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周正地护犊子

　　“因为何宸君的折磨，学长总是不能很好地信任他人，信任感情。他总觉得，他这样的身份，除了被玩弄，什么都不是。所以即使是喜欢上一个人，最后也会亲手把这段感情彻底摧毁。”
　　谢谦指尖拨弄着佛珠串上的三通，继续道：“但至少那一晚后，何宸君不敢再来骚扰学长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曾托人去查过我的底，只是所有人都告诉他，惹不起。”
　　周正还是很好奇：“后来呢？”
　　“后来？”谢谦抬眼看着落地窗外的斜阳：“后来何宸君就离开学校了，学长为了避开他去了苏州实习，自此就算是没有瓜葛了。”
　　后来？谢谦却在心内念着，终归是不愿承认给周正听：后来我主动去找泽哥，开始觉得自己喜欢上这个连笑都是踩在刀尖上的人了。可他却总说我在开玩笑，只肯把我当个弟弟，当个靠山，却从没想过我也可以是他值得托付的人。
　　可是，如果真的未曾喜欢过我，当初为何要说第一节课就想认识我，又为何一次次在忍不下去的时候，把自己的脆弱全剖开给我看……我花了半年的时间去打听和了解他的过去，就只是为了能陪着他走过那些重创后的敏感与黑暗吗？
　　如何不想得到，如何不想长伴，如何不想以一个正式的身份守护？
　　长长的吐息后，谢谦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对何宸君的恨意远不如经历了这些年陪伴后的失落。
　　他回头看着周正：“我没有你幸运，我的出现从来都不是对的时间。也可能我努力想守住不让他碰触的那些，也正是他看到我就会想起的那些。终归是……走不进他的心里，也得不到他。”
　　周正抿着咖啡，所有零碎的片段都串联了起来。
　　他举起咖啡杯去碰谢谦的咖啡杯：“谢谢！”既是谢谢他的故事，也是谢谢他的成全。
　　谢谦没有回他，咖啡杯仍在桌面上静静放着，他不需要来自周正的任何感谢。
　　“对了，你刚刚说的半年前是指？”周正放下咖啡杯，试探问他。
　　谢谦摇头：“我只知道半年前何宸君找到了学长，之后学长就放弃了一年多的治疗。具体发生了什么，学长不肯说，我也不敢多问。”
　　“嗯……也查不到？”
　　谢谦仍是摇头：“此事似乎没有别的知情人，也可能还没被我查到。”
　　周正细细思量后，问他：“谢谦，那……能否帮我查一下，何宸君的上家公司是做什么的？具体到他曾经待过的项目组。”
　　谢谦狐疑看他，继而联想到最近组内的整改：“你是怀疑他……”
　　周正点头。
　　电话铃声响起，周正接起电话：“喂？宝贝。”
　　“宝贝”两个字总是能及时地引发谢谦的炸毛。
　　电话的另一边，路竟泽加完班，去找谢谦时，发现周正也不见了。也没多想就打给了周正：“哥哥，今天谢谦好像先回去了……”
　　周正瞄了一眼对面的谢谦，忍着笑说：“他和我请假去客户现场了。”说完给谢谦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谢谦冷冷看他，听到周正的下一句更是冷哼出了声。
　　周正说：“好，我马上过来。”
　　临走时，周正拍拍谢谦的肩膀：“我来干掉他，等你消息。”
　　谢谦挑起双眉，明明早已放下了，还有什么好不甘的，充其量不过是一场单恋，还是希望此事能有个了结吧。

　　接到路竟泽的时候，周正一改路上的面色凝重，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问他准备去哪儿？
　　路竟泽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飘飘，傻乎乎答他：“八百万家。”
　　周正心领神会，笑起来，指节擦过鼻间，驱车前往“八百万”的家。
　　“你拎的什么？”下车后，周正伸手去接路竟泽手中的袋子。
　　“狗粮！”路竟泽干干脆脆地回答，看来今天的心情还不错。周正锁好车后，提着袋子走在路竟泽一侧，今天突发奇想，想要做些幼稚的事情。
　　左手试探性地去碰触路竟泽的右手。路竟泽只是躲着，躲着躲着脸上开始泛红起来。
　　电梯来的时候，下来好些邻居，周正一一大方地打了招呼。此时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一路无言。周正再次去握路竟泽的右手，却被他猛地甩开。
　　周正张张手，心想着，还是太鲁莽了吧，便垂在身侧不做他想，清清嗓子想要缓解刚刚的尴尬：“晚上吃什么？”
　　“嗯……随便。”路竟泽低头看着脚尖，心中有些慌张，刚刚那一下，是他难以克制的应激反应，但其实小心脏早已悸动地想要冒泡了。
　　瞄了一眼周正的左手，电梯门开的时候，忽得紧紧拉住了那只手，周正原本已经放弃的心思，被这突如其来的小幸福激得满满。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横抱起路竟泽出了电梯。
　　那不足十米的距离于周正来说是心花怒放，于路竟泽来说是满怀希望。两人始终都对那种“合适”的距离小心翼翼，却一直找不到突破口。这一次，路竟泽的主动出击，让他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好起来，可以去拥有正常的感情和相处模式。
　　放下路竟泽的时候，听到他问：“很辛苦吧？”
　　周正笑他：“想什么呢，你又不重。”
　　路竟泽摇头，拉住他开门的手：“喜欢我，很辛苦吧？像个瓷娃娃。”
　　周正低头吻上路竟泽的眉心：“傻子。”
　　听到开门的声音，八百万从滑梯上一跃而下，被路竟泽接了个满怀。
　　周正收拾着袋子里的东西：狗粮，罐头，肉骨头……还有速冻水饺？
　　“这也是狗粮？”周正举着袋子问他。
　　路竟泽停下挠着八百万下巴的手，起身看了一眼：“哎？那个不是，那个是我吃的。”
　　“平时就吃这个？”周正凝眉问他。
　　“不然吃什么？我煮得可好了！”周正半信半疑，心想你说好就好吧，又问他：“谢谦也跟着你吃这个？”
　　路竟泽还在揉搓着八百万，任由它毛绒绒的小爪子搭在自己的身上：“是啊，不过他不喜欢吃。”
　　当路竟泽端着两碗已经破了皮的饺子出来的时候，周正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谢谦不喜欢吃，他也想把自己拍在餐椅里，还要竖起手指夸他：“煮得很棒！对我们老年人就要煮得烂一些才好消化。”
　　“是吧，就是你家的火不好，不然还要软一些呢！”
　　周正完全可以想象他说的软究竟有多软了。
　　“那宝贝喜欢吃软饭？”
　　路竟泽点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顺着话头接了过去：“那周总是准备把我和百八万放一起养吗？”
　　周正只是笑，笑了好久才问：“这是你的梦想吗？”
　　路竟泽摇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被豢养在金丝笼里，像个小娘们似的。”
　　周正静默着，认真看他：“嗯……不管宝贝的梦想是什么，我都支持，毕竟是这么优秀的男孩子。”
　　听出他话里的认真，路竟泽感觉到一阵悸动裹挟着暖流冲进了心中。不同于何宸君的偏执和谢谦的隐忍，周正给予他的是满满的信任与支撑，是对他全部的认可与欣赏。
　　一口肉馅一口皮，周正转而问了路竟泽关于项目组变更的想法。路竟泽看着他笑笑：“分出去也好，对你来说更有利布局。”
　　周正点头，还是路竟泽懂他。但是在结果出来之前，他还不敢去问路竟泽关于何宸君的事。只说：“如果我想搞垮一个客户项目，宝贝有没有什么方法操作？”
　　“搞垮客户的项目？不是吧，放着钱不赚？”
　　“如果是对方先恶意投资呢？我估计顾夏秋的项目会有问题。”
　　“恩……他的项目不是我跟进的，我还不太清楚，明天可以帮你问问。”路竟泽未觉不妥，也还不知道何宸君的事。
　　周正摇头：“你不用去了解具体的项目的，我已经安排人去验核项目了，明天应该就能有结果了。如果真的是项目本身的问题，不知道无中生有这个计策如何？”
　　路竟泽被他绕来绕去，歪头戳着碗里的面皮：“无中生有这一招需要一个前置条件，无从有中来。哥哥即使能拿到‘有’，‘无’给谁看？”
　　周正吃完了碗里最后一片饺子皮，收到了来自谢谦的信息：智能监控体系。
　　见他笑而不语，路竟泽便知道周正心中已经有了谋划，只需等待合适的时机出手即可。既然他不想自己去管太多，自己也就不再去追问了。
　　吃完饭，周正支出路竟泽出门去遛八百万，自己留下来把锅碗都刷了一遍，厨房理地整整齐齐。
　　还没出门，周正又接到谢谦的信息：别让泽哥回家。
　　紧跟着又发来一条：他在我这里。
　　周正心道一声：阴魂不散。但谢谦的这条信息明显是要自己去扛了，不禁又有些担心谢谦的安危来，但如果他去了，就相当于把自己也暴露在何宸君面前，何宸君本身也是难对付的老狐狸，如此一来，后面再有行动定会受到猜疑。
　　思来想去，周正拨通了林珑的号码：“我给你发个位置，你现在去谢谦那里帮忙。”
　　“哎呀，老大，什么事情这么急啊，我这游戏打了一半呢……”
　　“谢谦刚才和我求救了，现在大约已经火烧眉毛了。”
　　林珑侧头想不明白：“你是让我找消防员？还是cosplay消防员”
　　“现在、立刻、马上去谢谦家救你徒弟，明白？”
　　这一句林珑听懂了，收到位置后，发现离自己家并不远，找了辆共享单车就骑了过去。
　　周正随即下楼去找路竟泽，在中央花园的草坪边找到正在陪着八百万打滚的路竟泽，看着八百万的一扭一扭的团子屁股，什么也没说，只倚着路灯守在一旁，由着他们玩耍。
　　似乎这便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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