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江南

　　乌原的初夏就已让人有些燥热，无论何时放眼望去都是辽阔的草原，一望无边。其实路上也经过几个城镇，只不过南千释急着夺下乌原，便也只是路过而已。
　　姜儿看夜色已浓，便出了帐要去给南千释接洗漱用的水。
　　然而她遇见了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徐永。由于一直是以男装示人，此时她穿着灰色男式长袍，将头发高高束起。
　　“姜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徐永一脸的不可置信。
　　姜儿有些慌张，装作没有看见他，快步走开。可徐永哪里会放过她，紧跟上去拉住她道： “你就是姜儿。”
　　“放开我。”
　　“如今大哥不在，我看你能跑哪儿去，我的好姜儿。”徐永说着便上来拉扯她的衣衫。
　　“我是你大嫂，你别乱来。”姜儿喊道。只是这取水的地方偏僻，离营帐稍远，再加上人大多都已入睡，姜儿的声音怕是没几个人听到。
　　“大嫂？比起守活寡，不如从了我吧姜儿。”说完便上前狠狠捂住了她的嘴，任姜儿怎么大声呼救都无济于事。
　　徐永粗鲁地剥下了姜儿的外衫，将她按倒在地，姜儿无助地挣扎着，含着泪水看着他将自己内里的衣服撕碎，只剩一件肚兜勉强敝体。
　　屈辱的泪水溢出眼眶，姜儿尽力地大喊着，可是由于徐永紧紧地捂着她地嘴，她奋力地呼救也只是化成了散在风中的呜咽。
　　就在姜儿挣扎地筋疲力尽，绝望地要放弃抵抗的时候，只听徐永一声闷哼，然后一头栽倒在一旁。
　　姜儿惊恐地看了伏在她身侧一动不动了的徐永，心脏背侧处有鲜血汩汩流出，在漆黑的夜里如暗夜玫瑰绽放。
　　徐永死了……果然，她是个扫把星，这下徐家的男人都被她克死了。
　　不知是自己几乎是裸露在空气中，还是意识到自己的不详，虽是初夏时节，姜儿却觉冷风阵阵，似是身处无情寒冬。接着她觉着身体一暖，整个人被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姜儿没有抬头看，瑟缩着将身子贴近那个结实的胸膛，脑子里全是刚刚徐永所说的淫言秽语以及将草地染成深红的鲜血。
　　南子胤皱眉盯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少女，两眼空洞却是泪珠不断流出，她苍白的脸色和恐惧的表情如同在他心上狠狠地划了一刀。
　　他不顾周围士兵们诧异的眼神，简单吩咐了骆满几句，径直抱着她回了自己的营帐。
　　姜儿还是没有回过神来，虽说她见惯了浑身浴血的伤兵，可还从未亲眼目睹过谁死去的过程，更何况那人上一秒还伏在她的身体之上，更何况那人还与她生活了十四年之久。
　　南子胤把姜儿放在帐内的床上时她还是死死的攥着他的衣袖，看着她害怕的样子，南子胤只觉着一剑了结那个禽兽实在是让他死的太轻松。他这里没有合适的衣裳，只能用他自己宽大的袍子裹着娇小的她，给她披上袍子时瞥见了她肩上紫青的掐痕和脖颈间狰狞的吻痕时还是抽痛了他的心。
　　看着她满脸泪痕，南子胤一时束手无策不知该做什么。
　　他刚将依旧瑟瑟发抖的姜儿揽入自己怀中后，营帐突然被掀起，接着便是南千释铁青的面色。他都要睡下了，姜儿却迟迟不回，便吩咐青未去寻，青未回来时只说找遍周围却没有，然又听说南子胤抱着一衣不蔽体的女子回了帐，就急忙回来禀告了他。
　　胸中怒火突生，竟火大到听到了消息后直接赶来了南子胤的营帐。一进帐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穿着不合体的长袍依在南子胤怀中，胸腔中那不知名的怒气爆炸似的将理智粉碎，南千释上前将姜儿抽离了南子胤的怀抱。
　　“王爷……”强大的力道将她从恐惧中拉出，然而她却从床上翻滚至地上，长袍滑落，露出紫青的伤痕，有着说不出的狼狈。
　　南子胤见状，不由也怒气横生，道：“皇叔！”
　　南千释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为了这样一个低贱的奴婢，他竟大晚上的亲自来子胤的帐内要人，看到她衣衫不整的依在他怀里后更是失去了理智。他为何会这样！？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竟能让他至此？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南千释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转身道：“回去。”
　　姜儿竭力起身，简单用长袍裹紧了自己，整理过后，勉强跟上了南千释的步伐。南子胤见她走路有些虚浮，便上前道：“我送你。”
　　正要掀帘走出的南千释闻言，忽又折回，一把横抱起泪痕未干的姜儿，对南子胤道：“崇亲王府的下人，就不劳太子殿下惦记了。”他故意加重了“下人”二字，眼神里充满着挑衅。
　　姜儿从未见过南子胤如此凝重的表情，而此时南千释面色又阴沉着，她小声道：“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助。”她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手一紧，南千释投来不解的目光。
　　南子胤和缓了许多，道：“恭送皇叔。”
　　****
　　回去的路上姜儿的惧怕渐渐平复，相反她看着南千释冰冷的表情觉着隐隐不安，她挣扎两下小声道：“王爷，放奴婢下来吧。”
　　南千释脑子里忽然就浮起一进帐时她偎在南子胤怀里的场景，不由地又有些恼火道：“怎么，他抱得本王就抱不得？”
　　一句话堵地姜儿说不出话来，她总觉着他在赌气，却不知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南千释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窝火，这感觉就像是闷闷吃了别人一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回到帐中，南千释脸色才有些缓和。唇边勾起一丝无奈的笑，只是一个婢女，即使在他寒毒发作时救过他，即使长得有几分像莲儿，即使他似乎越来越依赖她无微不至的服侍，她也只是个婢女而已，根本不应该让他动怒至此。
　　帐内本就燥热，加上两人各怀心思，便觉着更烦闷了。姜儿裹着南子胤宽大的袍子，有些拘谨地道：“王爷，刚才在取水处奴婢遭人非礼，是太子殿下救了奴婢，因着衣衫被撕破，殿下才带我回他的帐子的……”她语无伦次的解释着，手心冒出了细细的汗。
　　“你男装打扮，怎么会遭人猥亵？”
　　“那人是奴婢的小叔子，以前在徐家的时候就有些歪心思，只是那时庄哥还在，他便不能乱来。”姜儿目光有些暗淡道：“奴婢中元节所出，果然是不祥之人，徐家的三个男人，都被奴婢克死了。”
　　泪光在她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带着绝望的无奈，看得南千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拿些本王平时用的药，自己处理一下。”南千释转身要走出营帐：“一个时辰以后本王再回来。”
　　姜儿自然是知道药放在哪里的，经常给南千释处理伤口，她自己都快成了半个大夫了。她褪下了袍子，看到光滑肌肤上突兀的几处青痕，她轻轻地抚摸着，利落地上了药，又换上了平时穿的男装。
　　毕竟是在草原作战，总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每进一步都是极其吃力的，有几次愣是被北蒙人逼得退了几十里。
　　七月的日头毒辣地炙烤着大地，那日姜儿正洗着衣服，听到帐外一阵闹腾，接着便是几名护卫抬着浑身浴血的南千释冲了进来。
　　除去肩上和腹部几处深深的刀伤不算，那支插在心脏处的箭已经穿透他的躯体，只能由几人扶着，根本无法让他平躺着。
　　姜儿第一次乱了方寸，心脏骤然如同箭穿一般疼痛。
　　军医匆忙赶至，狭小的帐篷一时间里里外外全是人。
　　取箭是危险的，军医褪去了多余的人，姜儿自然是被赶至帐外，帐内只剩了几个经验丰富的军医。
　　姜儿看着一盆一盆端出来的血水和沾红了的纱布，微微颤抖着。只能祈祷上苍王爷能平安无事。
　　顷刻，青未和南子胤也带着伤回来了，“皇叔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我能和你们一起进去看看么？”刚刚军医清退旁人时，她没有说自己是服侍王爷的，这下他们回来了，她再也等不及要进去探望他的伤情。
　　一进帐就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南千释仍旧昏迷，腹部的刀伤已处理好，可军医在将胸口的箭拔出时，来自身体的本能反应刺激着他腹部的肌肉颤缩了几下，鲜血就从伤口处晕红了绷条。
　　南千释赤裸的上身上有大大小小许多疤痕，再加上受了伤，点点猩红刺痛了姜儿的心。
　　箭被顺利的拔出，可南千释仍是皱着眉头昏迷着，南子胤问道：“皇叔怎么样了？”
　　“王爷伤势过重，怕得个几日恢复。”老军医将手上的鲜血洗去道：“不过王爷已无大碍，只需好生照顾着便可。”
　　说完南子胤便示意他退下，青未见他臂上还淌着血，便要留住军医要他包扎，南子胤摆手道：“罢了，这点儿伤让姜儿给我包一下就好了。”
　　青未有些诧异，为何听起来他和姜儿如此熟络，只是他过于担心南千释的伤，也没多想。
　　南子胤看着眼前少女一直紧拧着的眉头和眼里担心的神色，问道：“你怎么不对劲？”
　　“没事儿。”姜儿虽手上小心翼翼的包扎着，可南子胤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他从来没见过她如此低沉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心。
　　待一切都妥帖了已是晚上，由于南子胤和青未都负了伤，姜儿便催促他们早些回去休息，纵使青未极不情愿，可姜儿寸步不离的守在王爷身边，他留在这儿也毫无作用。
　　南子胤离开时姜儿正一心为南千释熬着药，他看着少女不安的神情和白日里对南千释难以形容的关切，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并从心底生出一种异样的酸意。
　　****
　　由于南千释仍是昏迷着，姜儿也不敢回自己床上安寝，只是趴在南千释的床沿上浅眠。
　　夜深人眠，少女眼睫处凝结的晶莹熠熠生辉，如同微光洒进身旁男子的梦里，他嘴唇紧抿着，依旧眉峰皱聚，嘴里梦呓着某个名字，不知是莲儿还是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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