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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中午两个人找了家西餐厅吃饭。
“我请你。”黄濑这么说,黑子说我不能总让你请。
“上次你不是请我吃……吃那什么了么。”黄濑说到这里不自然地顿了一下,表情也有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纠结。
“烤鸡翅?”黑子问他。
黄濑先是突然扶墙干呕了几下,才稳住心神说:“最近半年内先别跟我提‘烤’、‘鸡’、‘翅’,这仨字,会吐……”想了想又加上,“那什么,‘辣’最好也别提。”
黑子耸了耸肩,“哦,行。”
吃过饭两个人享受着店里的暖意互相翻看对方的作品。黄濑算是个外行,翻来覆去地只会说,“真像,真好看。”
黑子不理他,独自把H4D-60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慢慢翻看,果然是自己画什么黄濑拍什么,街景,商店,民居,流浪汉,月台,拍出来也很有感觉。好几张是他拍自己画画的模样,握笔的姿势,专注的表情,偶尔回头望向他的眼神。
黑子盯着画面里的自己,平凡又普通。普通的头发,普通的眉眼,普通的嘴唇和下巴,普通的衣服。只是因为握着这个相机喊自己名字的人,是黄濑凉太,眼瞳里的色彩就变得不似寻常。
他抬起眼睛偷偷地去看桌对面的黄濑,他正单手托腮,上上下下地扫视铺开的画纸。不轻佻也不专注,置身事外地看。就是这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才显出他吸引人的美感,他的五官非常立体,低垂的眼睑能看到长长的微微上翻的睫毛,又高挺又漂亮的鼻子,就连唇角的弧度都好看到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拿笔画。
“怎么了?”黄濑抬头问他,“我脸上有什么?”他伸手去双颊抚了两遍。
“下巴上的咖啡渍。”黑子说,他看黄濑摸了几下都没有抹掉,索性伸过去手拿食指在他的下唇卷起的弯中轻轻一点——皮肤又软又嫩。
黄濑抚着唇角的手停顿了一会儿,没有动弹,渐渐地,他的眼神变得微妙又危险,似乎在笑,又似乎在思考。他说,“小黑子。”
黑子定定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然而黄濑什么也没有说,继续低下头翻黑子的画。一张一张有节奏的翻,只是翻,黑子知道他并没有在看。黑子举起相机,笑了笑,按下快门。
精致得像海报一般。
出了店门又觉得户外真不是一般的冷,雪停了,视野里白茫茫一片。两人把伞收好,黄濑背着黑子的包,黑子依然握着他的画夹和画笔,茫然地看着街道。
“擦完嘴巴你嘴干的,”黄濑皱了皱眉低下头问他,“我上回给你的唇膏带着吗?”
黑子一听就急忙低头去拍全身的口袋,一边一个挨着一个的摸索,一边回答:“应该是带着了。”记得早上有放到口袋中。外衣摸了一遍没找到,他又拉开外套拉链去翻衬衣的口袋,果然捂在胸口,拿出来还热乎乎的。拧开盖子,生姜味很浓。
他把盖子小心翼翼地拧开,抬头有些无辜地看着黄濑,黄濑就冲他笑,露出上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怎么了,涂啊。”
“嗯。”黑子点点头,犹豫一下把嘴唇抵在那个圆圆的小金属盒中,又轻轻地摩挲了两下,滑润微粘,拿开之后又抿了几下嘴唇,生姜味更浓,灌入鼻腔。
“让我也用用。”黄濑没等黑子反应就从他手里拿过唇膏来,很熟练地在嘴唇上涂了几下,快速而认真。给嘴巴上蹭完了之后又还给仍然不知所措的黑子。
黑子脸红红的,刚擦完唇膏的嘴唇也红红的,盯着手里的东西看了一小会儿之后拿盖子重新拧好,放回到衬衣口袋中,外套拉链拉上。“走吧。”他低声说。嘴巴像刚刚被吻过,又像是碰到了谁的舌头,滑滑的,热热的,很不习惯。
他走在前面,不敢往后看,边走还边把帽子拉低一些。
黄濑看黑子越走越快,跟了几步和他保持平行,“这是要去哪儿,你刚吃过东西别走这么快。”
黑子听到他的话果然放慢一些速度,低头看着地面走,“去买点吃的。”
“怎么又买,没吃饱啊?”黄濑笑他,“那干脆再找个饭店吃会儿呗。”
“不是。”黑子在一家肉食店停下,看了几眼钻进店里,买了一些熟肉又买了一些馒头,拜托店主搅合碎了装在一起,又热了热。黄濑看他认真的那模样就问他:“你这弄给谁啊,这种吃法。”哭笑不得。
“到了你就知道了。”
黄濑跟着黑子一路绕了好几个弯,又拐了好多个不太容易记的小胡同,过了两三个马路口,最后穿过一个歪歪斜斜的河堤公园。
“我还不知道咱市里有这些地方。”黄濑一路探着脑袋四处张望,“这七拐八拐的穷乡僻壤,你是不是准备把我骗到荒郊野岭给卖了啊?”
“哼,”黑子照例是冷笑,“卖你也得值那个价钱,就冲你这开销,说不定倒贴钱人都不要。”
黄濑气得朝天翻白眼,正想说什么,黑子已经蹲了下来。他正觉得莫名其妙,突然远方一阵风,一团脏兮兮的不明物体连爬带滚地就冲过来了,速度之快,叫声之凄厉,以及皮毛之乱,着实把黄濑吓了一大跳。
“……这、这什么玩意?!”黄濑面色不善地盯着黑灰相间的小绒毛,脏脏的蠢蠢的,“猫咪?”好像不是,他看黑子把小袋里的肉和馒头撑开打算喂,就蹲下来也仔仔细细地盯着那小东西看。小东西把脑袋拱进塑料袋里头都不抬,黄濑只好揪着它耳朵把它脸揪起来仔细看,蓝眼睛,尖耳朵,横眉竖目,“哦,哈士奇啊。”他说完,又放开它,看了看黑子手里的东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把从黑子手里夺过来那塑料袋,“你可不能这么喂,得害死他。”
刚刚还专注地喂狗的黑子也吃了一惊,“怎么?”
“你不知道三个月以下的狗不能吃肉啊,要么给他喝奶,要么给他吃狗粮,只能这么办,要不三个月那会儿它翻肠,得死了,看它这模样顶多俩半月,等三个月以后吧,再给他吃肉才行。”
黑子半信半疑,小家伙还在鞋底下乱蹦乱叫,听着可怜兮兮的,让人于心不忍,“你说真的啊?”他安抚住小哈士奇的身体,摸了摸他分辨不出白色皮毛的小圆脑袋。
“废话,我专业的,小时候养我家保罗养了十几年,我再不懂这些。”一副得道高深的模样。
“保罗是谁?”
“以前我家的阿拉斯加,”黄濑说到这,眼神暗了暗,“不过已经老死了。”
黑子看他那表情显然是回忆到了伤心的事情,也没继续问,只好皱着眉说,“那怎么办。”
“这样吧,你在这揪着它,我去那边小摊子上买些奶过来,你等着我。”
“你揪着它吧,你人生地不熟的,我怕你走迷路了,”黑子有点担心地望着他,“以前你又没来过。”
“哎你就放心吧,我大老爷们一个还能丢了啊?”黄濑一边说一边就转身把那袋子肉和馒头打算丢进垃圾箱里,想了想又收回手来,“还能喂别的狗。”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就提着那小塑料袋子,走了几步拐进另一个巷子。
黑子蹲在地上慢慢理小狗粘到一起的几撮毛,灰油油的,等黄濑回来。
没过几分钟黄濑就回来了,速度挺快,手里拿了一包热牛奶跟一小盒冰激凌,他便往嘴里填冰激凌边说,“我也给你买了,”说着也递给黑子一盒。
“让你买牛奶去你买这干嘛?”说归说,黑子接过冰激凌也撕开包装一点点地吃。
“不买能行么,牛奶没地装啊,要不你怎么喂它。”黄濑也蹲下来,那小狗见状立马去趴他的膝盖,黄濑小腿很长,小家伙只堪堪够着了一点点,但是黄濑还是立马站起来闪开:“哎呀脏死了!”嫌恶的表情。
“洗洗就不脏了!”黑子瞪他一眼,“就你干净!”黑子一口吞掉了一大块奶油冰激凌,凉得他直打哆嗦,急急忙忙地吃完最后一口,终于空出来一个盒子,他又把牛奶倒进盒子里,置放在地上,小狗开始一个劲儿地舔,乐不思蜀。
黑子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角落里那个破箱子和里面的几卷破棉布。他指着那个脏兮兮的“窝”说:“箱子是我给它拿的,布也是我们家的旧床单和大辉不穿的破衣服,它磨牙,都给咬烂了。”
黄濑来了兴致,“我说你这么喜欢它,怎么不给抱回去?”
黑子摇了摇头:“大辉不喜欢。”
黄濑一挑眉:“你还挺惯着他,对小青峰那么好。”
“不是惯着,”黑子刚吃完冰激凌还有些冷,搓了搓红通通的手继续说,“我们住一起的,要互相尊重别人的意见。”黑子不等黄濑辩驳,走上前去拾起一根枯树枝把小家伙那乱成一团的窝好好整理了一遍,丢掉树枝拍了拍手掌,又把剩下的半袋温牛奶全部倒进冰激凌小盒中,趁着小哈士奇依然低头奋战的功夫,拍了拍黄濑的后背,“咱们走吧。”
半路上黑子突然想起来什么,“我说黄濑君。”
“啊。”黄濑扭头看黑子,一脸惊悚。“怎么了?”
“我,之前……一直有喂那小煤球吃肉,你说它会不会死。”眼睛睁得大大的。
黄濑一看他这模样,心里有点乐,忍不住逗他:“那估计活不久了。”说得一本正经的,“你说你要是早告诉我多好,早这么带我出来玩,它不就死不了么?”
黑子停下来,皱着眉低声呢喃:“那这么说是我害了它了……”
“可不是你害了它么,不光把它害了,还把我害了,天天就顾着自己相亲、写生,喂狗,逍遥自在,我一个人无聊死了,不是演奏会就是篮球比赛,把人**……”他说了半天发现黑子没跟上来,扭头一看黑子还在原地低着头。急忙跑过去,“怎么了你,小黑子?”
“我把它害了,怎么办?”抬头眼里尽是茫然。
黄濑一看玩笑开的有点大了,急忙正色拍了拍黑子的肩,“没、没事我说笑呢,你别多想,那野狗一般生命力都强,”点了点头肯定自己:“一时半会都死不了,跟纯种的不一样,想死还没那么容易呢。”
“真的?”黑子眼里浮起一丝希望。
“嗯,真的。”黄濑赶紧安慰他。
黑子气的捶他一拳,“可吓死我了。”突然想起来什么,“黄濑君,你家有地方么?能不能……”
“可别!”黄濑直截了当地拒绝掉,“我可从来不养野狗,只要血统纯的,再说,我最近只对魏玛和杜宾感兴趣,哈士奇还是算了吧,”他摇了摇头,“再说的再说,天天在外面跑的说不定有什么病菌呢,我家里还有别的玩意在养着,传染了就不好了。”
黑子听了他这话,独自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抬起头,“等仲春了吧,天气好了,它要是能扛过去活下来,我就把它接回家,不让它在外边受罪了。”
“那小青峰……”
“不管他。”出口果断坚定,黑子打断黄濑,独自大步迈向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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