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承认还有伤

　　程青青以前一直说曹宁是个遇强则强的人，平时看着期期艾艾温温柔柔的，发起狠来绝对不会输给一个男人，她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儿，本质上来说，她的人生准则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姜江是个例外，这朵许方恒心目中的白莲花，她已经三番五次的忍下了她的挑衅，算是给许方恒几分薄面，但总有那么一刻，这种隐忍达到了临界点，总有一件事情，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比如曹盛住院这件事，她想，这次那个女人惹怒的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而是整个曹家。

　　她端着香槟酒规规矩矩的站在许方恒身旁，得体的扮演着许家二少奶奶，曹家的大小姐，恰当的和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寒暄着，但眸光从来没有离开过不远处那个穿着一件海蓝色旗袍的女人，怎么，有了上次和她抢礼服却最终沦为上流社会笑柄的经验后，这次终于学乖了吗？她笑着摇摇头，可惜了姜江今晚贤良淑德的形象，今晚，她还会是一个笑柄。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好心情的笑出声来。

　　那晚过后许方恒每晚都会去医院或者曹家把曹宁逮回他们的家里，但依然各睡各的卧室，明明贪恋着那晚相拥而眠的温暖，但却没有人去打破这个僵局。今晚城中乔家给乔老爷子摆宴贺他六十大寿，他带着曹宁来参加。

　　今晚的曹宁头发微卷，然后蓬松的扎在了侧边，有几分散漫有几分慵懒。他稍微凑近她，就能闻到Dior的真我纯香，沙巴茉莉，大马士革玫瑰还有科摩罗岛依兰轮番演绎，淋漓尽现独特花香，果敢，前卫，欢愉--成熟中带着几分俏皮，倾颂着永恒的女性之美。出门前她优雅的转身：“我漂亮吗？”那一刻，又是谁蛊惑了谁？

　　他听见自己妻子的笑声中带着几分小孩子恶作剧的顽皮，忍不住问出声：“什么事这么好笑？说出来听听？”

　　曹宁低垂了眼眸，心理很好奇，待会儿许方恒会有怎样精彩的表情，她握紧了手里的坤包：“我去洗手间补个妆。”

　　西式的自助餐，丰盛的餐点被整齐的规制在大厅的一侧，另一侧则是舞池，形形色色的人们或真情或假意的带着自己的舞伴翩翩起舞。她匆匆穿过人群按着指示牌的方向往洗手间走去。

　　在这个大厅里，曹宁观察着那个女人，但那个女人何尝没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当她从洗手间出来，被姜江那女人带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堵在门口的时候，她在心里真心实意的为自己有这么一个愚蠢的对手而惋惜。

　　她索性双手抱胸，凉凉的问：“姜小姐有何贵干？”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问话，但她故意在小姐这两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听在别人的耳朵里，怎么听都有几分轻蔑和不屑。

　　姜江闻言就恨不得狠狠扇她一巴掌，但却被身后的那个男人拉住了。

　　曹宁以为身后那个男人会阻止她的愚蠢行为，没想到那个身高体壮的男人亲自上来扼住了她的咽喉，她意识到不对劲，走廊里竟然没有人经过，她想呼救，但只能发出类似幼兽手伤的声音。这个点儿，果然是因为乔震开始讲话了才没有人来这里吧。

　　那个男人拿出一小瓶东西强迫她灌了下去，浓烈的酒精味道呛得她双眼止不住的流泪，她猜测到这是工业酒精，拼命的拒绝，可是拗不过那个人的力气，酒精已经顺着呼吸道下去，灼烧的感觉让她痛不欲生，那个男人灌完后一把放开了曹宁，她无力的身子顺着墙面滑了下去，整个人痛苦的蜷缩在了一起。

　　模模糊糊中是姜江那个女人痛恨的声音：“曹宁，是你逼我的，你逼我的！我不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但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灼烧的感觉从食道蔓延到了胃部，在这种状态下，她甚至还能感受到自己的胃在有节奏的抽搐着。

　　晕倒之前，她想，原来以为把人送进监狱就好了，可现在突然不想了呢，她相信一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状态才是最痛苦的状态。

　　※※※

　　大厅中的气氛也没有好了多少，在乔震致辞结束以后，曹宁还没有回来，许方恒本来准备去找人的，可是却被大厅里突然响起的暧昧的呻吟声断了脚步，他转过头看见了那个大屏幕上播放的画面，顿在了原地。

　　屏幕上一个女人和几个大男人赤身交缠在一起，□□的胴体，凌乱的发丝，围观的人已经不知道这是一场阴谋，还是那个女人的私生活本来就那么放荡，因为人们分明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几分隐忍的欢愉。

　　姜江那天以后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是她不想防范，可对手是曹墨阳，她又能做什么呢？但想到那个此刻晕倒在走廊的女人，心里的愤懑也得到了几分舒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他们曹家兄妹这么对待！

　　她没有显赫的家庭，在法国靠着出卖自己的身体转去高昂的学费有错吗？利用自己的皮相去勾引那些男人，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有错吗？她是真的爱过许方恒的，正是因为爱，才不想把自己的困窘和不堪表露在他的面前，可曹宁抓着她的小辫子一步一步的逼得她离开许方恒，她凭什么！就凭她曹家家大业大，权大势大吗？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会愿意陪一个糟老头子睡觉呢！谁愿意一次又一次出卖自己呢！可是到了后来，她已经彻底堕入了地域，从开始的不敢，愤恨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甚至有了几分享受，看吧，这些人都拜倒在了我的裙下。

　　想到这些，姜江突然畅快的笑了起来，对比着周围宾客的议论纷纷，以及乔震早已经绿了的脸，这突兀的笑声显得诡异至极，她穿过人群一眼就对上了许方恒的眼睛，平静无波，如一口古井，再也不是那个会因为她的喜怒哀乐儿牵动情绪的许方恒了。

　　乔震看着那些画面，听着人群中的议论，感受着一道一道窥探的眼神，终于怒火攻心的打了姜江一巴掌。那一巴掌用足了力气，姜江一下子就被甩到了地上，脸上霍然印着鲜红的指印。

　　乔坚白看着震怒的父亲，适时走到身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微微抬手就有人出来把姜江拖着带走了，然后端着没事人的表情：“出了一点儿意外，但姜小姐只是我们乔家邀请的宾客，她的个人行为和我们乔家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晚宴继续，还希望大家不要被扰了兴致，玩得愉快。”

　　许方恒略显不自然的握了握拳，一转身就碰到了自己的大舅子曹墨阳，都是聪明人，两人眼神一对上，已经知道今晚的这出是出自谁的手笔，他讶异的发现，即使看到的可能只是姜江的冰山一角，他的内心除了唏嘘，竟然没有别的感觉。

　　他不发一言的准备直接错过身去找找曹宁，但曹墨阳伸出手臂制止了他：“你要知道，这只是开始。”

　　开始？他摇头苦笑：“不关我的事了，我相信你有分寸，宁宁去了洗手间就没有回来过，我去找找她。”

　　曹墨阳闻言皱起了眉头，今晚的一切都是和乔坚白打好招呼的，自己的妹妹绝不应该在乔家的地盘上出事才对，但心里划过一丝不安，他立马跟上已经往前走的许方恒，准备一起找人。

　　大厅里的人还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无非就是讨论刚才的爆炸性丑闻，作为乔震最近身边的红人，本来就有一大波人看不惯她的狗仗人势，现在更是落井下石的说一些难听的话，人生在世向来都是雪上加霜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乔震因为受了不小的刺激提前离场回家了，只留下乔坚白招待宾客，明眼人都知道被拖下去的姜江在这么光明正大的给乔震戴了一顶绿帽子以后估计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

　　许方恒是听到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上传出的惊呼声才匆匆感到了已经昏迷的曹宁身边的，童谣在跪着把她抱在怀里。

　　“宁宁怎么了？”他把人扶到自己怀里，一边往外走一边询问童谣。

　　童谣刚才在快要播放那些视频的时候被曹墨阳支了出来，无意中发现了晕倒在地的曹宁，她也只来得及做了个常规检查，许方恒就赶到了这里，所以她也不是十分清楚具体的情况：“具体的昏迷原因我也不能确定，必须及时到医院去，我怀疑可能是急性中毒的症状。”

　　曹墨阳远远追过来恰好听到了童谣的解释，看到晕倒的妹妹，眉目间全是担心。

　　一行人开着车连闯几个红灯把曹宁送到了离这里最近的一家医院。春节期间的医院有一点儿冷清，来挂急诊的人也大多数都是因为饮食不当所引起的急性肠胃炎。

　　急诊室的医生本来就因为大过年的留在医院值班怨声载道，这会儿对着这一行衣着靓丽的男男女女更没有什么好脸色：“把人先放到那张床上。”

　　曹墨阳看出这个戴着口罩的男医生态度敷衍，一把提起了他的衣领：“你最好给我认真点儿救人！要是我妹妹出了什么事，我拆了你们这家医院！”

　　医生也是个没眼色的，看多了这些耍狠的病人家属，一点儿都不在意他们说的威胁，童谣一边拉着情绪有点儿波动的曹墨阳一边儿快速的跟医生说着：“病人已经昏迷，我刚看过，瞳孔有放大现象，很可能是急性中毒，你快点儿安排病人洗胃并且进行腹膜透析。”顿了顿，又故意加了一句：“曹家知道吧？这个病人是曹家的掌上明珠。”

　　男医生的眼睛不安的眯了眯，今晚真是撞在了枪口上，手脚利落的指挥着护士们推着病人先去洗胃，一传十十传百，医院今晚值班的各个科室的医生都被要求聚集在了一起，以备不时之需，就连院长都急匆匆的从家里赶来了医院，守在了急诊室门外。

　　许方恒双手抱胸靠在墙上，哪种东西至毒他还不清楚，凭着自己所知道的在脑海里把那些可至昏迷的东西过了一遍，哪一种都不是他希望，哪一种可能有的副作用和后遗症他都不能接受。

　　之前那个男医生从急诊室出来，额头都铺满了薄汗：“是...是...是高浓度的工业酒精。目前已经完成了洗胃，腹膜也已经透析完毕。工业酒精可经呼吸道、消化道和皮肤吸收入体内，有蓄积中毒作用。同样也会引起神经系统紊乱，更严重的，可能会引发失明。但曹小姐...”

　　他没有给这个医生说下去的机会，他自己就是一名医生，甲醇中毒，想到这个就怒红了眼，一圈砸在了身后的墙上，在雪白的墙体上留下一片红痕，顺着墙砖滑了下去。

　　曹墨阳瞥了他一眼，没有制止的打算，对着那个医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曹小姐送医及时，应该不会有很严重的症状，可能醒来时会经历短暂的失明。”

　　他听了医生的话微微颔首：“什么时候会醒来？她的身体状况适合转院吗？”

　　男医生巴不得赶紧送走这几尊大佛，故意忽略了院长殷切的目光：“曹小姐目前的状况很稳定，可以转院的。”

　　许方恒一听可以转院，立马对曹墨阳说：“去我那儿，那里有A市最好的神经科医生和眼科医生。”

　　院长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急诊科男医生一眼，这个蠢蛋，把他们医院的摇钱树都送走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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