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凉薄之追夫记

　　秦兆阳闻言，方眉目渐渐浓重悠远，一字一句道，

　　“此事说来话长，那年明国刚刚覆灭，大批明国子民涌入秦穆，朕恐边境不安早晚祸端，便不顾阻拦微服出访，便是于封城首见于你母妃，那时你母妃一身丧服，青丝如墨，被两名大汉威慑街上却毫不畏惧，朕便是那一刻被你母妃吸引不能自拔，后来得知她是卖身欲葬公婆，却被青楼强抢，朕才出手解围。”

　　秦兆阳径自说着，秦封却早已面色苍白，十指紧攥，心中一时翻江倒海，

　　“那时你母妃虽感激于朕临危救助，却因心系夫君不肯委身皇宫，朕劝说无用，便仅好谎骗她夫君亡故，尸身葬海。并伪造信物坐实此事，朕那时一心欲得清梦，想着仅要她肯随朕回宫，定会令她爱上朕，不想清梦性格倔强，势要为奴为婢报答恩情，更要为先夫守丧三年，至死不渝。朕不明朕贵为天子为何连一女子均无法得到，是以怒火中烧，便下了手段逼她就范，再而后便有了你，清梦即使万般不愿，却也知再无退路。终究与朕回了宫。”

　　秦兆阳眸光隐有恍惚，辛辣酸甜满是复杂，秦封却目光深谙幽冷至极，

　　“那时朕当真感激上苍，令清梦为朕诞下如此聪慧皇子，而你相貌清秀像极了你母妃，更令朕疼爱有加，即使后来清梦诞下不羁，朕对你仍未削减丝毫宠爱与器重，而那时你虽稚嫩，可慧根早见，言谈举止无不皇家风范，朕于那时便暗下决心欲将你扶持成来日君王，可不想好景不长，谎言终究难掩，清梦那消失多年的夫君，竟只身杀入皇宫，势要夺回妻子，可怜朕于那五年中从未得到过你母妃之心，此刻见他前来，更是恨之入骨，是以派出百名铁戟卫欲将他铲除宫中，却不想他武功造诣竟是登峰造极，无人能敌，在他欲将剑尖没入朕胸口之时，你却突然出现，挡于剑刃之下，竟欲为父受死，那时朕之感动，无法言说，那人本欲血染皇宫，却于见到你后悲喜交加。最后终是清梦现身，结束这番争斗。而那时清梦虽以不再追究此人为条件，留于宫中，却再未于朕面前笑过。那时朕便知，朕与她再无可能，她之情爱终究不在朕身。”

　　秦兆阳此刻方见难得悲哀，眼中隐有泪光，竟是那般无奈，秦封额上青筋鼓鼓，双手攥握已然咯咯作响，压抑着满身怒火寒声道，

　　“就因你无法得到，便不惜彻底毁了她？”

　　秦兆阳眸光黯然，却是当真触动心底那抹伤痛，苦笑道，

　　“怎会，即使她恨朕也罢，从未在乎过朕也罢，朕均舍不得，仅是朕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她竟欺骗朕，竟用这种残忍方式，报复与朕，将朕一生期望与骄傲彻底粉碎。”

　　秦兆阳神色忧伤，望向秦封，指骨青白着颤抖，笑得痛涩道，

　　“你…竟…非朕亲子…”

　　秦兆阳眸色一闪剧痛，此刻承认却如旧伤撕裂，秦封见之，再也无法沉默，脸色一白，肃然起身，刚行两步，身子却不觉一晃，胸口有股闷气灼烫异常，似要将他生生刨裂，心中有着莫名声音字字疼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秦封强自稳定，许久吐纳，方白着脸色缓缓回身，一眼冷漠死寂望着秦兆阳，冷声道，

　　“果然如此，皇上竟未诛杀秦封，当真难得。”

　　秦兆阳亦是缓缓起身眉目几分整理道，

　　“朕曾应过你母妃，无论如何不可伤你性命。可未想朕出宫不过三日，回宫之时竟得知你母妃跟那男子私奔讯息，朕深受其辱，恨痛交加，便四处搜寻你母妃和那男子下落。而那时恰巧云秦边境再起事端，朕心思不在，皇后劝谏欲将你送至云国暂为质子，朕思，见你心痛，又恐怒极累祸于你，便同意如此，可事后多年，朕反复冥想方觉一切蹊跷，你母妃性子刚强又视你等如命，当初她未曾离去，那时便绝不会丢下你等同他人私奔，可当时朕妒火难消，恨怨苦深，根本看不通透，才至你母妃至今音讯全无，许早被皇后荼毒黄泉。”

　　秦封面如白纸，神色却麻木冷漠，嘴角冷勾道，

　　“皇上多年未解心结，今日却如数道来，且又这般深刻动情，想是终有所图，既然秦封本不属于皇家，那便请皇上直言今日来意，秦封也好直言不讳。”

　　秦兆阳闻言，微微垂眸，再次抬眼，神色已然恢复几分，微微摇头道，

　　“秦封你可知你与朕虽非父子，可性情却是像极，同是清醒之人，凉薄之人，这一生注定错失情爱，无缘真心。”

　　秦封心底微一刺痛，眼底浮现云泥那痛心神色，合眸迎视道，

　　“既然皇上不肯言明，那秦封便代皇上说明来意，不羁与秦朗之乃是秦穆正统，可秦朗之才庸智短，心性浮躁，登基之后定会为人傀儡，受人摆布，不但无法保全秦穆安稳，许还会被有心如枭隼之人利用篡国，而不羁虽心性醇厚，心机不深，可却立护秦穆一心为国，不会轻易被人左右，更不会连同云楚之辈祸乱秦穆，可皇上又心知肚明，不羁与秦封亲如手足，为人行事，多受之影响，此刻虽知自己并非皇族血脉，怕也有觊觎帝位之心，到时不羁无力抵抗，秦穆仍旧落入旁人之手，皇上如何能安。是以皇上百般曲折，万般心机，均是望秦封感念二人同出一母，而断其夺位之心，辅佐不羁稳坐秦穆。”

　　秦兆阳见秦封快人快语，倒也无甚难看，神色深沉望着秦封，却闻秦封继续道，

　　“秦封与不羁自幼扶持，毕生心愿，不过保他性命，却是无需皇上这般殚精竭虑。仅是秦封思量，凭皇上这般高绝心思，手中定有筹码方肯付诸行动，否则定不会冒险而来，不知这最后王牌是何人物？”

　　秦兆阳闻言淡笑出声，抬手挥道，

　　“秦封太过高看于朕，朕年事已高，近年又恶疾缠身，心力早不如往昔，既然秦封应下，那朕便也可安心。仅是灾粮一事…”

　　秦封见他仍旧一副狐狸嘴脸，心下也知既是王牌便必要留到最后，怎可轻易展示人前，便冷漠回身，从腰间缓缓摸出一把雪刃放于石桌之上，微微挑眉道，

　　“既然并非父子，那秦封也无需顾忌，自该以物易物。”

　　秦兆阳见之，眼色微眯，继而明亮锐利道，

　　“你要朕性命？”

　　秦封见之，不觉嗤笑，

　　“皇上之命，终会有人来取，倒是无需秦封，我仅要皇上一碗热血。”

　　秦兆阳闻言，嘴角一勾，心下便明，笑道，

　　“呵呵，看来秦封自会收买人心，你怎就肯定，那解药之血便一定是朕的？”

　　秦封笑得冰寒，

　　“皇上能信过何人？”

　　秦兆阳闻言，更是笑容大开，抬手轻拍秦封肩膀，

　　“未想这世上最了解朕之人，竟是秦封，当真可笑，可笑啊…”

　　待一切平息之后，清溪园中便又恢复了以往平静，仅是秦封犹如石化一般，握着那秦兆阳临走时留下的圣旨，那并非是册立不羁为太子之圣典，却是直接传位不羁的遗命，难道真被自己言中，有人欲取他性命，他才如此急迫，竟不顾此举会逼反陆长风一党，而执意受命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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