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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嗷
“慕青回来了。”何芳林刷完牙回屋,正好撞见推着自行车进院子的慕青。
“回来了,你们怎么还不睡啊?”
“大家伙一直等你呢,谁也不知道你着急借车去邮局干嘛。欸,你眼睛怎么弄成这样了。”田佳离得近,看清楚慕青两眼是又红又肿。
慕青在供销社门口一直哭到满县城的路灯都亮起来,她其实也搞不懂自己在哭什么。因为能上大学了喜极而泣?那倒不会,能上大学这件事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因为对未知的恐惧?可慕青从来不是什么恋旧思旧的人,大学上了三年,她就没想家过,她是喜欢新鲜喜欢变化的人。
因为怕死,因为怕自己的到来给王湛带来不好的人生导向。前任姐的信和照片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潘多拉的宝盒已经打开,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越走越快,事情的复杂程度超过了慕青的承受能力。
“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其他女知青也关心地围过来。
“没有,我迎风泪吹得,真没事,大家先睡吧。”慕青摆摆手,抱起脸盆往外走。
“阿湛你要不去看看?”何芳林催王湛去看看,她们抓耳挠腮好奇了一晚上,结果慕青什么也不说,给她们噎得有点睡不着觉。
“阿湛你去看看吧。”田佳也催。
“我就不去了,大家先睡吧,明天不是要去二队干活吗?”王湛偏不想遂她们的愿,掖了掖被子闭眼躺下。她现在去问慕青,就好像是借了大家的势趁机逼问她一样,她才不要。
田佳也不勉强,下炕封炉子轰大家睡觉:“唉,睡吧睡吧,慕青想说自己就说了。”
就是这个道理,大家也都懂。
知青们纷纷躺回床上,明天挖河道可不是个轻松活,多睡会儿多攒点劲干活。
屋里安静下来之后,王湛翻来覆去睡不着,支起上半身扒着炕沿探出脑袋:“田佳姐,你能先借我一个鸡蛋吗?我明天再还你。”
“给慕青用?你不用下炕了,我拿个壶放炉子上煮。”田佳了然,把水壶坐回炉子上,添了点水,又从篮子里摸了个鸡蛋放进去。
王湛:“谢谢田佳姐。”
田佳:“跟我说什么谢。”
慕青这边也没亏待自己,大哭一场想通了很多事。在厨房烧了一大锅热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又趁着满屋的热气给自己做了一个面部按摩,紧急恢复一下在寒风中吹皴的皮肤,保护好自己这张青春的皮囊。
等她回屋的时候,大家都睡熟了,仔细听还有此起彼伏的鼾声,慕青反而松了一口气。
见慕青回来,王湛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只滚烫的鸡蛋放到她褥子上,语气不冷不热,听不出心情,“你拿鸡蛋滚滚眼睛,消肿。”
“谢谢阿湛。”慕青视若珍宝,连上炕的动作都快了不少。她还愁去哪找个鸡蛋,明早好煮熟了消肿,阿湛竟然提前给她准备好了。唉,还是阿湛好啊,离开阿湛她可怎么办啊。
她用手绢包住鸡蛋,一直滚一直滚,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王湛这一觉睡得不安稳,中途迷迷瞪瞪被吵醒。她以为又是慕青睡觉不老实,胳膊腿横到她身上把她压醒了。但身上可没有熟悉的禁锢,瞥到旁边慕青的被窝是空的,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坐起来找。
“喔”“喔”
慕青端着脸盆蹲在院子里不住地往外呕,大悲大喜又空腹硬塞了两个冻得像石头的糖葫芦,金刚石打的肠胃也要转不动罢工了。
王湛连忙回屋端了一杯温水出来:“漱漱口,没呛到鼻子里吧。”手上不停地给慕青顺着后背。
慕青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喔”,她现在胃里除了清水已经没得吐了。
王湛掏出手巾给慕青擦嘴,碰到额头,烫得吓人。
好不容易慕青不想吐了,王湛赶紧把她扶进屋,让她回炕上坐着缓缓。
顾不上收拾外面的一套烂摊子,王湛先翻出针包给慕青降温。
慕青蔫蔫地倚在墙上,清醒又恍惚。
“你别乱动,我给你下针了。”
这时候也不管会不会吵醒其他人了,王湛把油灯拨到最大,静下心来给慕青扎针。
王湛忙着左边,慕青右手玩起单手剥鸡蛋。
“诶,不能吃。”王湛听到声音,把慕青拿鸡蛋的手打开,没收鸡蛋放到身后。
“我饿。”慕青委屈,她胃里酸酸的,想吃点东西压压。
“饿了先喝点水。”王湛把水杯挨到慕青嘴边。
“喝水吐。”慕青努嘴把水杯往外推。
“那你吃鸡蛋不吐吗?”
慕青难过,两行清泪划过脸颊。
“哭吧,正好降火。”
冷酷无情的王大夫现在顾不得儿女情长,她只管手下的针准不准快不快。
慕青烧得懵懵懂懂,胆子却比平时大了不少,非分要求张口就来。
“阿湛,你抱抱我。”
“不行,你浑身是针。”
“阿湛,我想拉着你的手。”
“不行,我手上有药油。”
“阿湛,你摸摸我的脸好不好。”
王湛顿了顿,叹气:“摸一下,然后你安静。”
慕青这时候也不恶心了,捣蒜一样点头。
王湛手心沾满了给慕青推拿用的药油,只好反手把手背往慕青脸上贴。慕青抓住机会狂蹭,阿湛的手冰冰凉凉,好舒服啊。
慕青也记不清这一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好几次胃痉挛疼醒,都能看到王湛在油灯下坐着,明明她也困得眼皮支不动了,手上还是不停地给她揉搓推拿。
早上九点,慕青终于醒了,浑身酸痛,感觉自己像被火车碾过一样。
“醒了就起来喝药。”王湛把炉子上温了一早上的药端到慕青枕边。
“有糖吗?”慕青捏住鼻子,这药也太难闻了。
“上次江梅结婚剩下的喜糖,我给你去拿。”王湛东西少,很快就找出来,“最后一块了。”
慕青给自己鼓了鼓劲,一口把药闷进去,差点又哕出来,赶紧吃糖压住。
喝完药,人也精神起来了,慕青揉着肚子装可怜:“阿湛我好饿啊,我想吃饭。”
“你现在能吃吗?你一会儿不把药吐出来我都谢天谢地了。”王湛伸手给慕青把了把脉,“我给你盛碗热水,你自己泡饼干吃,少吃点不许吃多。”
“这么严厉吗?”慕青嘴上抱怨,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套,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颗包装精致的糖果,骑车压得都有点变形了。
慕青尽量把它扯回原来的形状,当好东西一样递给王湛。
“你要吃糖吗,一个很好心的阿姨给我的。我没吃过这种,不过那个阿姨说很好吃。”
“怎么可能,我都吃过的糖,你怎么会没吃过。”王湛以为慕青这是身上舒坦了,又在耍宝,瞟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填炉子。
对哦,也就她这个穿来的没见识,错把司空见惯的牌子当了稀罕玩意儿。为什么别人传年代文都是未卜先知顺风顺水,她反而成了事事受阻束手无策的那个了。
慕青抓狂,她受够了这种感觉。可她一没出车祸二没从楼上掉下来,也不能拿失忆当借口说她忘了不懂。没办法只能认栽,她就是宇宙无敌超级大冤种!
王湛没空照顾慕青的情绪,现在整个公社的人都忙得脚朝天,她也无暇顾及慕青到底瞒着她什么事了,能分出心神照顾好她都不容易了。
王湛把热水瓶贴墙放下,又从慕青的箱子里给她把饼干拿出来。“热水瓶里灌满了热水,今天全公社的午饭都在二大队做,我得赶紧过去帮忙了。下午的药给你提前熬好了,你要吃的时候放炕头上温温就行。”王湛没留气口,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眼前,看来实在是来不及了。
慕青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只得十指张开,远远伸出胳膊,对空气说了一句:“不要走。”
糖从慕青手里掉到炕上,她解开填进嘴里:“不吃拉倒,我嘴里还苦着呢,不过这糖的确好吃。”
吃完糖之后,慕青下炕,学着队里小孩把糖纸贴到烟道上烫平,打算留下来,有空再去县城,她要买上一大盒!这糖还怪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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