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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皇后
第十八章 皇后
从龙之功,皇帝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换个说法,他们知道太多秘密,是上位者最为忌惮的震主者,是最可能被鸟尽弓藏的“弓”,卸磨杀驴的“驴”,过河拆桥的“桥”。
他们的存在威胁到了皇帝的权柄江山,于是他们应该“贪腐揽权”应该“羽化成仙”。
皇帝忌惮老头子,这件事从老头子这几年变相被囚禁在上明宫中便能够看明白,若说他师父所谓沉迷丹道只是被软禁后对外的说词宁容也未必不信。但他师父又并非一分自由没有,至少还回了两趟山,难道放师父出宫只是蒙蔽天下人的障眼法?
可老头子也不是个傻的,怎么可能人都见了却一点消息也不给他们传呢。
宁容细细思量,可还有哪里自己错漏的地方,老头儿同自己说的话当真没有一句暗示,还是说他告知了别人却只将他蒙在鼓里。二师叔知晓他的性子,即便真有什么之前瞒了他,他下山前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同他说。
思来想去,宁容还是觉得老头儿确实身不由己,但他又有别的顾虑,不肯叫任何消息传了出去。
要说这宫里的事情自然是宫里的人最明白。
深夜,两个小徒弟疯玩了一日倒头就睡熟了去,宁容却翻来覆去琢磨东琢磨西,月上中天亦毫无睡意。
那个“方”字,从他师父说的扶持渊源来看是说的通的,可为什么方相在九年前出事,他师父却是在去年。相隔许久又是何缘故。
知之甚少,谜团太多,思来想去闹得宁容觉得头疼,随着时间推移腹部也跟着闹腾起来,一阵一阵抽着绞着。宁容恹恹的将被子一裹,脸往枕头上一埋,眉头微蹙显露出两分心绪来,满脸写着“烦”。
窗外有风飒飒,风吹云散,月洒清晖。
宣云渡立于庭中,仰头望月,夜风萧萧,月色如霜,映照一院草冷露浓,只觉满目瑟瑟,透骨生寒。
有随从抱了斗篷不由分说的披上他的肩头,一把拢了将系带系好。
“前刚病了一场,去了大宴门还没进门便倒了,殿下也多爱惜自己几分吧。”
宣云津怔然回神。
国师继任,百官贺宴,偏偏他还没进麟德殿便病倒了,在宫中宿了一夜,第二日便同父皇请安后再看了一眼小九便出了宫。上明宫,分明该是能够称呼为家的地方他却迫不及待片刻都不愿多留,也没有真正属于他的能留下脚的地方。
谁叫他母亲只是个意外上了龙床的宫女,他们母子都不过是一场意料之外。皇帝不在意,后妃巴不得他们一生一世都爬不起来,死在烂泥里最好。
方娘娘是唯一一个愿意伸出援手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这样一个难得的好人,到底还是被鬼怪生生吞了,还害了小九。害得小九一出生便什么都没了,沦落与他一般地步。
说来,都是活该。
他拢了拢披风,眉眼低垂,低低咳嗽了一阵,在小随从担忧又着恼的目光下莞尔告饶:“是疏忽了,这就回屋睡了。”
他说着果真乖乖进了回廊,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身望了眼天上月:“书墨,你说……”他抿了抿唇,摇摇头,失笑,“算了,没什么。”
书墨困惑皱眉,绷着张尚且青涩的脸一本正经的:“大夫说了,叫您少思少虑多睡觉。殿下要问什么说什么只管问,奴必知无不言,莫憋心里头再自己琢磨大半宿。”
宣云津闻言想了想,温声道:“我只是在想今夜只怕还有两位金贵人该夜不能寐了,这样热闹的事,你高不高兴?”
书墨歪了歪头,想起今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一拍手:“罗衣卫封了茗香楼,抓走了好多书生。”
宣云津笑眯眯的:“不错。”
“可是,这和二皇子还有五皇子有什么关系啊?他们做什么睡不着觉?只是些还没入仕的书生,又不是他们手底下的大官儿们。”书墨想不明白。
“你不明白不要紧,他们自己明白便成了。”
书墨还是没听明白,不过他有一个好,实在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管他呢,反正听您的意思那两位要倒大霉了呗。我明儿给您买两斤瓜子花生来,您慢慢得趣儿。”随即又催着宣云津赶紧睡觉休息。
宣云津一边摇头一边被推着进了屋。
而要大霉的两位,已经摔了第不知道多少个茶盏,在屋里绕了第多少圈。
“殿下!殿下!不好了!”有内侍连滚带爬的进来,“殿下,人!人跑了!”
“跑了?那么多个侍卫,让一个书生跑了!”宣云泽一脚踹翻了内侍大骂道,“找啊!全都给我去找!找不到活的那就要个死的!”
内侍哆哆嗦嗦磕了个头,连忙去了。
身后又是噼里啪啦一阵响,怕是花瓶桌凳皆没逃过。
内侍不敢回头,埋头往前跑得更快了。
……
这一夜的混乱没有扰到上明宫中来,宁容是在第二日听闻有个书生跑到了永安府敲了鸣冤鼓状告当今五皇子宣云泽春闱舞弊,买卖文章,甚至伤天害命。
案子和人很快移交到了镇府司,此人的供词连带着方汀岚审了茗香楼中的书生们一夜的结果又很快呈到了皇帝的案头。
具体情况除了方汀岚与皇帝两人怕是谁也不晓得,但不妨碍宁容往御花园一坐守株待兔。
这一回他学聪明了,留了宁珥看家,带了宁毅出来。宁珥自然老大不乐意,但他自个儿抽签输了也怪不得谁,气鼓鼓的抱着书坐台阶上央他们赶紧回来。
宁毅本想与他换,又在宁容的注视下默默闭了嘴。
御花园中景致最好的去处当然是暖阁那一圈,暖阁内除了皇帝便只有几位皇子与宠妃常来常往,宁容在离暖阁不远处的亭子里生了炉子,慢悠悠煮起茶来。
一壶茶慢吞吞喝了大半日,宁毅逐渐坐立难安起来。
宁容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宁毅面皮薄,浮上一层红来,左右看看见没人才不好意思的凑到宁容耳边小声道:“师父,我喝多了茶想……想如厕。”
宁容闻言捏着茶盏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只好清了清嗓子,也低声道:“快去……”
话未说完,便听见环佩叮当和着人声脚步,一齐来了。
宁容话音一止,抬头望去,有一瞬惊讶。随即他起身拱了拱手:“皇后娘娘。”
宁毅也赶紧跟着站起来行礼。
来人竟是少有出蓬莱殿的皇后娘娘,这次宁容第二次见她。第一次还是在麟德殿大宴那日,这位端坐上位,却也只是坐着,像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影子,反倒是丽贵妃与皇帝配合默契,恩宠尽展,将她压得更显势弱。
皇后出身大族,长居蓬莱殿,比起丽贵妃言笑晏晏,她显得冷淡得多,端庄持重,叫人找不出一丝错处。
“国师大人。”她扫了一眼宁容身后的火炉茶盏,“今日天气晴好,倒确实是个赏花品茶的好时候。”
宁容不置可否,只道:“昨夜月明星稀,想来今日是个好天。”
“哦,也是夜观天象得来的么?”皇后言语意味不明。
“摘星楼中星使确实做的这差事。”
皇后被堵了一句,神色似有不悦,但她抿了抿唇,却道:“国师大人不邀本宫喝杯茶么?”
这下宁容没有拒绝:“娘娘请,茶水平庸,解渴而已,还望娘娘见谅。”
“无妨。”皇后落了座。
宁毅上前为她添茶,宁容在她对面坐了。
一帮宫女内侍往亭子外一站只留下一位侍立在侧,将原本清净的四面透风小亭子包裹成了只铁桶。
皇后不是个心机深沉之人,却也不是莽撞性子。
贴身的宫女摆了几碟糕点,皇后抿了口茶,道:“国师大人的茶别有滋味,若说平庸未免过谦了。”又对站到宁容身后去的宁毅道,“小道长乃国师高徒,不妨一道入座,也尝尝本宫宫中的糕点合不合胃口。”
宁毅夹紧了腿,隐蔽的求救的看了眼他师父。他师父默了一瞬,好似瞎了:“还不谢娘娘?”
宁毅努力稳住谢了,坐下来抱着块糕点啃啊啃,听着自家师父和皇后左扯一句天气右扯一句景色。而他努力夹着腿,还不能露出一丝苦色。无他,要脸。
宁容陪着皇后扯了一会儿,发现照这速度下去怕是扯到天黑也说不上正题,而自家小徒弟已经憋的脸都快绿了。那有但不多的良心隐隐痛了两下,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使唤宁毅先把三急解决了。
皇后大概也觉得闲话说得没意思,放下手中的茶盏,瓷盏与石桌发出轻而脆的磕碰声。
“国师大人,本宫久居深宫,前朝的事不晓得也管不了。”
她忽出此言,宁容闹转乱转的念头霎时跑了个精光。
皇后望向他,声音轻而慢:“但本宫想,人总有所求。世人道国师大人不似人间,但本宫想不求自己总也求一求家人师友。在这件事上,本宫也一样。”
她的嘴唇几乎没有动,声音细微极了:“陛下只有两位尚且能够一争的皇子。本宫不比那巧舌如簧之人,只有一句话。丽贵妃能许什么,本宫能许更多。国师大人,自古以来嫡长为先,何况此时今日一者已显劣势。”
皇后娘娘浩浩荡荡来,浩浩荡荡走,最后留给宁容一句,待国师大人细细思量。
宁容目送对方离开,面若静水,却许久未动。
他不动,宁毅却实在忍不住了,上前垫着脚对着他师父的耳朵:“师父,我想如厕。”
宁容一个激灵,木着脸将他戳远点:“知道了,快去吧。”
小崽子于是一溜烟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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