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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盘
雨珠滴滴答答。
江寓眼尾略上扬。抬起眸眼看人时总是慵懒的像只睡不醒的猫,颇有些嚣张的意思,但面骨中干净凛冽的少年气清澈得过分,依旧有少年骨骼间的锋利感。
此刻他看人的却眸光温和得动人,像是江南易碎的玻璃,轻轻一触便碎得稀烂。
立在操场周围的树木凌乱,被风折磨得扯天扯地。谢识轻眨了下眼,几不可查地颔首,像是漠然置之。
雨水暴力冲刷,狂风暴雨呼啸。
还好,没人听得到他的心跳已经失常。谢识再度抓起绳子,他大概也知道那人的下一句话是什么了,怎么说,隐晦的话语后是强烈得无法言语的热爱,是酣畅淋漓的坚定,砸在风雨里,烂在泥土里,依旧万古长留。
裁判员似乎也有几分动容。一班这次可以说是真的有些认真,有人挺的感觉很好,证明自己不差的感觉也不差。他们身上都带了点视死如归的气概,感染得气氛一片庄重。
“准备好了吗?”
“开始!”
……
很难去形容那一刻谢识的感受。
秋雨黏在身上其实挺不舒服的。
但那一年,他就体会到刻骨铭心的劲儿了,也永远记住了那感觉。虽然那不久之后他还会有很多撕心裂肺的痛苦,会在大雨中做被雨淋湿的小狗,也会在某个风轻云淡的天痛苦到难以自已,但绝不会有今天的刻骨。
**
若说第二局的扭转生死只是运气加分,但第三局生死局的扭转乾坤就是最大的证明。
他们以绝对高涨的情绪与高傲的姿态。
维护了属于他们的至高荣耀,粉碎了一切指指点点。
他们是大雨中的青竹。
是永不服输的少年,是“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的少年,是骨子中镌刻着倔强与生生不息希望的少年。
是整个世间最鲜活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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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风翻盘的欣喜汹涌决堤,以至于所有人都不可置信。云小陌:“我们……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这是一场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胜利局。
就连历来力挺一班人的高明都后知后觉才消化好这个事实,魔怔般重复:“我们居然赢了……我们居然赢了!谢识!我们成功了!你知道吗,我往后拉的那一刻感觉整个人都在极限边挣扎,你知道吗?云小陌她刚浑身都在抖啊!还有辛司紫,她一松绳就哗啦一声哭起来了……”
这其间有多难,不必多言。
事后就连章际,站在讲台上环视大家一圈,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憋了半晌,全班都开始发疯了一样的笑,宛若百鬼呜嚎,别的不知道,反正楼下的三班是感觉天花板要塌了。
高明大喝一声:“一班!”
“——最帅!
“一班!”
“——无敌!”
“一班!”
“——开挂!”
**
集体发疯的结果就是引起教学楼其他班级的联名投诉,招来了政教处的伏之赫。他双手别在身后,一进门就清了两声嗓子,效果也很喜人,成功聚焦了全场的目光。
高明偏过头对谢识说:“别班就是嫉妒我们。”
江张越偏过头对江寓说:“他啥都知道,就是来和稀泥的。”
和稀泥的在全场逛了一圈,仗着章际不在大显神威,拍了两下讲台,沉声道:“听说比赛进决赛了?的确不错。”
“首先,一班的这个情况我是清楚的,所以大家激动在所难免。但是这什么呢,一个,败而不馁胜而不骄,是我们云中学子的基本素养;二个,大家这庆祝方式也太特别了吗——”
“哟,今儿刮得什么风啊。”
章际“姗姗来迟”,他拿着教案走进教室,跟伏喜年对视上,笑容可掬道:“副主任,难得大驾啊。”
伏之赫绿了脸,脸红脖子粗地喊道:“是伏主任!”
“好的。”章际笑容不敛,不咸不淡地继续扎刀:“你瞧我这舌头,真不好意思,重新来过重新来过。之赫主任,请问有事吗?我需要上课。”
伏之赫的脸更绿了。
高明笑得肩膀一抖一抖,背便抵上了谢识的桌沿:“听说过没,学校附近有个很有名的小吃。”
谢识:“没兴趣。”
大概是习以为常,高明丝毫不恼,慢条斯理把话说完。
“叫智和猪仁。”
“……”
后桌唇角勾了一下便没了回应,高明却十二分心满意足地别回了头,只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etc.:【阴阳怪气第一名】
……:【到】
etc.:【你这头衔抓紧洗洗,送给章姐?】
这人不仅会开玩笑了,还在句尾加了个问号,挑衅意味十足。江寓给他乐得不行,开启了单方面的撩架。
讲台上的气氛凝重了些。
伏之赫确实是来和稀泥的,批评批评两句顺便树树威,毕竟一班这群小兔崽子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哪怕他一根随便搅的棍儿。哪成想章际的立场这次这么明显,这哪是不给他搅,这是要把他彻底折了!
他清晰地感受到几密密麻麻的股疼痛,从脑袋里冒,从脚底下长,结果烧在一起——排斥了。
伏之赫:“也没什么事,就是——”
章际哦了声,语气跟“赶紧滚”没什么分别:“那请。”
走出教室后的伏之赫差点一口血卡在喉咙里没出来。这他妈那是要折他,这是降龙十八掌给他一通打,打成粉末了!
撩架的终于得到了回应:【烧烤?】
……:【准奏】
**
这个时候的人流熙熙而来,川流不息,人群中冒过头眨眼就不见,见缝插针不遑多让。昏黄温和的日光下,两个人的影子都被无限拉长,像是两块料峭的高山岩石。
两人拐进一道小巷,愈走愈深,常年的阑山伏雨下巷中深沉寂静,周围的墙壁上爬满攀壁虎,空气中咸猩潮气越发明显。
风在耳后狂卷,两个人刚刚经过不少店面,但江寓都是毫不犹豫地带过,眼神都没给。咋,嫌弃人家不卫生嘛,谢识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想说这边他逛过,还算正规,但又没办法正面提,刚想含蓄地问声还有多久,却豁然被眼前的人流扎了一下。
江寓自发介绍:“这家烧烤最好吃,刚刚走过的那家最实惠,倒数第二家贵但好吃,走过的第一家孜然放得最多,适合重口味,其他大同小异,没什么特色,再有就是味道奇差。”
谢识:“……厉害。”
等菜道道上来,谢识才坚信起这一块真的是给江寓给吃遍了,确实,味道很不错,但谈起来,没邹老板手艺好。
想起来,自从上次见面以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联系了。
他低头想着事情,面上却云淡风轻地起了个话题:“章佛嘴一直这么厉害吗?”
“难说。”江寓给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看心情。一般心情好发挥就很不错。”
““……哦。”
“但也看人。”
江寓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签子,目光里的辽阔与锋利不加掩饰,似乎坦荡地与日月提肩:“像副主任这样的总是要刺的。”
他的随意都快冲破天际了,但谢识多少还是觉得有点意有所指,下意识跟了句,“怎么?”
“也没什么,特殊对待吧。”江寓嗤了声,目光突然不太自然,缓慢别开,“凡事总得有个例外嘛。”
他这么钓来钓去的挺没劲的。欲盖弥彰地说一半留一半,像是毫不在意地随便闲聊,但他那双藏得住少年一汪心事的眼却漏了馅,晶晶亮亮的像是被水润过:“好奇我给你讲啊。”
气氛挺怪,谢识多少觉得这么讲下去会出事,岔开道:“明天决赛是吗?”
江寓眉尾抬了一下,沉默了下,面色多少有点不痛快,但语气不显:“嗯,循环赛。”
谢识:“有准备吗?”
江寓:“没有。”
他斩钉截铁:“口号已定,一班无敌,输赢随意。反正输的越惨八班的脸砸得越惨不是。”
谢识第一眼见他就知道他报复心很强,可没想到居然这么强:“……行。”
该来的总会来。
“想赢?我陪你啊。”江寓冲他扬了下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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