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死别不悔
此言一出,黑衣人刹时噤声,戒备左右,不知眼前这少女功力如何,亦担心柳扶风从里面攻出,听香榭就算加上宫姒锦,一共也才三人,但在这些鼠辈眼里,却如同三座高山,呈夹击之势。
宫姒锦照柳扶风的话,从腰间取下紫玉箫,静待掌门指点。
“劳宫入海,商音。”柳扶风的声音从洞内沉沉传来。
“育至华盖,徵音;下至膻中,角音;意守丹田,宫音;退归气海,羽音。”
宫姒锦闭目静静听罢,将此口诀记入脑海,又在心中默念三遍,方举箫至唇边,十指纤动,妙音流转。
“提气!”
洞内柳扶风又是一声低喝,宫姒锦汇内力于手中玉箫,身上褴褛布裙忽的就猎猎作响,乌发飘荡,弥散漫天,方才妙音霎时间变幻莫测,登时如魔似黯,与她此时形容相衬,往日静好的姑娘,竟似炼狱魔刹,索人性命。
这纵音一起,对面功力稍者登时心魂受扰,只觉有无数绳索铁链纠缠在心口肺腑,压抑得无法呼吸,手中武器哐当尽落,兵器乃武者之魂,如今命都快被夺去,谁还顾得上魂魄,只盼着有十双手可以堵住双耳,却不知这纵音之术融了幻音神功在其中,穿墙破壁都不在话下,何况是一双人手。
武功稍高的黑衣人虽亦受此影响,但尚能控制意识,只是举步维艰,形魂欲散。
“魔教妖女!”
徒劳挣扎下的一声大喝,高阶弟子举刀欲断其箫音,或直接断送她性命,想她此时双手抚摸箫,毫无招架之力,只一刀,便可送她命丧黄泉,那汉子也是勇夫,毫不犹豫,便冲将上来。
“纵袭,商音。”
洞内当即传来一声指令,宫姒锦猛地转音,那大汉登时内力全无,百骸俱凉,“扑通”一声,单膝跪地,便再也站不起来。
直到此刻,宫姒锦才意识到那洞内到底何意,以她三重天的功力,即便资质过人,神功傍身,依然无法击退眼前众人,柳扶风传她纵音,却并未命她奇袭,想来是要维/稳,而此刻她箫音一断,这些人登时就可恢复内力,届时她小命定魂归九天。而她又非天人,全然不能一直这般吹下去,这样就算是圣人,也终有一时精力耗竭。如此一来,她便只有闪身入洞,与那师徒二人同进同退。
当真是胁己的好计策,看来这次真是要被这师徒二人拖下泥潭了。
心中暗骂几声后,宫姒锦已于洞口只有三步远,她方才意识到柳扶风的意图后,便开始慢慢向洞口处挪步,此时她踢开一名瘫倒的正武盟弟子,当即运气一个飞身,箫音戛然,身形消匿。
黑衣人这边,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到此刻,他们也意识到自己被个黄毛丫头唬住了,因着半柱香的时刻便恢复了内力,也知这丫头使出的纵音不过是虚有其表的废物点心,只道自己太过谨慎,只因人家一点点气势,便被她趁虚而入,实在是丢脸。
那为首之人登时便不能忍,面红耳赤,怒发冲冠,为着夺回尽丧的尊严,唯有灭掉这一师二徒,不是躲在里面不出吗?好,那就别怪老子心狠!
“拿火把来!”
刚刚中招的黑衣人早已按捺不住,当即递上火把,那头目接过,恶狠狠地瞪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山洞,提声道:“柳扶风,老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再不出来投降,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首领不发威,不要当他是病猫。此言一出,黑衣人皆斗志高昂,方才的屈辱定要让她们血债血偿,最后面一个低阶弟子随着众人一起呐喊,回头想要同那个刚结识的盟友传递此刻激愤时,却发现那人已消失不见。
嘁,应是被那黄毛丫头的狗屁幻音吓跑了罢,看着挺厉害,还戴个面具,到头来还不是个行为诡异的胆小鬼……
此刻洞内,宫姒锦与那师徒二人汇合,目及柳扶风脸白如纸,以及文婉清满脸担忧,她心底便一沉。
“师父。”这么多天来,尊称早已叫得顺口。
柳扶风抬起手,将宫姒锦拉到自己身边,便朝文婉清命令道:“你去外面。”
文婉清得令起身,宫姒锦惊愕,那外面全是敌人,单单师姐一人,不是送死吗!
刚要出声阻止,柳扶风凝神正色,有些憾然道:“徒儿,为师为一己私欲,收你为徒,却终究无法教你全部。”
宫姒锦却半句没听进去,一心扑在文婉清身上,对柳扶风应付着便要起身离开,“师父你歇一歇,我去帮师姐……”
“不必,你有更重要的事。”柳扶风正色道。
还没反应过来,宫姒锦只觉头皮一凉,尖利冰冷的指甲扣进她的乌发,似有强大压迫爆发而出,洞内异香瞬间弥漫,她动弹不得,一阵阵凉风从背后涌来,席卷进她四肢百骸。
一股缓慢而冰冷的气息从她头顶天灵,流经体内全部穴位,最终汇集于膻中气海,此时她只觉得整个天地都是冰雪,灼热的鲜血霎时结冰,宫姒锦冻得僵硬扭曲,嘴里嗫喏着一个字——疼。
是了,冷得浑身剧痛,骨髓都要冻结成渣子,此刻的她冰冷僵硬,仿佛随手一碰,便可成一盘散沙,心口汹涌澎湃的惧怕与委屈,却无法化作眼泪,若她能哭,恐怕现在早已哭掉了眼睛,然而连那一双明眸都结了冰,还谈何哭闹。
“不行……”青紫的嘴唇开阖,左右都是这一句,能说出口已经是费了毕生的力气,脸皮都狰狞了。
膻中的内力愈发膨胀,宫姒锦觉得整个丹田都要随之爆炸,填鸭一般将她灌得满溢,每每到极限,宫姒锦嘴里重复着一句句“不行”、“停下”,却是无用,对方的内力仍是源源不断地传来。观之她的膨胀,柳扶风却像是一个泄了气的麻布袋,迅速干瘪了下去。
宫姒锦眼睁睁地看着她枯萎,血红的眼眸也随之褪色,变得苍白,心中明了,柳扶风是将毕生的功力传给了她,丹田中存着的内力是一个习武之人的生命,她这是不要命了,却要让她活。
心中难过,却欲哭无泪,直到那双干枯的手从头顶滑下,牵动的发丝遮了她的眼,她才意识到这一切算是结束了。
“徒儿,你前十年未入我听香榭,师父只能用自身内力给你弥补,你我师徒一场,为师却还不知你名字。”柳扶风孱弱地道,满是褶皱的脸上似笑犹悲。
宫姒锦唇角开阖,压抑着哭腔,哽着道:“宫姒锦,大姒的姒,锦绣的锦。”
“好,好,所幸我半生从未后悔,今日才能得此徒儿……”柳扶风连道了两声好,却胸口气息不平,掩着嘴大咳了几声,苍白的人却被这喉咙里咳出的血染得鲜红。
“师父!”宫姒锦再抑制不住,失声痛哭。
柳扶风从手上取下一物,塞到宫姒锦手里,虚弱地道:“我听香榭虽藏迹与江湖,但也不是谁都可欺,这次你若能出去,定要将燃仙祖师的门楣发扬,这东西你拿好,婉清会助你……咳咳……”
“师父你别说话了。”
宫姒锦看也没看那东西,直直揣进怀里,便将柳扶风抱住替她顺气,一下一下,那怀中干枯的人却不再有声音,一点一点,没了气息。宫姒锦却犹自不信,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仍是轻抚着她胸口,仿佛这样就能让她舒服一点似的,她才十六,哪里见过生死呢……
此刻外面喊打声一片,文婉清孤军奋战,她本是单手用剑,却被黑衣人逼得要持双剑,身遭早已是一片血雾弥漫,有敌人的,也有她的。
就在她要倒下时,身后她所守护的洞里走出一个人影,文婉清大惊,她拼尽全力抵抗强敌,无心探知洞里的情况,此刻看宫姒锦怔忡走出,心中便是凉了半截,喉头一甜,险些栽下。
此时对面的黑衣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说这黄毛丫头戏弄人也好,徒有其表也罢,人家好歹也能纵音控制人心魂,这屏障他们要想突破少说也得一炷香时辰,难道要这一炷香里任人宰割?自然是不行,先停下了进攻,且看看这丫头此时出来,又耍了什么阴谋诡计。
而文婉清却想,这师妹哪里懂得什么武功招式,不过是练了第三重的幻音神功,连自身都保护不得,此时出来还不够她累赘,遂脸色一冷,道:“你出来作甚!?”
“师姐……”宫姒锦抬起头,满眼蕴了泪花,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师父她……”
文婉清凤眸微瞪,强忍着伤口痛楚,扯住她衣襟,声色却颤抖,“师父她怎么了?你说清楚!”
“师父她走了。”
宫姒锦声若蚊音,然那周遭围着的众人却全部都听了过去。
文婉清先是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她师父怎会死去,那是她最为景仰这人,她武功早已称神,如何会轻易死去,就凭这群小小恶贼?!可笑!
只是再不信又能如何,事情早已是这般,早在月前她与师父被人用诡计陷害封了内力,师父强行突破,受了极重的内伤后,又被人趁火打劫,师父以一敌百,最终是受了不可挽回的伤,这些她都是知道的,但她以为师父能好,结果到头来却成了一个空想……
黑衣人此刻知道这个消息后群情激昂,大魔头已不在,那剩了这两个小喽啰,解决也只是时间问题。许多人举着长枪大刀,高声呼和。
“女魔头终于死了!”
“咱们就杀进去,鞭了她的尸,再将她的人头送往总舵!”
师姐妹两人此刻沉浸在悲伤中不可自拔,文婉清提起手中双剑,红着眼当即就要杀回阵中,刀光剑影登时重现。
忽然,一道白光刺进眼帘,锋利的尖刀直逼宫姒锦命门,须臾之间,一个白影飘忽而来,提手将她抱起,揽入怀中,飞身一跃,跳至稍高处的山石上,那人本就气质傲然,此时更是让人感觉高人一等。
山下有兵马声传来,由远及近,人数不少,呼喝声大作。
一众黑衣人惊诧地望着那白衣翩然的男子,不耐问道:“你谁啊!?”
“我乃镇国将军慕云清。”慕云清手臂里抱着那团萎靡不振的少女,紧了紧,不容人觊觎。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