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苑轶事

　　“幼庄！英玉！快来！扶叶姑娘回房歇息！”杏麻麻伸着手绢招呼两人过来扶住我，又听见她说：“孟公子随我移步这厢，给您挑间好的！”
　　转眼间我已被扶回了房间，坐在内室的床上。我只觉得身子发热，嗓子干燥，腹中像有一团火。忧忧期散，是用这种强烈的痛苦来麻痹自己的哀伤的神经吗？
　　“英玉，我想喝水。”我连说话都有些艰难。
　　“芾之姐姐也真是，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你可要注意身体啊！”英玉赶忙从桌上倒了杯水，抚着我的背看我喝下了。
　　“想是姐姐碍于王爷的情面，不好不喝，英玉你就别怪她了。”幼庄铺好被褥，又和英玉一起帮我拆了头发卸了妆，换上睡衣扶我躺下，给我拉好被子说：“姐姐好生休息，我们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儿尽管喊我们。”我冲她们点点头，就闭上眼睛发呆。
　　许是喝过水又躺着的缘故，慢慢地竟觉得身上的酒热似乎淡淡退去，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就不再有火烧火燎的感觉的。经过这一折腾，我又没了睡意，正在床上翻来覆去时，房门叩响了。
　　“进来！”我想着定是那两个小妮子来看我的情况，也就没多心，正在床上玩弄着头发呢，却见床前的人在桌子上放了一碗什么东西。
　　“诶呀！你你你！”居然是孟澄！我赶忙捂住被子：“怎么是你！”
　　他故意坐在床边：“刚不是你允许我进来的吗？”
　　我把脸藏在被子里，只露出额头和眼睛：“我哪里知道是你！”
　　他拍了拍被子，起身说道：“我给你送醒酒汤来了，没想到你这么不领情呢。”
　　我抬起身瞄了一眼桌上热气腾腾的碗，“哦”了一句：“那你去外室等我，我披件外衣。”
　　“我喂你。”
　　“我是喝多了，不是半身不遂。”
　　他乐了，连说着“好好好”退到了外面。
　　我赶忙起身穿鞋穿衣，又整了整头发。坐在桌边用勺子搅着汤，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今天形象又被破坏完了。”
　　他没说话，一直看着我。
　　“看我干嘛？”我不自在的扭了扭肩膀。
　　“你生气的样子蛮好看的。”
　　好容易平复的脸颊又烧起来了。我把汤往他跟前推推，揶揄道：“我看王爷您现在醉的更厉害。这汤还是留给你吧，不然等下又不知要怎么拿我寻开心了。”
　　“你什么时候不叫我王爷了，我就不再拿你寻开心。”他说的极为认真。
　　我下意识的捂了捂嘴，一时想不到好话噎他，只好捧起碗把汤喝了个干净。
　　“芾之，有时候我真是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想问什么就问呗。”
　　“你确实与我见过的，这里的姑娘不一样。”他把“这里的”说的很重。
　　“那你觉得我像哪里的？”我把头枕在胳膊上问他。
　　“你像……大户人家的小姐。”他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在等我的答案。
　　我无奈的笑笑，看着珠帘深深地叹口气：“自古女子便是父兄丈夫权利与欲望的牺牲品。恐怕没有几个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我厌恶这俗世里男尊女卑的礼教，更不愿意以一己之身成全他人。我知道自己不孝，可如果我不抗争，说不定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犹记当日我落跑的那一天，是我十七年里最惊心动魄的一天。从那天开始我就告诉自己，以后的许多路，都要我一人走了。
　　“我现在只想为自己活。”我几乎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好一个为自己活！都说世上奇女子多，杏花苑算是揽尽了！的确，女儿身又如何？一样可以像你这般大有作为！女子凭什么就不能为自己谋求幸福？说到底还是男人们霸道惯了的！”
　　我忍不住笑出来：“看你连自己也骂了不是？”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眨了眨眼睛，嘴里打起了磕绊：“啊…我的意思是…我很赞同你的说法…所以情不自禁就替你骂了我们…我们男人…”说完脸扭向别处，耳根也泛起桃红。
　　我从没见他有这样害羞的时刻，还有些惊讶。等他喝了口水才对上我的眼睛，我竟看出了腼腆和不知所措。
　　一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我脑海中突然蹦出个“夜阑人静好”来。又慌忙收敛了思绪，说着“我要休息了”便把他推出房门，转身后又靠在门上，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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