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骨

　　芽月有些激动，如果陈植能正确的叫出女鬼的名字，那么很有可能让女鬼恢复一部分记忆，更有利于他们接下来要寻找的方向。姜藏将灯里的女鬼放出来，陈植一见到女鬼脸上的笑更加灿烂。

　　“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认识他？”

　　女鬼听了芽月的话，与陈植视线相对努力回想着过去，然而她还是没有一点头绪，就在她依旧不知所措的时候，陈植含糊的声音变得清楚不少，这一次他说出来的两个字所有人都听得明白。

　　“元绮……”陈植一面叫着女鬼，一面晃悠悠向她走去，而女鬼却因为这两个字顿时脸色惨白。

　　她慌忙抱着头，想要遏制住从脑袋里面传出的那种疼痛。陈植见她蹲在地上，不知所措的看了看芽月，又往前走了两步。

　　“元绮……”他蹲在女鬼面前，歪着脑袋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陈植……”

　　女鬼越来越痛哭，在她力气猛增眼白将要变红的时候，芽月迅速在她胸口贴上了最近才练习好的符文，那符文暂时压住了一部分戾气，女鬼感受到的疼痛也越来越式微。

　　她虚弱的飘起来，“我……我叫元绮……”

　　芽月和姜藏等待她能说出更多的事情，但她除了名字却依旧想不起别的，“芽月姑娘，我叫元绮……”

　　“你不记得他了？”芽月指着还是一脸笑的陈植，期待着女鬼多少能有一点别的记忆。

　　女鬼摇头，“刚才有好多画面闪过，但是……但是我只想起来我叫元绮。”

　　芽月无奈，只能从姜藏手里拿回寻骨灯，然后将她拎到女鬼眼前，光亮中女鬼的眼睛不再只有关于祝游镇书院的片段，而是多了一些风景，但这风景里并无别人。

　　芽月看向姜藏，“这个会不会是富川山上的景色？”

　　女鬼身上有富川山小庙宇的同心锁，魂魄又带着潮气，显然她的尸体被泡在水里，这一些都让芽月觉得，女鬼应该是葬身于富川江中。

　　姜藏：“我们先去一趟富川山就知道了，不过眼下我们应该去找焦先生，看他知不知道关于元绮的事情。”

　　芽月犹豫了一会儿，把陈植来这里时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提出了焦韫的可疑之处，“我们要不要再查一查焦先生？”

　　姜藏回想着这两日焦韫的谈吐神色，直觉告诉他焦韫不像是芽月怀疑的那样，但此事背后可能还涉及到更大的阴谋，姜藏觉得他还是慎重为好。

　　他走到陈植面前问道：“你还记得焦韫吗？”

　　陈植对焦韫两个字有反应，而且就像芽月说的那样，焦韫两个字直接让他躲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他躲的不是门后而是桌底。见他如此，姜藏的心沉了沉，他挪步到桌边。

　　“你很害怕焦韫？”

　　陈植抓住桌腿，四处看了看似乎是在查探，然后确定没有威胁之后他的防备少了一些。姜藏再一次问他是不是害怕焦韫，这一次陈植的视线转向了姜藏。

　　他用异常坚定的语气和眼神，带着几分赌气说道：“不洗！”

　　不洗？芽月和姜藏蹲在一起，纳闷的看着陈植，不洗是个什么意思？

　　“不洗什么？焦韫是不是打你了？”

　　芽月的话陈植并没有听进去，他爬出了桌子跑到女鬼旁边抱着床柱，对着姜藏吼道：“不洗！”

　　女鬼被他的样子逗笑，陈植听见她笑转过脸，脸上的坚定一扫而空立马变成可爱的笑脸，“元绮……”

　　女鬼看了看芽月和姜藏，“要不我问问他？”

　　芽月立马点头，女鬼问陈植，“不洗什么？”

　　陈植将头靠在床柱上，“不脱！不洗！吃饭！”

　　顿时，屋子里两人一鬼都明白过来，陈植这个不洗只怕是洗头和洗澡。女鬼摇着头，无奈的哄陈植，“好，不洗。我们吃饭？”

　　陈植看见芽月和姜藏并没有像刚才那样来捉他，渐渐放开了床柱，但却还是跟在女鬼身边，“吃饭！”

　　女鬼拿着糕点哄陈植，芽月和姜藏商量起来，“看来是我错怪焦先生了……”她确实很无奈，任谁也没想到陈植怕焦韫的原因，是不想洗头洗澡！

　　姜藏笑起来，他也没想到是这种可能，“我让小二去请焦先生再来一趟，我想有些事情我们需要直接对他说明白。”

　　捉鬼的法师向来不爱对凡人说道鬼魂之事，甚至在很多时候他们都会装作这个世间没有鬼，因为这是秩序。这个世间以活人为主，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人，才是最主要的存在，法师们不愿意让普通人知道，其实人世间还存在比他们更厉害的东西。

　　芽月点头同意，“好，反正焦先生也信鬼神，我们不如一起都说了，也许这样他反而能帮上我们的忙。”

　　小二去请焦韫的时候，在街上补充干粮和路上必需品的小鱼回来了，听了芽月把刚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小鱼问了一个问题，“那为什么元绮姐姐，会有周先生的记忆？”

　　这个问题芽月和姜藏想了很久，但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能找到一个可以解释这种情况的理由。

　　芽月突发奇想说道：“难道他们死在了一起，又因为都与陈植有关系，所以记忆产生了错乱？”

　　姜藏看着依旧在哄陈植的元绮，“或者说，是有人将属于周汀宁的记忆和过去，移花接木到了元绮姑娘身上。”

　　“记忆还可以移花接木？”芽月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由惊奇。

　　姜藏点头，“清灵山的掌山就会这种法术，只是此法术需要准备许多东西，还要两个魂魄有合适的契机才可，并且施行这种法术对于施法的人来说，就等于是催命符。”

　　“催命符？”芽月不解，“你的意思是，施法的人施行了这个法术之后，会活不长久？”

　　姜藏点头，“轻则变成活死人，重则五脏俱焚没了性命。”

　　芽月不由奇怪，“元绮看起来又不像是十恶不赦之人，是什么人要用这么厉害的法术来镇压她？”

　　姜藏却说道：“也许，他们不是为了镇压元绮……”

　　芽月睁大眼睛，“难道是为了镇压周汀宁？”

　　焦韫来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小二去他家中的时候，他正在到处找陈植，寻常时候他都一找一个准，可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正当焦韫担心陈植是不是出了问题的时候，有人说看见陈植去了小脚店，焦韫这才过来，他一进门听小二说姜藏找他，便立刻意识到可能是陈植在这里。

　　他一进屋陈植又立马躲起来，嘴里坚定不移念着两个字，“不洗。”

　　焦韫像是找到自家调皮孩子的父亲一般，无奈地笑着，“你都脏成这样了，不洗不行。”

　　陈植藏着身子露出半边脸，“不洗！”

　　焦韫摇头，“不洗就不准吃饭。”

　　这下陈植安静了，姜藏说道：“焦先生，你可听说过一个叫元绮的女子？”

　　“元绮？”焦韫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没记错的话，子种家里在他尚小的时候给他定过一门亲，那位姑娘闺名似乎就叫做元绮。”

　　果然，元绮和陈植是真的有关系，芽月问道：“这位元绮姑娘跟周先生可否认识？”

　　焦韫摇头，“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

　　姜藏：“先生可知道这位元姑娘家在何处？”

　　焦韫依旧摇头，“子种虽与元家姑娘订过亲，但那段婚约早在他十五岁那年就解除了，我之所以知道他跟元姑娘有过婚约，是因为子种从北江府回来之后，脾气一日坏过一日，有一天他与一名学生在书院争吵，那学生一时嘴快用这件事讽了刺子种……”

　　若是一个正常人听到这段往事，多少会有些情绪，可是现在的陈植没有。他连‘子种’这两个字都不再记得，更别说那么久远的过去。

　　“在那之后，他和元姑娘没有更多的联系？”芽月觉得这有些说不通，如果陈植与元绮早就解除了婚约，那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元绮的脸已经被水泡得浮肿，陈植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难道陈植一直深爱着元绮，但却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被退婚？

　　焦韫对这件事情知道的实在有限，“确实没有再听子种说过，他跟元姑娘有什么联系。”

　　姜藏捏住茶杯，对焦韫说道：“先生可愿意听一听，奇闻异谈？”

　　“愿闻其详。”

　　姜藏讲了人死之后魂魄的存在，他讲完之后芽月将女鬼如何找上门，他们如何一路从祝游镇寻到巍州城的事情，也都讲了一遍。

　　焦韫听得心绪激动，“这么说，这位元绮姑娘带着汀宁生前的记忆？”

　　他一直在心里祈求，死后的周汀宁能够与他魂梦相接，来告诉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等了这么多年他却从来没有梦到过他，而现在眼前的两个人告诉他，这世间真的有鬼魂存在，甚至有一个魂魄带着周汀宁的记忆，焦韫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候都已经值得。

　　“是，可按照你说的元绮与周先生并没有过接触，那周先生的记忆出现在元绮身上，这就有些奇怪。”

　　焦韫看向姜藏，“我能见见元绮姑娘吗？”

　　姜藏与芽月对视一眼，芽月率先点头，“可以，不过元绮因为尸体被泡在水里，她的样貌有些浮肿骇人，你要做好准备。”

　　她说完，就摸出一张只有一指宽的符贴在焦韫额头，顿时焦韫感觉眼前立马清明，等他环顾四周的时候便发现，陈植旁边真的有一个女鬼。元绮感觉到焦韫的视线，她施施然站起来，对着焦韫行了一礼。焦韫连忙起身还礼。

　　“元姑娘。”焦韫很认真的看着元绮，他心里有喜有忧，看见元绮的样子更觉百感交集。

　　元绮低垂着头，“对不起焦先生，我不记得我和周先生是否相识……”

　　焦韫深呼吸了一口气，“应该是我说抱歉，只怕是汀宁的事情牵扯到了你。”

　　他双手交握走回来坐下，对芽月和姜藏说道：“我带着子种和你们一起去北江府，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因汀宁而起，只单单子种记得元姑娘，这件事我就应该尽一份力！”

　　这一点姜藏和芽月已经商量好，他们点头笑道：“我们也正有此意。”

　　芽月：“焦先生，你能想起当日与陈植争吵的那位学生是谁吗？”

　　既然这个学生能够道出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情，芽月觉得说不定这个学生还能知道更多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

　　“我记得，是薛森。他如今也住在北江府，我们到了之后可以先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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