迎向死亡,活着的理由是什么?为了谁?为什么?
会安息吗?生活着,还活着,还要继续。
活下去是勇气,迎接死亡是勇气,哪一个更大?哪一个更有意义?
“人的死最好是死得其所,死的甘心。“
“也许是百年之后吧,那是才有可能。“
“并非人人都如此。”
“那有选择的权利吗?”
“因人而异。”
走出了墓地,教堂想起了钟声,下午明媚的阳光。
“如果还活着,有一天你会死。如果死的好,你会永远都活在人们心中。”
激动人心的宣言,过路人没有驻足。有人陆陆续续离开了。
“我们也走吧。”
他们哭了,默默地流着泪,当初,第一天,事发当天,仲恺融的父母一定是嚎啕大哭。今天,是默默地流泪。情绪淡了吗?只有悲伤,悲伤也淡了。试图忘记悲伤,最后把整个人都忘记了。安纳齐很平静,平静地看着,关注着。哭泣的人的悲伤不是别人的,是自己的,死亡是每一个人的悲伤。这次,每一次都触动了人们共同的悲伤。大家一起流泪。
“一个家庭已经毁了。”
“毁了?毁了。就这么结束了,没有了希望,没有了意义。”
安详的表情是死后捏出来的吗?在临死前是什么表情?笑着?悲伤?惊恐?复杂的表情吧。
结束了,一切如常,刚才的一切恍如一梦。
不真实。
“那是什么?”刘宇自言自语地问道。
不真实的记忆。
“再见。”安纳齐说完,身影消失在街角。
回家去了。
回家以后没有多说什么,父母也不问什么。刘宇回了房间,把门关上。在自己的狭小空间里,感受着莫名的孤独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情?情感波动。庆幸,真的,可是也可笑,知道了自己并没有麻木,却是因为自己一个认识的人的离开。不知所措,该怎么办?这种无所适从的情绪,这一刻才想起仲恺融已经走了,之前呢?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天呐!
记忆中是个什么样子,他的身影,声音模糊了,看到照片就可以想起来,但照片烧干净了。失落之感油然而生。我有什么失落的,总是觉得不对劲,有声音在脑中呐喊,不平。
星期日,神的休息日,安息日。今天,一切都停下来了。
“刘宇,今天去没有什么事吧?”母亲问道。
“没有,没有什么事。”刘宇回答道。
“那就好好学习吧,快复习功课。”
“好的。”就此而已吗?阳光已经穿透乌云斜照下来,一片橙红色。夕阳下有鸟群飞过,街拐角的绿色邮筒里面有时会寄出不同寻常的信。几个月之后吧,也许就要望眼欲穿的守着那个邮筒,从日出盼到日落,不过你是看不见过程的,那种东西总是在不经意间到来的。
在不知不觉中,一天就过去了,参加完活动后的半天流逝得很快,让你都无法察觉到。
早上的闹钟已经没有什么用了,总是能在铃声响起之前睁开双眼。在那一时那一分那一秒睁眼,已经练成了条件反射。晨光越来越亮了,现在几乎睁不开眼,是白光,耀眼之极。太阳的角度变了,越来越高了。力量也越来越强大,可以感受到它的光和热。
清晨街上的人,只有我们,伴随着鸟声。
连续的课程,没有间断,一道道习题,一张张试卷。心情紧张,一切都开始乱了,小心陷阱。讲解,头晕目眩的内容,别这样做,别那样做,应该是什么,应该是什么。温度一天比一天上升了。风中有了变化,声音变了。
天空中的云向南方去了,想追着云,向远方去,向远方去。
我想要自由,很老套的话了。自由……自由……
“你有向往吗?”
“当然有。”
“为之努力,为之奋斗。”
“这是有意义的。”
“你向往什么呢?”
“自由自在,飞出去,飞到远处去。”
没有放学后的晚自习了,时间开始缩短了,空白越来越大了。不自觉的随着时间移动脚步。下课了,放学了,人群涌动。
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望向身旁,人群走向何处?
继续走着孤单的一段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薯片、汉堡、硬糖、巧克力、果汁、汽水,每次进食堂吃午饭时,脑子里想到的都是这些东西。一勺清水白菜倒进餐盘里,菜汤里连一点油都看不见,泛白了的熟肉已经不冒热气了。刘宇加了一口饭,他望了望汤锅,里面是清汤,只看得见一点葱花。
快点……快点……排好队!后面的跟上!
人群像潮水一样一点一点的挪进来,前后贴在一起,刘宇端着他的餐盘四处找位子。也有人像他一样,摇摇晃晃的四处找位子,还有人手里拿着课本,课本还要带进来?好像没有规定不能带,脑子里还在猜着选择题的答案到底是第几个选项。闻到的是潮湿的水蒸气味道,这是一种闻着让人倒胃口的的气味。门外又进来一大批学生,看样子是刚上完体育课,男生们个个大汗淋漓,汗臭味扑鼻而来。
仔细一看周围,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一个都不认识,在人群里寻找自己班里的同学,也不太熟。嘈杂一片,分不清方向。
“上一次的那个比较容易……”
“我觉得是下午好,上午太无聊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啊!哈哈哈哈,有病的,写三不行,非写二……”
满嘴喷饭,口水飞溅,把饭菜撒了一地,刘宇小心的跨过地上的黑脚印。白米饭洒在地上一片,一脚踏在上面让地板变得黏黏糊糊。汤洒到地上等于是往地上倒油。有人把饭菜倒在了地上。不爱吃的东西是绝对不吃的。“浪费。”这种蠢话如今还有谁敢说,无聊至极。继续费力地穿过人群,一个接一个的,小心,汤流到了手上,人越多反而越不小心。恶心的食物,难以想象这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也还有人吃得津津有味,人饿急了什么都好吃不是吗?人会养成习惯,这就是生物为了适应环境而改变自己的生存本领。走到了第三排,依然没有一个好位子,刘宇看了看,他不愿意坐在一群不认识的别班同学中间,说不出的别扭,那些嘴脸陌生的令人不安,仿佛可以看见那些脸之下隐藏着让人无比厌恶的东西。
“没有,是左上方的那道。”
“第五题答案是什么……
“唉,真的太难了,最后两题没能来得及做。”
连吃饭时可以说的也只有这些话题吗?算了,不过想一想,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聊的话题。食堂大厅的后面那堵墙上不是还分明的写着“奋斗的一年换来幸福的一生。”这是广告语吗,卖的产品应该是“幸福的一生”吧。很成功不是吗?坐在那幅字下面感觉倒是不错。怎么办呢?还是没有位子,刘宇只好找一个稍微空一点的地方,站在那里端着餐盘吃了两口,先减轻一点肚子饿的感觉再说吧。刚刚吃的什么味道不记得了。
当食物的味道不是那么强烈的时候,脑子里就有空可以去向点别的了。有时也可以明白,吃过外面的小吃以后,再吃食堂的就……
圣餐有时只不过是一个半僵的面饼,有了太多期待之后只有落空而已。教皇和教徒们其实吃得是一样的,但还是有学生向往教师食堂,除了人少一点有什么不同呢,学生的菜和老师们吃的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每天的菜色不同,学生周二的食谱和老师周四的食谱是一样的,朝三暮四的方法,可能比喻不太恰当。
没有什么可等得了,刘宇吃了几口饭菜,把剩下的倒进泔水桶里。半人多高的泔水桶已经装满了。还是不时有人往里面倒饭菜,自己也一样,对浪费感到可耻,对自己感到惭愧。没事找事!凡登放好餐盘向门口走去,和进来时一样费力。这个时候全校的大多数人都聚集到这里来了,而且还在向里面涌。该死的!不得不进去吗?没事时不会有人来食堂,就算饿了也不会来。赶紧离开吧,别留在这里了。大门就在那里,快到了。
之前自己是怎么来这里吃完一顿饭再出去的?还是没什么感觉的,自己今天是怎么了,迷迷糊糊的,只是今天?仅仅是最近才感到不快的。上次还和安纳齐在这里一起吃过午饭。他人呢?今天也没有看见他。这几周在学校的中午饭没有一顿吃的好过。都是吃了一半就倒了,心情不好,饭的味道也不好了,心理问题吗?心理问题会造成生理问题的,最近一进食堂就觉得恶心。刚才走近泔水桶时看见了好几只苍蝇在上面绕着飞来飞去,泛了黄的菜汤,腐烂的气息。因为气温开始上去了。味道会越来越重的。
用刀叉切牛排,热气腾腾的牛排,淋上酱汁。刀子切开牛肉,香味,可以想象出来。现在这个年龄的他们是最会想象的年龄,一切都可以在脑中描绘得有声有色。比如那些动画什么的,旅游?电视节目?好像没看多少,他们还能想到些什么呢?数学题目,文学的生动形象,那些根本不相关,不可能会有那么认真的人。无限的所谓“想象力”无非只是空想而已,也不仅仅是如此,正在严重的衰退。如果有一天当一切可能都枯竭的时候会是什么景象,也许现在对于他们的“创造力”和“想像力”最能发挥的,是不是关于“世界末日”的景象?
世界末日除了人死光以外还有别的什么吗?现在流行想象人类消失以后的世界的情景。为什么呢?《古兰经》里说过:当人们远离祈祷时;当公正变得稀有时;当迫害与离婚变多时;意外的死亡将会增加;撒谎者被当成了老实人,老实人被当成了撒谎者,公正将被出卖在法庭之上,当男人变性成女人,女人变性成男人……反正就是一切都不正常了,不再是自然的了。他们现在不也是不自然的、不正常的吗?无所谓了。
刘宇走出食堂,阳光很刺眼,等会儿还是去找找老师问几个问题吧。词句已经记得很熟了,过了一遍又一遍,自己在家里默写了一遍又一遍。为什么还是没有自信,那一句是不是没有记清?是上句?“爱比杀人重罪更难隐藏。”上句是“冷然的神态可多么美丽。”
下句是“爱的黑夜有中午的阳光。”“可乐惟此生,不愁漫天冰雪,其寒尚难觸及;受施而忘恩……回还是再看一遍吧,肯定还是有地方没有记住。
楼梯口排着大队的同学,窗口上蹲着一只麻雀,低头啄着窗沿。这小家伙好像会感觉到空气的波动一样,每次一走近,这小家伙就飞快地逃走了,它们胆子很小,害怕一切,活在恐惧中,他看着窗外的一小片天空想着答案。
到了,终于到了,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大部分人都下去了,不知道现在里面已经成什么样子了。上面两个楼层很安静了,有些异样的感觉。
门牌号:
教室里现在空着吗?
有没有人?
一个人的感觉不错。
刘宇走进教室,脑子里一片乱麻,已经正午十二点了,指针正在降下来,太阳则已经升到了顶。教室里看起了确实没有人……
“嗨!你吃的好快呀。”安纳齐说道。
“你没有下去吃饭?”刘宇看见安纳齐正在啃着一块面包,桌上放了一瓶矿泉水。
“我在上面吃饭。”
“你不喜欢今天的饭菜?”
“是不喜欢这里的饭菜。”
“以前你不是也下去吃吗?”
“就因为去过了几次了,就不想再去了,有些地方去过几次就不会再去了。”
“随便吧。”
外面走廊上,文学课的老师一路走过来,刘宇把教室门关上。
“奥德修斯在经过贴勒蒲洛港口时,人死了一大半。”
“怎么了?又遇上什么了?”
“吃人族,莱斯特吕莽人,他们袭击了进港的船。”
“奥德修斯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根本就没有进去。”
“他提前知道了?”
“是的,他也提醒了周围的人,但是从结果来看,你能明白吧?”
“那是什么意思呢?”
“这只是一次遭遇而已,有的人中了,有的人没中而已。”
刘宇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收拾一下,把笔放回原处,课本呢?已经不带了,已经不带课本了。书包已经很轻了。很轻快的脚步上学去,走得轻松了,越来越轻了。掏出一张卷子,已经写满了,这个动作已经做了多少次了,又拿出一张来,把笔拿出来。
“今天下午哪几节课?”
“不是有课表吗?”
“历史课的复习卷你做完了吗?”
“第几个选项来着?斯巴达抗击波斯大军的战斗地点……温泉关,对了!”
“下午找一节课睡一会儿吧。”
“我不爱上文学课,无聊至极。”
“是啊,我也想干干自己的事。”
“下课了,打铃了。”
“应该是午休了,他们要上来了。”
听见嘈杂声就像是水泵抽起的水流沿着管道涌上来一样。
“我们走。”
走一步就看一步,看的是之前自己走过的那一步,时时刻刻脖子上挂着一个时钟,我们走在指针的轨道上。回过头去,地上没有脚印,前一刻与后一刻,永远夹在两者之间。当你想着下一刻会是什么时,你无暇顾及上一刻的经验。一次只能做出一道题,一张卷子。前面那一张完成的,要时刻拿出来再看一遍,有没有对错无关紧要,总是会有对错的,这个没有什么可纠结的。没什么,只是确认一遍记忆,我记得我刚才确实做了一张卷子。到底有没有呢?再看一遍,一次又一次,放回去,再掏出来,再放回去,多久了?很久了。
人多的地方总是有声音,图书馆也不例外,这里的公理有多少人明言。刘宇穿过书架之间,一本本精华和糟粕,原来还有这些书!有什么关系,这里没有教材和辅导书,没有……不对!有,有习题集。汇编的书就是把同类型的东西抄到一起去。集合起来,不能重复同一个内容无所谓顺序。从目录里找结论,在第几页那就是答案,再返回去抄一遍。你要在没有看过、背过答案的情况下把答案默出来。就是这个过程,你不用去想的。
第三排的书架永远是最有魅力的一排,上面都空着,有人靠窗坐着,刘宇放慢脚步,要想看清书架上的书名,就有必要全神贯注的看过去,看到眼睛发胀,头脑疼痛。又传来说话声,在讨论着什么。今天开讨论会吗?来者不拒的讨论会,有闪光灯,真有架势。
“此次发行的教育期刊是针对改革的一项重要举措,让信息更快速地进行交流……”
“一定要创新!但同时要保证质量……”
“改革即是改变原有的,或是删去一部分,反正就是要有变化,要和原来的不一样。”
“可是你要改的到底是什么?没有目的的瞎改可不叫改革!”
“这是必需的,变革将不得不进行,因为再不改变而维持现状的话,造成的后果会很严重的。”
“谁也不能保证做出这样的改动会有什么后果,一旦打破现有的结构所造成的问题,谁来承担责任?”
“……你怎么能相信这样可以为后代造福?”
“措施已经在进行了,没有什么可顾虑的,我们现在要的不仅仅是纸上谈兵,而是真正的实践。行动的后果可以作为我们的经验总结。”
“我担心这样会影响到原有的公正和公平,但是这……”
“这次共计有数十所高校参与,规模与之前的相比可以说是史无前例。这将是对于原有制度的最大一次挑战。”
“平均的将机会给予每一个人,而且可以增加更多的参与机会,这对于孩子们是一个好消息。”
“以一种全新的形式进行考核,对于他们的素质将有一个更正确的评判。”
“陈腐的标准来评判,以分数这种形式来判定孩子的能力,本身就是错的。”
“你们能明白所谓改革的本质吗?”
“这是我们应该要做的事。”
“R·G哈维洛克这样说过‘教育改革就是教育现状所发生的任何有意义的转变’。”
这个讨论的话题内容不知道和凡登有没有关系,像是新闻一样,之前都没有怎么注意过,这种概念问题和什么数学概念可不同。
“在你们之中也有人自己是老师,教授,来谈谈你们的心得如何?”
尊称传授文化、技术的人,反之在某方面值得学习的人,世人给予他们“神圣”这个形容。因为他们无私奉献、给予。老师最初是指年老的、资深的学者。而同义的还有教师一词。他们不仅应该起到作用,还应当作为典范。他们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责任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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