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袖清风

　　镂花翡翠香炉里冉冉升起缕缕清芳香气。一只纯白的小猫跳上案几，伸出爪子拨弄香炉，喵喵叫几声，窜至炉顶，团成一个雪球，眯起眼，呼呼酣睡起来。
　　门扉轻响，子安端着汤药进来。看到那只贪睡的猫儿，不由火起，一把将其抄起哑声道：“该死的小畜生！好好的香每回都要被你糟蹋的不成样子，仔细我将你塞进火炉里烤个透彻。”抬臂一扬，将小猫自半开的窗缝中扔出去。小猫翻个滚儿落在地上，回头看一眼子安，惊恐万状地逃开去。子安见了，也忍不住舒展了紧皱的眉头咯咯地笑出声来。忽然屏风之后传来一个轻柔地声音。
　　“作弄它做什么，怪可怜的。”
　　子安一时愣住，不明白房中为何会有人说话。呆了片刻，恍然大悟，口中喊着，“公子醒了！公子醒了！”跳起来欣喜万分地向房中一张罗缦低垂的卧床跑去。
　　拨开层层布缦，一个俊眉飞扬的少年公子盘腿坐于床榻上，眯着眼笑嘻嘻地望着他。这少年正是半月前与明袖同陷牢狱的潘幼安。幼安此时面色分外苍白，一望便知是大病初愈，宽松的睡衣裹在身上，更显得纤若非常。不过双眸晶亮，看去精神倒好。
　　子安看着幼安不由怔愣，旋即嚎啕大哭，扑上去抱住幼安，“公子！公子你终于醒了！子安还以为公子再也醒不过来了呢……呜……”
　　“哎吆！臭小子快放开我……”幼安背后的伤不曾完全愈合，被子安一抱疼的险些晕过去。赶忙咬牙撑着一口气挣开子安，缩进床角咳道：“小子，真想我死呢？没被那来家伙整死倒要死在你手里。”
　　“公子……”子安怔怔地站着，满眼含泪，张开双臂还要扑过去
　　幼安忙摸起手边一件物什逼住子安，恶狠狠地道：“别动！不听话小心我不客气！”
　　子安唬得往后跳了一步，委屈得不行，撇撇嘴又要哭。仓促间看清了幼安手中的东西，不禁咦了一声，“公子你拿毛笔做什么？要写字吗？”
　　幼安愣了一下，盯着手中的毛笔看了一会儿，忽地脸色大变，顾不得身上的伤一下蹦起来，手忙脚乱将满床的锦被床褥都反过来，口中不停念叨：“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子安只当自己惹了祸，站着不敢动。可又看不下幼安没头没绪地忙活，忍不住蹭过去，又被吓了一跳。床上乌七八糟什么颜色都有，整片整片的墨色，湿淋淋的桃红，间或还有菜汁似的黄绿，原本整洁无比的被褥床铺活似被踩进泥地里拖了十几里，腌脏污秽如一陀破抹布。
　　“公子，这……这……”
　　幼安顾不得其他，将满目疮痍的褥子扒起来，捧出一张宣纸，凑在眼前仔仔细细看了一番，终于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怎么弄脏。”急活活奔到书案前放下宣纸，退下身上的纯棉布衣，小心翼翼地粘试宣纸一角地污渍，“这一点墨渍，要是将就着画成一朵梅花倒是也不错。”
　　子安扯扯污作一团的被褥，见那些颜色混在一处虽是污秽不堪，气味却很芳纯，识出那俱是京城翰墨轩最上乘的香墨颜料，面上不由变了色，木木地坐在床沿上道：“公子，你早就醒了对不对？”
　　幼安手一顿，静默一会儿有些尴尬地笑笑道：“也不是早就醒了，三四天而已。”
　　子安闻言脸色登时涨红，目中水光点点，冲着幼安喊道：“潘幼安我不认识你！”从床上弹起来，气愤愤地地往门外撞。
　　幼安赶忙伸手拦住，硬扳着肩膀将子安揽进怀里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子安别气别气……”
　　子安气得紧，扭来扭去不肯让幼安抱，可他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娃娃实在没什么力气，加之幼安伤势初愈，他也不敢太过挣扎，到后来心里又气又急，哇的一声趴进幼安怀里大哭：“公子坏心眼，坏心眼……你不知道子安有多担心吗？！公子再不醒子安真的就像随公子去了……”
　　明了子安是真的着急自己的伤势，幼安心中感动眼眶也有些红了，默默抚着子安的背，小声安慰他。子安的泪却一时收不住，看那架势，恨不得把这半月来的担心惊吓委屈一咕脑儿得都哭出来。幼安无可奈何，拿着衣襟边给他擦眼泪边哄他：“别哭别哭了，再哭下去就要变大姑娘……来来来不哭，给你看样好东西。”
　　拉他到案几旁，指着那张宣纸给他看，“看看，这人好看吗？”
　　子安抽抽答答地吸着鼻子，不经心向那宣纸上一瞄，心中不由咯噔一下，立时眼睛睁得老大眼泪也忘了流，凑近那宣纸从上到下看了个仔细道：“这……这画上的人是谁？”
　　“我朋友，好看吧！”幼安得意洋洋。
　　“嗯”子安嘟起嘴细细思量该怎么说，“要说好看倒也是好看的。只是比公子还差的远。不过不过，就是有那么点不一样的地方，让人总忍不住想看他。”
　　“那就是气质啦，小子！气质，气质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最重要的。我就说麻，我的眼光绝对错不了。这家伙怎么着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气质美男子了。”
　　幼安心情大好，乐呵呵拿过一只毛笔沾了墨，精心在宣纸右上角写下一行字“明耀清月，袖舞春花”。子安也凑过来，“公子写的什么？”
　　幼安没有答话，怔怔地看着画像有些发愣。
　　院门外似有声音传过来。
　　皱皱眉，子安趴到外间的菱窗低下看了看，瞬时慌了神，急急跑进来关紧房门道：“将军，将军来了！”
　　幼安面色骤然惨白，手中的毛笔落在青瓷砖地面上，碧玉笔管碎成几片。

　　（说起来，仆人的名字是不是要避主人的讳啊～～不过实在喜欢子安的名字，舍不得改～～将就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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