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鹤

　　宋琛到达兵营的第七个晚上，终于连哄带骗地把吴素延拐上床给办了——本来是吴素延办他的，但是没得逞——。第二天宋琛起来，觉得自己又累又没力气，双腿发虚，黑眼圈极重，是肾亏了。

　　他扶着昏沉沉的头想了半晌，昨天他们折腾了多久？大半夜是肯定有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很节制的，没想到也会为了快活不要命了。

　　宋参谋胡乱套上马裤军靴，军服外套都没披，穿着一件白衬衫就衣冠不整的去了厨房。宋参谋就着中午剩下的窝头和粥呼噜呼噜地吃，又吃完了一海碗汤面，他一抹嘴唇，问道，“还有吗？”

　　炊事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货这么能吃，“有呢，您还没吃饱啊？”

　　宋参谋摇摇头，“吃撑了。军座还没吃饭，我拿点带给他。”

　　炊事兵们手足无措了，“这……这种小事您吩咐一声就成了，哪能麻烦您亲自去送呢？”

　　宋琛垂头笑了，叼着个馒头离开厨房。他进了吴素延的屋子，发现吴素延已经醒了，手软腿软的，正跟一双马靴较劲。

　　宋琛上去踢开马靴，翻出了一双布鞋递给他，“既然不上前线，就别穿马靴了。”

　　吴素延没理他，扎好皮带和武装带。宋琛忍不住问道，“你要出去？”

　　吴素延点点头，“从重庆运来了部分野战炮，我去看看。”

　　宋琛觉得他在赌气，心里顿时愧疚了起来。毕竟昨天还是把他折腾惨了。他蹲下身子，讨好似的替他套上马靴。闷声问道，“你生气了？”

　　吴素延腰疼得很，如今看到宋琛没出息的模样儿，心里顿时更不舒服了，于是不着力地踹了他一下，“起来，你好歹还是个高级军官，蹲在这儿伺候人，像什么话？”

　　这话说得似嗔带怒的，听得宋琛脸红了起来，“我只伺候你。”

　　吴素延忍不住低声笑，准备拉他起来，结果全身没力气，两个人又倒在了床上。宋琛抓住机会亲了几口。吴素延推开他，跳下了床，“宋琛，我不能和你胡闹了，这批野战炮我得亲自去看看。”

　　宋琛盘腿坐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迈着不自然的步伐出门。他暗想，等你回来了，我再好好收拾你。

　　吴素延去忙正经事儿了，宋琛也不能闲着。他尽了一个督军的职责，亲自去了前线。前线虽然没大乱，小打小闹倒是不断。宋琛刚到的时候，就来了一批骚扰的游击队。

　　游击队自然成不了气候，但是疲劳作战已经耗尽了前线国军的元气。宋琛呆了三天，也没摸清敌方指挥官的出牌方法。不止是他，和指挥官斗了一个多月的师长也没摸清。

　　“这指挥官以前是川越军的人。”一次攻击刚落，宋琛身边的团长替他点燃了一根烟，跟他说起了闲话，“本是同根生！哎，如果是日本人也就罢了，一蹦一个准，不带含糊的。来攻击的一个个小兵，我虽然不能一个个叫出名字，但也都见过啊，看见他们，我都舍不得开枪！”

　　他想起了吴素延身边那个对他有意思的少将，吴三姐说他是共产党，于是问道，“是不是姓周？”

　　“姓钟。”团长更正，“其实也差不远，姓周的那位如今在贵州。”

　　宋琛吸了口烟，长吁一口气，想起了自己在共产党的同胞弟弟赵靖华，他和赵靖华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毕竟是同母双胞，血浓于水。他问道，“团长，你说日本人都赶跑了，我们国内为什么还要闹啊？”

　　“为什么？！谁也不服谁呗！”团长碾熄手中的半根烟，摆弄着手中的手枪，“我想着共产党打日本人的时候也不见得这么勇猛，除了姓彭的打了个百团大战外，就没见得他们打过什么大仗了。怎么打起自己人来，就这么有本事了？”团长一叹气，“哎，抗战的时候瞅着我们打前锋，见我们消耗兵力，等打完了，他们韬光养晦也够了，就开始打我们了。”

　　“话不能这么说。”宋琛对着还没灭的烟头又点了一根烟，他不迷烟，但在这时候手中不拿跟烟或拿把枪，他心中就不自在，“人家懂得攻心为上，瞧瞧你们党国多少精英，就是被他们那理论给忽悠去的？”

　　“我不是说三民主义不好，只是啊……”宋琛就着微弱的火光，在地面上写下了“民权，民主，民生”，又跳了一行写下“共产”，他回想起昔日在黄埔军校学习的理论，又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八个字，嗤嗤笑了，“有理论，没人发展，开给老百姓的只是张空头支票。看看人家共产党，土地改革做得不亦乐乎，人家怎么不对它死心塌地？共产理论太理想，不现实，我们注定看不到它实现了，但有多少人为了这不现实的信仰死心塌地的奋斗了一生？”

　　团长听得愣了神，“宋参谋，你研究过马克思主义？”

　　宋琛笑了，“只是读书的时候拿来看看当消遣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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