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锦里
抬头不见低头见。五月五之后,裴耘经常邂逅她亲爱的邻居姜先生。
有时是在电梯擦肩而过。工作日下午六点,疲惫不堪的她挤地铁准时下班回家,神清气爽的他不慌不忙出门溜达。
成功人士连作息时间都与平民老百姓背道而驰。
有时是在小区门口的超市。
他亲力亲为优哉游哉挑水果逛食品,她大包小包汗流浃背地拎着沉甸甸的卷纸、抽纸、肥皂和洗衣粉。
裴耘喜欢一劳永逸,一次买足这些日用品。
更多时候,是在小区门口的永和豆浆。
双休上午九点多一点,睡了懒觉的他们各据一张两人台,各点一份单人早餐。一手用筷子夹根胖乎乎的油条,一手握杯热气腾腾的豆浆,嘴里鼓鼓囊囊包着枚茶叶蛋。
裴耘玩手机,姜傲读报,不疾不徐,生生把不到十元物美价廉的永和早餐,不约而同吃成了上午茶。
有时候,撞邪似的,她一天可以碰到他四五次。
有时候,十天半个月,裴耘连他抹鬼影子都看不到。2802安静得仿佛从来没有人住过。
每次不期而遇,姜先生总是孑然一身,悠闲自在地来来往往。
裴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有礼貌有风度。看在他捡到她宝贝耳钉的份上,每次她都主动跟他打招呼。
随心所欲的姜先生照旧当裴耘是空气,对她不咸不淡,爱理不理的。
倒是有位清清爽爽颇有气质的钟点工阿姨,雷打不动地,隔天下午过来,给2802做清洁,外带煲汤做饭。
裴耘无意间听见姜傲很尊重地喊她查姐。
有一次,裴耘在电梯里遇到手忙脚乱拎着大包小包的查姐。裴耘热心快肠地帮查姐分担了一个最重的包。
查姐投桃报李,此后经常在临走前敲裴耘的门,笑眯眯地问她,有没垃圾需要她顺手带下楼。
煲得一手好汤的查姐,隔三差五还会给她送一大碗热气腾腾,她刚煲好的番茄排骨汤。
喜欢喝汤的裴耘愈发深刻体会到,姜先生身边的人远远比姜先生讨喜多了。
8月9日这天,是个周六,小雨菲菲。
裴耘和姜傲照例在永和豆浆吃早午茶。都快11点了,餐厅里没什么人,安静极了。
忽然门铃叮当作响,有人冒雨推开玻璃门进来,在收银台点了餐之后径直坐到裴耘对面,一把抢走她手中的杂志,顺手扔到一边: “吃饭看什么东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影响消化。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这么不长记性。”
裴耘抬头,看清来人后,愉快地笑了:“锦里,是你呀。”
锦里毫不客气地端起她面前的冰豆浆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后也不松手,“这杯归我了。”
裴耘失笑:“你这人可真是……”
锦里眉一扬,追问:“真是什么?”
裴耘摇头,撇嘴道: “真是不讲卫生。”
“是有点不卫生。不过。”锦里望着裴耘,一本正经道,“裴耘,我不嫌弃你。”
“你……“裴耘无语瞪他一眼。
锦里笑了:“我再给你买一杯。”
“不用了,我正好喝饱了。锦里,好久不见你了,你又去哪儿忙你的宝贝案子去了?”
“要不我怎么老说还是你最了解我呢?!”锦里往后靠了靠,手指轻轻叩了叩餐桌,“的确,最近接了个有点难缠的民事诉讼案,去东北调查取证了三个多月,前两天才回来。”
锦里是绯城一家知名律师事务所的王牌律师。三年不开张,开张管三年。
锦里又道:“刚才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接。去你家,也没人。我就想着你可能在这,果然找到你了。”
“喔,我的手机落家里了。这么急找我干嘛,有事吗?”
“不算大事。我不是有阵子不在绯城吗?正好大伙儿也有段日子没活动了,钟凭他们就撺掇着要去红掌打场球,过个夜,明天吃完中饭回来。我来问问你,你去不去?”
裴耘想了想,张嘴还没说话,锦里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飞快地说:“去吧,裴耘,我希望你去。说起来,你还从来没去过红掌,反正你一个人在家也没事,不如跟我们一起去见识一下,就当散步放风好了。”
裴耘无奈地笑了:“好吧,锦大律师,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还是老规矩。”
“知道知道。你一不熬夜,二不喝酒。放心吧,你说了算,没人敢逼你。下午两点在老地方集合。我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先走了。”
锦里接过服务员送过来的外卖,站起来,一转身,看见角落里悠哉游哉翻报纸的姜傲,锦里眸光一闪:“正好,他也在啊。”
裴耘瞥了姜傲一眼,狐疑地看锦里:“你认识他?”
锦里点头:“在小区游泳池遇到过几次。他就住你对面,难道你不认识?”
她踌躇了几秒:“见过几次,不是很熟。”
“不熟不要紧,多见几次,自然就熟了。以前我跟你还不是不熟。我跟你说,他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裴耘,你坐会,我过去打个招呼。”
“嗯。”
锦里过去和姜傲说了几句话,没一会,朝裴耘挥挥手,风风火火地走了。
锦里也是玫瑰庄园的业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喜欢运动的锦里,有一帮子同样热衷户外运动的朋友,都是玫瑰庄园和附近几个小区的业主,大家年龄相仿,经常吆喝着在一起活动。
为了方便联系,锦里创建了一个名叫“俱乐部”的微信群。
他说:“顾名思义,吃喝玩乐俱乐部。”
即便是在一起吃喝玩乐的群友,锦里也很挑剔。他认为,玩本来就是一件轻松快乐的事情。道不同不相为谋。
“俱乐部”的人数始终被他控制在十来个左右。
俱乐部男多女少,裴耘又是个喜静不喜动的,虽然被锦里拉进了“俱乐部”,但是她很少参加他们的活动。
除了去年冬天,她被锦里生拉硬拽地,去汤池泡过一次温泉。
那次,裴耘不甘寂寞地把小五也带去了。
小五后来评论锦里他们:“一帮命好的纨绔子弟。”
下午两点,裴耘准时出现在小区的中心花园。
花园旁边的车道上,一溜停了七八辆豪车,车内衣香鬓影,无一例外都是穿戴时髦的俊男靓女,醒目又张扬。
锦里的玛莎拉蒂,首当其冲排在第一个。
裴耘略微松了口气,今天他们都带了女朋友,应该不会玩得太嗨太出格吧。
锦里的车上就他一人。他按按喇叭,示意她上车。
裴耘从善如流地坐进副驾,笑着打趣锦里:“锦大律师,你让我鸠占鹊巢坐副驾啊?那待会你女朋友来了坐哪儿?”
锦里笑答:“她在钟凭车上。”
俱乐部每次开展活动,果粉啦啦都会勤快地在群里进行现场直播。托啦啦的福,裴耘知道每次活动,锦里都会带女朋友。亮点是,锦里每次带来的女朋友都不重样。
她看过啦啦发的那些视频,锦里的女朋友们,千篇一律都是身材高挑锥子脸双眼皮的大眼睛美女。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例外?
裴耘问锦里:“你女朋友干嘛不坐你的车?”
“自然是为了给你们腾位置。今天我邀请了一位重要客人参加我们俱乐部的活动。他很难请的。稍等片刻,他马上到。还有,我亲爱的裴耘小姐,我再次耐心地纠正你,我没有女朋友,她们不过是我的女伴而已。”
耐心纠正她的锦里今天心情特别好,眉眼细长的他,笑容精明又狡诈。
难怪耿封老是当着锦里的面,喊他“锦狐狸”。
耿大少不止一次忧心忡忡地告诫裴耘:“小耘啊,我跟你说啊,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有事没事你少跟那只锦狐狸混在一起。那小子一看就贼头贼脑的,没安好心。”
锦里听见了,权当没听见似的,也不生气。该干嘛干嘛。
有次,锦里打裴耘手机。正好耿封陪裴耘和小五在新世界百货逛街,他帮裴耘拿着包。
耿封从裴耘包里摸出手机,望着裴耘,摁了免提,对锦里得意忘形地说:“锦狐狸呀,你找我们家小耘啊?不好意思,小耘说了,她不在。”
锦里默了默,轻轻吐出两个字:“幼稚。”挂了电话。
锦里不愧为锦狐狸,区区两个字就气得耿封原形毕露、暴跳如雷。
耿大少挥舞着手机,怒问裴耘:“锦狐狸居然说我幼稚?这种人,你还跟他在一起玩?他不就是比我大了4岁吗?他不就是有辆玛莎拉蒂吗?他不就是女伴多吗?他不就是有两破钱吗,还来历不明的,有啥了不起的,成天拽得跟张二五八万似的……”
耿封郁闷得滔滔不绝,没完没了地巴啦巴啦。
彼时,小五正赤着脚在试穿新款春鞋。她一只脚各穿了一款,抬起一双纤细的脚踝,左看右看间,轻启朱唇,淡淡评论道:“半斤八两。”
耿封一怔。
小五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摆摆手:“喔,耿大少,你继续。我不是说你和锦狐狸,我说的是我脚上试的这两款新鞋。”
“你……”耿封停止了唠叨,垮着脸,抱着包走开了。
“裴耘,我的客人来了。你坐一会,我去迎迎他。”见惯了大场面的锦里,破天荒地开门下车,去迎接他的重要客人。
裴耘看着前方一手揣在裤兜里,轻裘缓带信步而来的姜傲,呆住了。
锦里亲自给姜傲拉开后排车门。姜傲也不谦让,理所当然地上了车。
锦里坐回主驾,转身向姜傲指了指裴耘,笑问:“二位,需要我介绍吗?”
裴耘一没回头,二没吱声。
姜傲安之若素地坐在车后,淡淡道:“裴小姐,见过。”
锦里笑了:“那好,我们可以出发了。”
玛莎拉蒂打头,车队缓缓开出玫瑰庄园,一路招摇过市,目标明确地直奔三环线。
起初在市区,车队还循规蹈矩地跟在锦里身后,有条不紊地保持着队形。
等上了三环线,看锦里仍然要紧不慢地蜗牛爬,生生把玛莎拉蒂开成了扶手拖拉机,钟凭终于按耐不住变了道,他按下副驾车窗朝锦里喊话:“锦哥,你慢慢玩,我先走一步。”
只听引擎轰鸣,宝蓝色的保时捷“嗖”地一声窜了出去,如离弦的箭,倏忽间没了踪影。
钟凭带了头,后面的车立马如脱了僵的野马,轮胎冒烟,一辆接一辆地咆哮而去。
“妈的,这帮死小子,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锦里恨恨地骂了一句,很快又自嘲地笑了,扭头对姜傲道,“话说回来,这也难怪他们,我这车是开慢了点。主要是有你们两个贵客在我车上,我不敢造次。”
“我们不赶时间,安全永远第一。”裴耘点头赞同。
姜傲却在身后不疾不徐地说:“锦里,其实你大可以追上他们,我不介意。”
裴耘想起某人在长江隧道里毫无顾忌的100码,不以为然地撇嘴。
男人都是喜欢速度和激情的动物。清白的,不清白的,不论身份和地位,统统如是。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