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兽群中的柠檬爱情

　　爱情就像一个鸳鸯锅，一边是鲜的，一边是苦的，中间放了层透明的隔板。初开始的时候，恋人的眼光总是被鲜的一边所吸引，按耐不住浑身每一个细胞的喜悦，去品，去尝，对于旁边的苦是看不见也不想看见。等有一天，隔板突然裂了一道缝，两种味道不可避免地相互渗透了，那么，苦的一边渗了鲜后还是苦的，而鲜的那边渗了苦之后便不再是全然的鲜，就算努力地将那道裂缝修补好了，只要细细地体会，敏锐的味觉总还是能分辨出鲜味中那淡淡的苦，即使淡，那依然是苦。

　　现在谢其亚和南语的关系，就像这个隔板裂了缝的鸳鸯锅，不是谢其亚的预期，更不是南语的预期。

　　谢其亚无疑是懊恼的，不因为他对女友的标准被南语听见了，而是这标准是由他亲口在一大群鸟兽面前说出，然后，再也收不回了。他知道，如果他光明正大地对大家宣布，他喜欢南语，那么鸟兽们一定会在私下里调笑他，“啊哟，贱人，你不是要长发，要1.70么……哇，真的吗，平时都没见你对小南有什么表示么……喂，小南配你岂不是太浪费了……小南和希希老是和我们混在一起，我都快忘了她们是女孩子了……”但是等他们惊讶过后，他们会很真诚地给予祝福。

　　而谢其亚不敢面对的，就是这惊讶的过程。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秘密地约南语到城市边缘的一个小公园见面，他提早到了，等了好一会都没见到喜欢的女孩，心下一颤，连忙焦急地四处寻找，当南语终于气喘吁吁地出现时，他立刻开心地笑了出来，很自然地张开双臂迎接她，就见南语也马上笑开了颜，朝他扑来想拥抱他。在两人的身体快要碰到的前一刻，他忽地浑身一僵，竟把她推开了，环视一遍四周后，他只心虚地牵住了她的手。这个动作让那个个性强硬的女孩子咬着唇在下一秒钟就把手从他的手心中抽出，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那双一向澄澈灵动的瞳眸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闪烁着颤抖，受伤，还有，一抹坚决。然后，她调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他，却连伸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午夜梦回，谢其亚独自在大的空洞的卧室里抱膝而坐，有一种心被挖空了却不知如何填补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却是他自己活该。

　　在很多事情上，谢其亚的认真与执着都能让人放心地依赖他，将他视作顶梁柱，可在爱情上，他所有的情感却可笑地抵不上心底那虚无飘渺的虚荣感。他甚至都不敢去想，他对南语的感觉究竟配不配称之为“喜欢”？

　　他知道，现实中的南语就和梦中的一样，即使再痛，再不舍，也不会去留恋一段参了杂质的情感。

　　而南语，这样的情况真的不是她所预期。已经一个月了，她不断压抑自己不再回头去看他，不再和鸟兽们聚在走廊上聊天，也不再出现在球场……除了在一个教室里上课外，她很努力地想要切断和谢其亚的一切交流……可是，她根本做不到……

　　记得那天言岩走时，用故作轻松的语调说道：“小南，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说，天蝎座的人，会用一天的时间去爱上一个人，再用十年的时间去忘记他。”

　　而南语，是天蝎座。

　　记得当时她豪爽地拍拍好友的肩，想让言岩相信，也想让自己相信地说道：“不怕，我是天蝎座最后一天，下一个星座就是无拘无束，追求自由的射手座了，我多少也能沾上一点的。”

　　呵，如果感情的收放用几句话说说就能办得到，那世界上哪还有那么多缠绵悱恻，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可是，在现在这样的状况下又怎么能不停止？

　　在鸟兽们面前，谢其亚仍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和他们大肆讨论着那个什么班花林诺，预先设定的追求期限从一个星期延长到一个月，再到两个月……

　　他以为南语不在场就不会知道，可在八卦满天飞的高二（4）班，有什么是传不到她耳里的呢？

　　谢其亚，你明白吗？我不能接受的，从来不是你和兄弟们看美女，讨论美女，而是，为什么你说出女友标准的时候不为我们之间留下一个余地，你要长发，我可以为你留，尽管我并不喜欢；但你1.70以下不考虑，那这空缺的10公分，我要如何去补？！！

　　南语甚至开始怀疑，以前她所认为的，谢其亚对她的好感，究竟是不是因为她的第六感在作祟，而实际上只是水中月，镜中花……

　　对于南语日复一日的沉默与不快乐，韩雨希并没有多问。这个聪颖的女孩子只是经常默默地陪着自己的好友，坐在体育看台上望着蓝天，望着足球场上的生机勃勃，间或挖掘出一个长得不怎么帅的帅哥拉着南语评价，然后被骂审美观差到极点。或者，她会去把蒋振叫上，任由他吐着舌头，做着鬼脸，傻里傻气地跟她们讲一些班里的趣事，校队里的糗事，也总能达到挺好的效果……

　　而蒋振，他看到自家南南竟然因为一个没什么了不起的男生搞得茶不思，饭不想，很是恼火。想想高一时，南南虽然老是和言岩两个蹦上蹦下，看这看那，女孩子没个女孩子的样，可至少她无忧无虑，发自内心的快乐，但现在咧，憔悴的模样看得他心都痛死了！

　　哼，这口气南南咽得下，他还不想咽哩！

　　于是这个可爱的男生中午没事就往高二（4）班跑，再在教室门口露出最让女孩子受不了的笑容大叫一声：“南南！”

　　南语知道蒋振的用意，但她并不想去阻止。她已经管不了谢其亚会不会难过或误会，她也是有自尊的，而且不比任何人低，如果走到这一步是因为不喜欢或第三者，那她无话可说，可如果这段感情是因为某些可笑地让人心颤的理由而注定没有结局，那她必须将它斩断，而蒋振的每次到来，确实能够帮到她，挑起她的好情绪。

　　韩雨希当然是站在南语这边，她总是和他们凑成一个三人小团体，一起叽叽咕咕地胡说八道，再一起肆无忌惮地大笑出声。

　　虽然高二（4）班的鸟兽们对于两个小女生的反常很是好奇，可渐渐地，他们也开始觉得这个蒋振倒是挺有意思的，大家又打过几场球，结识起来也很容易，便也逐个逐个地渗入他们的团体，最后俨然把蒋振当成了鸟兽中的一员，还帮他取了个“土拨鼠”的绰号，但蒋振怎么看都和土拨鼠搭不上关系，于是这个绰号在两个女生的反对下终究没流传开来。

　　当然，在主动结识蒋振的鸟兽中是不可能有谢其亚的，每次蒋振出现，他都会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拉住几个人聊天，聊什么都好，只要让那个小团体觉得他一点都没受他们的影响就好。但有时他看他们聊得实在太高兴，一个赌气，他甚至会无所顾忌地在有南语的空间里和小狗他们第N次研究起追求林诺的方案。

　　南语听在心里，却不知要哭还是笑，她只有不断地对自己说，这样最好，这样最好，最好他早点把林诺追到手，你侬我侬，甜甜蜜蜜，那她就可以彻底死心，不用再这样受煎熬……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么纯洁的青春萌动，那么干净的默默相恋，最后要落得如此互相伤害……是不是初恋，都逃不过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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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就快期末考了，蒋振也不再出现了，倒不是因为学习紧张，而是，南语拜托他别再来了。那时，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脸几乎要埋在他肩头地对他说：“对不起蒋振，我做不到。让我自己解决吧……”

　　而且想要用这种方式忘记他，很是幼稚。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她想到了谢其亚的背影。

　　记得蒋振第一次特意来找她聊天时，外面下着漂泊大雨，雨滴串连成线，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太清。这种天气，鸟兽们当然不会有情趣地聚在走廊上看下雨，只有她和蒋振。他们就靠在窗与窗之间的墙壁上静静地说话，静静地绽开笑容，和谐地就像交往了多年的情侣，平淡中见真情。等蒋振回自己教室后，她从后门不发声响地进入，抬眼间就看到了谢其亚的背影。

　　这个在她心中一直如月亮神般的男生，一动不动地站在对面的窗户前，阴凉的湿气扑进窗口，有股淡淡水腥味。看不到他的视线，那颀长的身影却是那样的忧伤，触及到她心脏的忧伤，大雨，似乎为整个世界增添了一份悲凄的情调，一滴一滴，全都落在那具略显单薄的身体上，让人觉得连呼吸，都满是疼痛……

　　她下意识地按住胸口，咬了咬牙，移开视线，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

　　不要，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不要再看他，想他……

　　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办法……

　　蒋振悲伤地抚摸着她的头，叹息道：“南南，你要让自己快乐。”

　　南语轻轻地抱住了他，无助地问道：“蒋振，为什么我喜欢的不是你？”

　　蒋振淡淡地笑了笑，反抱住她，传递给她无限温暖，宠溺地说道：“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不会彼此伤害，才能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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