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之柳氏呆妃传

　　颐寿宫的西厢里，柳多多裹着厚厚的棉被，仍然不停地发抖，高烧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都干裂起皮。她在枕上不停地翻来覆去，嘴里絮絮地念着：“爸爸……妈妈……”

　　柳晓月穿越之前，柳多多在柳府备受嫡母于氏的虐待，之后甚至经历了一场死劫，因此身子早已埋下了祸根。如今病发，病势一下子就变得极为猛烈。

　　翠荷一会儿替她擦身，一会儿替她喂药，照顾得极为殷勤。柳多多走了狗屎运，竟被太后调到颐寿宫来养了，翠荷自然急欲沾光！好不容易傍到一个当红的小主，柳多多要是在这个节骨眼病死，那可真是亏到老家了！

　　翠荷正替柳多多浸水抹额，外头传报“太后娘娘驾到”，翠荷慌忙跪迎。只见一个十四、五岁，冰雪捏成般的少女搀着闻太后缓缓走了进来。

　　“你就是柳多多的丫头？”

　　“是，奴婢翠荷，原来在膳房任职，后来调到了柳小主身边伺候。”

　　闻太后来到床前，瞥了一眼柳多多的病容：“你家小主病成这样，昨日你为何不告诉许嬷嬷？哀家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难道还能逼着小辈病体支离地前来回话！”

　　翠荷原本才不关心柳多多的死活，她宁愿去膳房，也不想担着掉脑袋的风险，伺候柳多多这样没前途的主子，所以柳多多身子不适，还被翠荷狠狠骂了两句不堪入耳的话。但时移事易，现在太后问起，翠荷赶忙借题发挥，不但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还把罪责全推到了揽翠的身上。揽翠在秀女所里仗着有许嬷嬷撑腰，对没有背景的宫人们颇多苛责，翠荷不满已久。

　　翠荷戚戚哀哀地道：“太后娘娘明鉴，主子今早起来身子便不爽快，许嬷嬷身边的揽翠姐姐来叫小主时，奴婢再三恳求揽翠姐姐通融一二，可揽翠姐姐因平日里见我们小主寒酸，便不待见她，所以没有理会。”

　　宫里人都说太后和皇后的家族不和，揽翠背后是许嬷嬷，而许嬷嬷是中宫殿的奴才，翠荷这么说，也是要投太后之所好。

　　“哦？还有这等事？”

　　闻太后随口一说，翠荷便急着抹泪道：“还不止呢。小主在秀女所的时候，平时连口热茶也喝不上，洗脸水也常常短缺……”她故意越说越轻，好似不敢直禀，却又把脏水悉皆泼出。

　　闻太后面现沉吟之色，翠荷焦急地等着太后表态。哪知道太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床畔坐了下来。

　　其实对闻太后来说，揽翠这样趋炎赴势的宫人在宫里比比皆是，闻太后在后宫住了大半辈子，又有什么没有见过？她并不是不能开发揽翠，只是犯不着无谓去踩郑皇后的尾巴。而闻家和郑家之争，也远远不是一个揽翠可以扭转得了局面的。

　　翠荷却不明白这一点，只是感觉到太后似乎并不喜欢听自己说这些，便吓得不敢再说，以免犯了太后的禁忌。

　　闻太后淡淡地看着柳多多，柳多多病得不省人事，不停地颤抖呓语。

　　“醒过没有？”

　　翠荷听太后并未生气，暗吁口气答道：“还没有醒，奴婢伺候了三碗汤药了，小主的病势却丝毫不见好转。”翠荷又挤了两滴眼泪。这哭功，也是奴才必修的本事。翠荷入宫八年，这门本事却还差一些火候，所以挤得有点辛苦。

　　陪闻太后进来的闻瑾瑜冷冷觑了她一眼。凭这点伎俩也敢在太后跟前现眼，闻瑾瑜不禁为这个宫女的愚蠢感到可笑。不过她并未置喙，只是好奇地瞧着病中的柳多多。

　　前儿在章华宫，柳多多给她的印象不可谓不深，现在细看，柳多多的容貌虽不特别出众，但确实有种让人一见难忘的独特风韵。而且，这个秀女还傻乎乎蛮可爱的，对从小在人精堆里长大的闻瑾瑜来说，也感到很新鲜。

　　此时见柳多多病得这么重，她不由有些担心。

　　闻太后似察觉到了，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不用担心，柳秀女年纪还小，病势虽险，却无大碍，哀家再传太医来瞧瞧她。”

　　闻瑾瑜点了点头。

　　到得晚上，柳多多终于悠悠醒转，只觉得人难受得快要出窍了，结果一睁眼看到翠荷笑咪咪地看着她，差点又厥过去。

　　翠荷笑容可掬地道：“主子可总算醒了。太后娘娘天大的恩典啊，主子在颐寿宫里昏倒，太后娘娘特准了小主在颐寿宫养病。”

　　这翠荷亲热得好似变了一个人！柳多多不禁被她虚伪的嘴脸恶心到了，闭上眼睛不理她。

　　翠荷马上聒下脸来，在床前“卟通”跪下，哭着央告道：“小主，奴婢以前是有眼无珠，还望主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奴婢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小主，求小主再给奴婢一次赎过的机会。”说着竟“咚咚咚”地磕起了响头。

　　柳多多不禁生气地想：我做什么要给你机会！翠荷与梨花不同，梨花虽然对她态度不好，可该做的事情梨花并没有落下，也没有害过她。但翠荷却是天天晚上咒骂她，试图把她逼上绝路，此人的用心光是想想，柳多多都觉得害怕。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翠荷见柳多多态度没有缓和，又涕泪横流地扒到枕边哀求起来：“求主子开恩，饶了奴婢。要是主子把过去的事情说出来，奴婢一定会没命的。”翠荷说是这样说，可心里并不特别担心，像柳多多这样软绵绵的性子，只要她多哭几回，肯定能说动她。

　　正在翠荷用眼泪狂攻柳多多时，一个清灵婉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咦，妹妹醒了吗？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柳多多听声音有些熟悉，侧目望去，却一下呆住了。怎么是她？进来的少女正是柳多多应选那天，在宫门口偶然碰上的闻相千金。她怎么也在宫里？

　　啊，是了，柳多多的心里终于对上了号。原来她就是秀女们说的那位住在太后宫中的闻秀女。闻秀女就是闻相府的千金，太后的外孙女。

　　翠荷见了闻瑾瑜，连忙起身擦掉眼泪，略显慌乱地掩饰道：“没什么，奴婢担心小主的身子，一时激动了些。”她替闻瑾瑜搬来了一张绣墩，摆在床前。

　　闻瑾瑜也不理会她，走到床前坐下，对柳多多亲切地笑道：“柳妹妹怕是未见过我，我也是和你一样的秀女，叫闻瑾瑜，平时住在颐寿宫里。妹妹昏迷了一日一夜，现下可觉得怎么样了？”说着闻瑾瑜就伸手到被里，轻轻握住了柳多多的手。

　　“还行……”柳多多看着她的冰雪姿容，感受着她掌心的柔软，竟一阵脸红。女人长得美，连同性见了也会动心的。

　　闻瑾瑜温柔而关切地道：“妹妹真瘦，醒后喝过药没有？”

　　翠荷道：“还没有，奴婢光顾着说话了，这就去取药来。”说着便去端药。

　　闻瑾瑜冷眼瞧着翠荷出去了，又回过头来对柳多多微微一笑。她刚才在门外已经听见了翠荷说的话，但她很想看看柳多多会怎么处理翠荷，所以只装不知道。

　　但柳多多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懂驭下之术，也不会拐弯抹角，所以很直白地道：“闻姐姐……”说着脸又一红，“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闻瑾瑜笑道：“自然可以，妹妹不用见外。”

　　柳多多道：“闻姐姐，我有个请求，不知道算不算过分。”

　　“但说无妨。”

　　“能不能帮我换个丫头？”

　　闻瑾瑜一呆，这位柳妹妹行事还真是直截了当，闻瑾瑜垂眸想了想，故作不解地道：“为何呢？我瞧着翠荷挺尽心的。”

　　柳多多道：“可她是因为我在颐寿宫才尽心。”

　　看来她虽有些傻气，却还算明白，闻瑾瑜对柳多多的好感又增了几分，笑道：“换她不难，只是换来的人，焉知不是只在这儿才尽心呢？妹妹可有想过？”

　　柳多多怔住了，她真的从没想过这点。

　　闻瑾瑜见她露出呆相，更觉得可爱，抿嘴一笑，温言道：“此事就交给姐姐来办，你好好瞧着。”

　　等翠荷端了药来，闻瑾瑜便让出床前的位置，由着翠荷近前给柳多多喂药，自己则说道：“妹妹吃了药，就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许嬷嬷才会来接你回去，你安安心心在这睡一晚。”

　　回去？翠荷动作一顿，没忍住问道：“闻小主，我们家小主还要回去吗？”

　　闻瑾瑜道：“自然，太后的意思是让柳妹妹在这儿养病，既然已经无事了，便要尽早送回去。”

　　“……”翠荷彻底傻了。

　　“时候不早，我还要服侍太后安置，明天早上再来看妹妹。”说着闻瑾瑜就出去了。

　　她前脚刚走，翠荷就马上翻了脸，把药碗重重摔在一旁的桌上，药汁四溅。“我还以为你是咸鱼翻身，没想到还是烂泥扶不上墙，枉我还给你磕了几个头。你啊，还活过来干什么？怎么不早点死了去！”

　　见她变脸变得这样快，这样迫不及待，柳多多都惊呆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我还以为要派人盯上一夜呢，没想到你倒替我省了工夫。”闻瑾瑜玉步轻移，又从屋外转回来。

　　翠荷一见了她，面色惨变。不管柳多多回不回秀女所，她刚刚这番话，已然是诅咒主子，其罪当诛。翠荷猛地跪下，朝闻瑾瑜磕了几个头：“奴婢一时糊涂，求主子饶命。再给奴婢最后一次机会。”接着她醒悟，向闻瑾瑜讨饶是没用的，连忙又向床上的柳多多拼命叩首。生死交关，翠荷的脑袋磕得像捣蒜。

　　闻瑾瑜试探着朝柳多多看，柳多多毫不犹豫地道：“恶有恶报！”她的声音虽然虚弱，可是口气却是斩钉截铁的。

　　翠荷大概没想到柳多多会在悬崖前直接揣她一脚，一惊之下，萎顿在地。

　　闻瑾瑜心里暗暗点头，她睨视着翠荷，沉声道：“你的眼里没有主子，机会再给你多少次都是一样。在这宫里头，一个没有忠心的奴才是没有立足之地的。”

　　这时，外头进来了一个俏丽宫女，向闻瑾瑜恭敬地说道：“小主，内侍房的公公已经到了。”

　　闻瑾瑜看了翠荷一眼，目中尽是轻蔑之色：“叫他们进来吧，这个奴才是没有骨气自己出去的。”

　　俏丽宫女应了一声，便喊进来两个身形魁梧、凶神恶煞的公公，手里拿着绳索。翠荷吓得惨嚎出声，使劲抓着床架子不肯走，却哪里比得过这两个公公的力气，轻轻松松地就被拖走了。

　　柳多多神智还有些昏沉，听到屋内终于安静下来，她才觉得清爽了一些。闻瑾瑜来到床前，柔声道：“妹妹，这是我的随嫁丫头小芝，今晚就让她陪你吧。你的丫头我与太后商议一下，明日再定夺。”

　　小芝遂向柳多多行礼。

　　柳多多强打精神道：“多谢姐姐。”

　　“以后我们相处的日子长了，不必如此客气。”

　　相处的日子长？柳多多疑惑地看着闻瑾瑜。闻瑾瑜温言道：“我已和太后娘娘说过了，我一个儿住在颐寿宫也怪闷的，以后妹妹病好了也不用回去，留下和我做个伴吧。小芝，你今晚一定要好好照顾柳妹妹。”

　　“是，小姐。”小芝把闻瑾瑜送了出去，又端来了一碗新的汤药，服侍柳多多喝了。

　　睡了一夜，柳多多的热度完全退了下去，除了身子还有些虚乏，已经没有大碍了。一早吴太医来请过脉，吩咐了一些食补的方子，早膳时柳多多就吃到了按吴太医方子煮的药粥。

　　柳多多吃了粥，便又睡下去，快到午膳时，她睡醒过来，发现屋子里的丫头已经不是小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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