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触光

　　这个人，刚才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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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到达十年后，他所感受到的不是什么新鲜感和好奇心，而是空气里沉淀着的一种不可名状的压抑，从毛孔开始对身体的每一寸细胞进行压迫，令他打从内心对未来世界向前的每一秒都充斥着畏惧。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在排斥他，大概如此。

　　冗杂而彷徨的心情维持的数天，包括对三浦春泄无名的火气，感到焦躁不安、无所适从，周围的人甚至减少了同他多言。僵持和麻木，直到他推开那间强尼二为他准备的房间的门为止。

　　那是十年后的自己为了照看基地所寄宿的地方。房间整洁到足以令十年前这个生活凌乱糟蹋的自己惊叹不止。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硬要说，只有一股类似檀木的淡淡清香在上空悠旋着打转，那令纲吉几天以来沉入深谷的心情略出现了好转。

　　然后是，框架折断的人像照。半身照。一个女子。水绿色长发。文静、端庄、清冷。

　　脑海逐渐腾出了这些断断续续的印象，随即这些印象便如同复原图慢慢同眼前的人影重合一般，渐渐显现原貌。他微微撑大眼，那个时候相框里的人，原来……就是末玖吗？

　　难怪第一次见到少女的时候身体内部鼓动着强烈的似曾相识感。不过，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原本对现状感到无助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水绿发女子在照片中静静凝视某处，心境居然不知不觉的平静的下来，恍惚还有一种“啊，她是在看我吗”的错觉，而感到莫名的安宁。现在想起来，纲吉只能伸手捂住略略升温的脸庞——在十年后，居然还被末玖那样无形的帮助过……吗。

　　她是什么时候进入视线、什么时候在心里占有超乎寻常的分量的，完全没有自觉。十年后的她现在站于此处，说出这般令人发寒的话的理由，他无从揣度，无法揣度。做的仅仅只是僵直手臂，看着杏子攥起了她伸出来挡住古里炎真的那只拳。

　　“你说什么？”杏子拧紧眉心，全然不在意女子给人印象的骤变，只是愈发让身体更趋近后面的少年，冷冷的勾起唇角，“杀掉炎真？你这家伙，哪里来的勇气啊。”

　　想动他还是先踩过我再说好了。她没有思考其他，赤焰色瞳孔就只向女子传达着这个。

　　原依淡淡的虚起天蓝色眼眸，看着两人的脸。“杏子……”良久，她的视线垂向别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语气微妙的变得柔和起来，“对不起，但我不想解释那么多了。”

　　“解释什么？”

　　“他必须死。让他活着会出大麻烦。”无视她的疑问，依然用毫无波澜的语句笃定的复述。

　　“——所以说，你到底是哪里的哪个家伙啊！？你说他死就必须让他死？谁听你解释什么东西！再说你真的是十年后的末玖吗？真是恶劣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各种方面！”

　　“杏さん……”炎真怔怔的望着少女毫不留情的说出言辞，皱起眉，把手搭上她的肩，弱声道，“那个……没事的，总之先冷——”

　　“怎么冷静的下来啊，白痴！”

　　“嘛，炎真说的没错。”Reborn伸手抬起帽檐，黑眸定定注视着相较他人而言反应过于剧烈的千本杏子，“她既然是从十年后来的人，事出就不可能无因。而且这样吼着说话也没多大用处，不妨先听她说完。”

　　“但是，Reborn先生……”

　　“没关系的。”纲吉走到女子的身边，就着距离手边最近的她的手腕一把握住，对着千本杏子的方向同自己的手一起向上抬起，棕眸透出异乎寻常的坚定。“没关系的。因为末玖一直以来都很认真，那个，所以……先试着相信她吧，千本さん。”

　　从他的手心里，逐渐传来的热度，明明不多、不足以温暖她无论如何都那样冰冷的腕，却仿佛能直接渗透血液，迅速从内部向上蔓延，蔓延直通心脏。他的信任与坚定，没有犹豫的选择。

　　十年，她的身边早已什么都面目全非。但唯独这个十四岁尚且矮小的少年的侧颜，依旧能毫无缝隙的同她记忆里倾心的那份容貌相重合——这是，交换时空所换来的奇迹吧？还是早就放弃的奢望。

　　……没有错，一点都没有变。那是，十年前，曾拯救过她的光芒。

　　千本犹豫一时，叹了口气，最终放下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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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腾空，感觉重心全都放在了腰部，而恰好腰部被他的手臂紧紧攀搂，所以并没有太多从三层建筑上跳下来应该所有的危机感。即使如此让人感到安心，但唯有心跳无法使其平静。若不是时代颠倒这件事还让她保持着违和感构筑的冷静底线，差点会误以为置身于不着边际的梦中。

　　“没事吧？”

　　即使脚部的战栗还未顺利停止，末玖也迅速点了头。

　　“千万不要逞强噢。”沢田带着些苦涩的淡淡一笑，“那样我会很困扰的。”

　　她却想起了刚刚什么都没说就兀自从三楼一跃而下的沢田，眉头微蹙。受困扰的到底是谁啊。

　　“话说回来，”见他开始移动步伐，她立即紧紧相跟。“刚才，你说的和古里君……和西蒙的矛盾到底是什么来着？”

　　“矛盾？”沢田一副失忆的样子抬头望天。“啊，你说那个。那个没什么的，不过是老问题而已。”

　　“老问题？”

　　“准确来说，是从许多年前就已经埋下的根源，直到现在才突然暴发罢了。”他笑道，“冥冥之中总是预料着什么即将到来，但那不可抗力却令人们完全无从下手。只能像现在这般继续挣扎着。”

　　“……”仰头望着他笑盈盈的侧颜，末玖不由得掠过一阵心寒。“即便如此，也在继续挣扎？”

　　“嗯。”沢田回过头，身影逆光而来，“为了保护末玖和大家。”

　　少女脸上一热。

　　“况且，”没有顾及无法言语的末玖。沢田蹲到她身前来，望着她的眼一字一句的说：

　　“死了的话，末玖会很伤心吧？”

　　“——”

　　风声四起，四周的林海簌簌作响，争先恐后的把那个人的声音更加清晰的送进她的耳中，仿佛话语能直接触到心底。大脑一时间空白一片，词句的意义还没有在她的意识里成型。

　　“末玖，脸好红呢。”

　　……啊啊。

　　这里——

　　果然是我所身处的这个世界呢。痴愣的少女如此迟钝的在脑海里这样想到。

　　不知那一瞬间他的话语是否带有过大的引力，少女的身体便如同磁铁一般，紧紧被吸附倒在了他的肩头。即使身高已经完全不处于同一水平上，她也因此能清楚的听见他心跳的节奏和血液的鼓动，连发梢都触及到了他的体温。

　　那一刻甚至想用手紧紧的、完全的环抱住他。这个世界里所有堆积在身体里的孤独和寂寞，因为得到了他的体温而完全化解。这个世界她所明白的和不明白的，一切近在咫尺的迷茫和时空扭曲带来的沉重负担，只因为他在眼前就被驱散了不少。

　　这算是什么样感受呢？之前从未有过的。

　　这种……几乎要哭出来的感觉。末玖缓缓仰起身，擦掉眼角四周隐约溢出的水渍。

　　远处传来窸窣的动静，不断向此处逼近。沢田略微环顾四下，双眼试图找寻最佳的路径，一边再次拉起她的手：“抱歉，看来这里也不能久留了，我们要继续动身才行。”

　　“吶，阿纲。”

　　“嗯？”

　　她伸手抓紧胸口的衣料，仿佛那里有什么不可抑止的东西正躁动不安。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只能直直的盯住他暖棕色的深邃的瞳仁，把这份不知道是什么的感情急迫的传达给他。“什么都不会和我说吗？”

　　“？”

　　“到底彭格列和西蒙之间发生了什么，才导致现在这样的状况？为什么逃走的一方会是我们……我们，还要逃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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