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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案
应思源早能猜到官家此番想做什么,故意让自己也加入结党营私案件的陪审,为的就是让自己不得不深陷“自证清白”的囹圄,好彻底将自己从御史台重建中驱逐。
李元山就是没罪也得有罪,毕竟官家不惜将林瓒这颗好棋折损,也要夺回御史台。
不过这里用林瓒也有讲究和深意,她虽自诩清流派别,实则鲜少与人走动,严格来讲她也不能完全归于陈与义年轻一辈的党派。
常乐伯就更不用说,那是老一辈的交情,况且林海伦也未有过党派之嫌和举动,林府仿佛自成一派,出什么事都殃及不到其他人。
今日正是官家规定结案的日子,常乐伯在御前详细交代案件审理经过及结果,亮出证据和认罪状书,林瓒的认罪状书是御史台特意派人送去紫陵宫给人签字画押。玉公公走去将常乐伯手中的认罪状书接住,恭恭敬敬呈到冯乾跟前:“皇上请过目。”
冯乾将状书打开审视,不经意的问道:“既然都已经认罪结案,那依众爱卿看,该判此案件有关人物什么罪责?”
陈与义出言:“此案影响恶劣,有辱天子颜面,更有以下犯上的图谋。按大庆律法,凡结党营私者皆当斩,事态严重者满门抄斩,连坐九族。”
冯乾点点头,又说道:“中书令,你觉得陈爱卿此番提议如何?”
应思源连忙上前表示:“回皇上话,臣还没想好,皇上不若先听听常乐伯的意思。”
“嗯,常乐伯,你如何看待?也和陈爱卿一致吗?”
“皇上,臣以为,林瓒好歹有过功绩,先帝时期为官制更改付出过巨大贡献,现如今又推行二税克扣缓解百姓哀怨,虽此制度到现如今已弊端逐露,但却平息了当年多处农民暴乱。更何况林瓒的父亲林博士又为三朝元老,代代对大庆鞠躬尽瘁,如今因为女儿的一时糊涂而犯了错就掩盖过往的功劳连诛九族,怕是过重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传到坊间怕是不妥。”
“那爱卿的意思?”冯乾放下手里的状书,对这番话思虑考量。
常乐伯低下头奏道:“臣认为,将林府查封,林府父女皆贬为庶人,且剥夺科考权利,终身不准为官,往后禁止出入平洛城。至于林府的二郎林长安,他年前就已经不再平洛城中了,但也不能完全摘除结党营私嫌疑,遂将他贬至蜀地县令,五年内不可参与考课院升迁,且罚处一半俸禄。”
林府还有个小女儿,但已经嫁到了平远侯府做世子妃,严格来讲已经不是林府中人了,侥幸逃过这一劫。
这处罚算是格外开恩了,本该满门抄斩的罪,现如今只能被贬为庶人且永生不得踏入平洛府,至少命还在。
冯乾认同的点点头,仍旧不忘抓着应思源:“中书令,你可认同?”
应思源心里明了冯乾的意思:“臣觉得常乐伯所言并无不妥,林府祖上皆为大庆有过功劳,又是嘉灵帝御封的贡士学堂,若是做的太绝,未免太过冷血无情了些。”
“那李元山是否也该网开一面?”
应思源说道:“李元山与林府不同,祖上与皇室并无渊源,承蒙皇上仁慈,何德何能蒙受恩宠。臣查抄李元山府邸时,发觉李元山府中家财总产数额怪异,便与礼部一道盘查,才查出李元山数年暗中收取贿赂,可见其品性败坏无改教意义,收取贿赂心安理得贪得无厌,现在居然还结党营私企图谋反,此人不配获得皇上的仁慈,罪当株连九族。”
既然已经和李元山划清了界限,那就再彻底一些,李元山知道的太多了,不排除他家里人也知道些有的没的,索性连根拔起,全部铲除,永绝后患。
就连陈与义听到这番话时也不免心里发寒,李元山对他也算尽心尽力马首是瞻,没想到到头来却换来他一句“罪当诛连九族”。
人心难测。
就连冯乾也没想到,他以为应思源到最后都只会附和一下常乐伯全权处理此案件,他或许会为李元山说几句好话,没想到他做事如此决绝,断不会露出任何把柄。
最后,冯乾下达最后通牒:“好,就按常乐伯与中书令说的。查封林府,林海伦、林瓒剥夺科举权利终身不准为官,以后静止出入平洛城,林长安贬至蜀地任蜀地县令,五年内不许参与考课院考试,且罚处一半俸禄。李元山罪大恶极,遂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于三日后午时三刻云阳城行刑!由兵部尚书带领十三军指挥使一同前往监斩。”
被点到名的刑部尚书和十三军指挥使陆悛一道出列:“是,臣遵旨。”
此案就此落下帷幕。
冯乾提起那些被关着的贡士,面露难色:“此案已经了结,但御史台还关着那些贡士,这次会试也有徇私纰漏,现下要如何处理他们?众爱卿有何见解?”
既然结党营私的案件已经过去,众百官也不再避嫌,但会试批卷大臣仍旧有所顾虑不敢畅所欲言,现在朝堂上的局势大家也都已经一目了然,常乐伯的回归并不是巧合。
常乐伯呈势直接上奏道:“臣以为,贡士们也是此案件的受害者,倒不如免了他们行贿的罪过,皇上再重考一次如何?”
“重考?”冯乾抬眉。
常乐伯解释:“皇上,科举制归根结底也是皇上您请天下贤才聚集大内,效忠大庆江山的国策,按理说,这些文人便是皇上您的贵客,然而这些贵客却因为制度腐败害他们不得不破财以求公平,这本就是做主人家的我们的不足。皇上以仁德治世,百姓也十分爱戴皇上,如今若是重罚他们,唯恐寒天下文人之心,日后皇上再想招募人才,怕是很难。”
冯乾没有表态,沉默着等待其他人上奏。
一反常态的,从来不站队不表露立场的安思明竟然主动捧着白笏站出来:“皇上,臣以为常乐伯所言不无道理。皇上以仁德治世,这次贡士们吃苦受冤内心必定有所不满。臣斗胆,请皇上重开贡院,亲自监考会试,以回百姓期望。”
“荒谬!自古以来从未有君王监考会试的前例,我大庆天子岂能忍受如此委屈!”礼部尚书立马反驳,“重开贡院臣也认同,但皇上是九龙至尊,日理万机,难道事事都要叨扰皇上吗?过往会试都由礼部负责,这次也未尝不可,还是说安知院你对礼部有所不满?”
安思明沉着迎上:“皇上,臣万万没有这个意思,而是此次案件特殊,科举贿赂之风定不是近几年才起来的。落榜考生蔡文生也不是唯一没钱贿赂的那个,恕臣斗胆,”安思明跪地,头磕碰在地,“求皇上出面主持会试,警告天下贪污腐败官吏,还举子公道。”
常乐伯也跪地:“臣,求皇上主持。”
陈与义随后:“臣附议。”
接着陆陆续续许多大臣下跪,冯乾一直等到不再有人跪下后,目光看向了站立着不动的应思源:“中书令,你认为如何?”
应思源闻声跪地:“臣,附议。”
皇帝不就是想看看现阶段朝堂什么局面吗?他也看到哪些人应了常乐伯的话,没想到安思明居然最先表态,看来安思明也隐隐察觉到了自身处境的危险,想必也是听到坊间风声,知道自己和晋王交好的消息了。
随着应思源一道附议,这次考试的补救措施敲定下来,主考官由常乐伯担任,其余皆为礼部官吏,仍旧复用平洛府尹何明春协同。
冯乾非常满意结局,退朝后迫不及待想去冯蓁那边,告诉他朝中发生的事,这一次他终于大败尹思源,这次会试由常乐伯出题,阅卷也有自己的参与,应思源不敢轻举妄动,他就可以任意任用自己的人去指定的官位,御史台也抢了回来。
他来到紫陵宫,被告知长公主不在殿中休息,问她在哪儿时,侍从却支支吾吾,冯乾没有察觉到侍从神色的不自然,再次询问,得来冯蓁在紫陵宫后面的大明山琼玉苑的水榭中。
他高高兴兴的去了,没让随身的侍从跟着,一个人来到琼玉苑中,穿过层层假山,终于窥得水榭的一角,却在看到水榭中人的身影时下意识躲在了假山后面,心里涌出莫大的羞耻感和不知名的愤怒,他怎么就忘了,林瓒就住在紫陵宫中呢。
他最爱最迷恋的姐姐,有着拒人千里之外气场的姐姐冯蓁,她躺在林瓒的怀中,身着一件单薄轻盈的素白纱裙,隐约能露出些许春色,任由林瓒像摆弄人偶那样,在她发髻上簪上一朵朵鲜花,蔷薇、木芍药、芙蓉,她的眼神微瞌嘴角上扬,时不时抬起手,宽大袖袍滑落时露出瓷白的纤细手臂,抚向林瓒的脸,林瓒捉住那只手,放在唇边轻吻。
琼玉苑没有一个下人,就连刘嬷嬷也不在,怪不得那些侍从回起话来面色为难,原来自家主子不便见客。
只是这客是天子,便没有不见的道理。
他偷偷冒出头,看着远处的冯蓁,冯蓁不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更不会这样毫无防备慵懒妩媚的靠在他的怀里,他永远只能这样远远看着,让心底嫉妒的种子疯长。
一拳击打在手边的岩石上,直到见血,转身时不自觉发出得意又嘲讽的笑声。
真好啊,反正林瓒马上就得走了,以后终身不得踏入平洛城一步,冯蓁永远会伴在自己身边,没有人可以把她从自己身边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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