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人鱼就要贴贴

　　018/楚天江阔

　　接受了二十五年无神论教育的冷茜，被塔塔族长的话弄的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不是她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竟然在这里神神叨叨上了。

　　冷茜在别人面前永远可以摆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唯独在塔塔族长面前长了一身反骨，连语气都忍不住的恶劣。
　　“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别东扯一句西拉一句的。”

　　“女孩子还是温柔点好，不要这样急躁。”
　　塔塔族长用教育语气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继续跟冷茜说刚刚事。
　　“这件事得从我们神人岛的习俗以及你被选为“祭女”以后说起。”

　　“自神人岛存在起就有供奉河神的习俗，平时是每三年举办一次河神祭，挑选一男一女送入河中陪伴河神，但若是碰见灾祸则是七天一小祭，十四天一大祭，直到河神平息怒气为止。”

　　“十年前，我尊崇河神的意思，在你十五岁生日那天将你定为下一任祭女，然后正好在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举办河神祭，给你一个可以陪伴河神的机会。”

　　“谁料——”
　　一直都很平静的塔塔族长，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扬起声音。
　　“你的父母背叛了伟大的河神，私自将你送离神人岛！”

　　“作为神人岛的族长，我有责任将你带回来，但你的母亲冥顽不灵，她不仅公然辱骂河神，甚至还动用她的天赋诅咒我不得离开神人岛半步、也不得接近你父亲半步！”

　　说到这，塔塔族长的眼睛都瞪大了，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飞速隐去脸上的阴鸷，又变成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塔塔族长继续道：“私放祭女本就是死罪，而你的母亲又公然辱骂河神，更是罪上加罪。为平息河神的怒气，我只能忍痛将你母亲沉河处决。”

　　塔塔族长叹了口气：“茜茜，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如果你的父母尽到了自己应尽的职责，将神人岛的事告诉你，我相信你一定会留下了的。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说，你若是没有出生，你妈妈也不会承受这些，所以她确实是为你而死的啊。”

　　冷茜早已听不清塔塔族长后面在说什么了。

　　听到妈妈被沉河那一句，她整个人不受控的颤抖了起来，耳边回荡起刺耳的嗡嗡声，眼泪也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往下滚。

　　啪的一声。
　　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骤然崩断，冷茜的拳头对准塔塔族长的脸砸了出去，魔怔了一般重复同一句话。

　　——我要你偿命。

　　很显然，冷茜的情绪失控了。

　　她掀飞了过来阻止她的男人，一拳又一拳砸在了塔塔族长的身上。

　　这是塔塔族长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天赋者的能力，仅仅是凭借纯粹肉.体的力量，就让他这么个正值壮年的男人毫无反抗的余地，哪怕对方看起来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

　　他无法想象，当年那个觉醒了黑鸟天赋的女人如果想要反抗，神人岛到底会死多少人。

　　但那个愚蠢的女人没有反抗，她为了丈夫和女儿，选择了牺牲自己。
　　这或许和人类保护协会的规定有关，一旦天赋者侵害了普通人的生命权，执法团不仅会追究其本人的追责，也会追究其家人的责任，大抵有点像古老的连坐制度。

　　此时此刻，面对冷茜的暴力殴打，塔塔族长反抗不了，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拼命护住自己的头。

　　护住了头冷茜还可以打其他任何地方，疼痛从身上的任何一处传来。
　　当冷茜一拳砸在他肚子上的时候，他的喉间瞬间翻涌起浓烈血腥味，整个人都痉挛了一下。

　　眼看着冷茜抓起鲤鱼仙的神像要往他的头上砸的时候，极大的恐惧感涌上了塔塔族长的心头。
　　——他真的要完了！

　　恐惧驱使塔塔族长本能的闭上了双眼。

　　疼痛并没有如期降临，他缓缓睁开双眼，看见自己的身上笼罩起一层由冰雪汇成的盾牌，而那尊鲤鱼仙的神像被这看起来不堪一击的盾牌结结实实的挡住了。

　　是谁！
　　是谁救了他！

　　塔塔族长在慌乱中寻找就他之人的身影，最终看见一个一头银发，长着狼耳和狼尾的男人，笼罩着一身月色冲出了长夜。

　　雪星珏不敢耽误一点时间，他双手一撑就跳上了祭台，将冷茜给拉开了。

　　冷茜的双眼被血丝充满，周身的能量场也极为混乱，一看就是陷入了狂躁状态。

　　天赋者在这个方面倒是和人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旦情绪失控就容易发狂。

　　这种情况普通的制止手段和言语肯定不管用，雪星珏死死按住冷茜的肩膀，厉声道：“冷茜，如果你不想你爸爸被连累，你就立刻给我冷静下来！”

　　爸爸......
　　爸爸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而且她妈妈当年肯定也是为了保护她和爸爸才没有反抗的。
　　她不可以辜负妈妈的苦心，不可以......

　　肉眼可见，冷茜周身混乱的能量场平静了下来，雪星珏缓缓松了一口气。

　　奈何塔塔族长是个不知道惜命的人，他蹭去嘴角的血，狼狈的撑在香案站了起来。

　　“冷茜！我是河神亲选的神使，你和你的母亲同样不敬神明，你会遭到报应的！”

　　闻言，冷茜好不容易平息的能量场又躁动了起来，雪星珏立即扭头看向了塔塔族长：“不想死就老老实实闭嘴。”

　　冷！
　　实在是太冷了！

　　仅仅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一个眼神，塔塔族长就觉得冷气从脚底蹿上了头顶，恐惧感也比冷茜刚刚的暴力成倍的激增。

　　直觉告诉他，如果他在多说一个字，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塔塔族长不敢再多说一个人，只能看着眼前的男人用轻缓柔和的语气唤回冷茜的理智，与此同时，一圈暖黄色的光淡淡的浮现出来，在黑夜中看起来无比的刺眼。

　　这是使用治愈之力的表现。

　　丹珠无法治愈人鱼的狂躁状态，但不一定无法治愈人类的狂躁状态，毕竟物种不同了，所以雪星珏想试一试。

　　令雪星珏惊喜的事，丹珠竟然真的起作用了！

　　冷茜眼中的血丝和凶狠逐渐退了下去，逐渐变的清明起来，最终只剩下说不完道不尽的委屈。

　　这一刻雪星珏悬着的心总算彻底放了下来，他收起了天赋之力，满头的银发恢复成了最干净的黑色，狼耳和狼尾的颜色也一点点淡了下去，最终消失不见。

　　恢复神智的冷茜，怔怔的望着雪星珏，她喊了一声“雪队”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抽噎噎的对他说：“我想妈妈了。”

　　因为冷茜个子娇小又爱哭，第三支队上下也时常因为这件事觉得她有点烦，但架不住冷茜长了一张白白净净、天生就招人喜欢的娃娃脸。

　　再加上她平日性子跳脱，所以在不涉及出任务的情况下第三支队上下都把她当着妹妹宠。

　　看着眼前的姑娘哭的如此伤心，雪星珏忽然想起了自己远在星际时代的妹妹，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动容以及思念。

　　雪星珏很想像替妹妹擦拭泪水那样，帮冷茜也擦拭一下眼泪。

　　但他知道男女有别，这样做不合规矩，也容易造成没有必要的误会。

　　所以雪星珏只是抽出叠在胸前口袋里的帕子，递给了冷茜，温声道：“擦擦泪，队长带你去见妈妈。”

　　冷茜的声音是哑的、语气是涩的，她盯着帕子看了一会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好。”

　　见两人要走，塔塔族长顾不得惊讶雪星珏的变化，他强忍着疼痛抓住了雪星珏的胳膊：“你不能带她走！她是我神人岛的祭女！要履行自己应尽的——”责任。

　　塔塔族长的话还没有，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力甩开了。

　　雪星珏整理一下被抓乱的衣服，用极度冷煞的语气说：“别碰我，恶心。”

　　恶心？
　　作为河神的使者，神人岛上下都敬畏他、羡慕他、祈盼他用手触碰他们的额头送上来自河神的祝福，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觉得他恶心？！

　　塔塔族长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但塔塔族长不敢再反抗，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比刚刚更加的冰冷，大概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注视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塔塔族长的手扣住了香案，狠狠地咬着自己的牙。

　　冷茜刚刚下手的力道太大，谁料他这一咬，一阵强烈的疼在口腔中泛滥，他一张嘴，稀稀拉拉的掉下来好几颗牙，血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旁边被吓破了胆子的几个当地居民骤然回神，纷纷涌道塔塔族长面前，乱七八糟的说起了话。

　　“族长您没事吧？”
　　“族长您还好吧！”
　　“族长我们这就带您去见医师！”

　　几个人不敢有任何耽误的离开了，完全忽略了那个被一起抓过来、准备做河神祭前期工作、最终又被冷茜吓晕过去的祭子。

　　***

　　驻地休息处。

　　于沉睡中苏醒的黎落，一睁眼就转头去看床的方向。

　　发现人消失不见，他全身的鱼鳍瞬间炸开了。

　　又跑了！
　　老婆又丢下他自己一个人出去乱跑了！

　　黎落顾不得其它，化出人形就寻着丹珠的气息追了出去。

　　惩罚，他要狠狠的惩罚这个不听话的人！
　　黎落怒气冲冲的想。

　　可当他追进驻地墓园，看见雪星珏略显孤寂和破碎的背影心一下就软了。

　　他悄悄的走过去，站到雪星珏身边，小心翼翼的问：“老婆，你怎么了？”

　　从冷茜在雪星珏面前嚎啕大哭那一刻起，他就有点想自己在星际时代的家人了。

　　等踏进墓园，这股思念越发强烈，因为他知道自己大概率永远也回不去了，他没有撕裂空间的能力，而且他在那边的尸骨大概也已经变成飞灰了。

　　雪星珏垂下眼睫，鼻尖忍不住的有些发酸，难过的小声呢喃：“我有点想家了。”

　　黎落理解“家”的含义，但由于他的父母去世的很早，再加之他在不见天光的深海沉睡了近百年，以至于他对家的感觉很陌生。

　　尽管如此，黎落还是做出了安抚的动作，他抱住雪星珏，一下又一下轻抚雪星珏的背脊，用幼生期人鱼独有的少年音说：“老婆不难过，肩膀给你靠。”

　　人鱼的嗓音天生就带有安抚情绪的神奇作用，如今黎落将这声音放柔，作用瞬间成倍增加。

　　雪星珏难以克制的将脸埋进了黎落的肩窝，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黎落没有说话，心狠狠地抽疼了起来，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肩窝被什么东西打湿了，一片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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