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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算计一场空
受惊的宫女太监齐刷刷跪倒一片,齐呼“圣安”。只有式薇一人默然而立,如此再见,真是好巧。
式薇笑得揶揄,“怎么,难道陛下听闻臣妾要惩罚林嫔,特意赶来求情了?”
林嫔早成了泪人,泣不成声。心里那个乐得花开遍地,她倒要看看这位气焰嚣张的皇后娘娘如何收场。恐怕陛下早就想借机除去这块心腹大患了。
离天恨面如寒霜,冷冷看着式薇,“发生何事。”
“启禀陛下,因为陛下御赐的珍珠被人害死,臣妾伤心之下决心要惩戒罪人,可是皇后娘娘仗着是后宫之主,处处包庇自家丫鬟,还动手打了臣妾!”林嫔呜呜抽泣几声,哭得凄惨,“陛下要为臣妾做主啊!”
宝瓶愤愤瞪林嫔一眼,真真是指鹿为马信口雌黄,脸皮都不要了,正要拨乱反正,却被式薇轻轻扯了扯衣袖,只好闷哼一声缄口不言。
离天恨并未瞧林嫔一眼,自始自终目光只留在式薇脸上——右脸红肿,嘴角血迹未干,不禁面带薄怒:“怎么不说话。”
式薇低头看了秦丽一眼,不易察觉地笑了笑,“该说的林嫔都说了,臣妾再无好说。”
本哭得卖力的林嫔也心头一震,她并未料到,面对这些指控,杨式薇竟会如此淡然,丝毫不为自己争取,难道是自知陛下不会站在她那边所以也不费唇舌?不禁冷笑一声,该有自知之明的怕是她自己吧!
“再无好说?”离天恨一把揽住式薇,凤眸微眯,露出危险气息,指腹轻柔划过微肿的右颊,“朕的好皇后,不会惩戒下人么?怎么旁人没伤着,自己倒是先受伤了?”
温热的呼吸撩拨面颊,式薇身子后仰,试图推开,却只是被揽得更紧。被他触碰过的肌肤愈发灼热起来,式薇不自觉地眨了眨眼侧过头去,青丝半掩,有种不自知的妩媚娇羞。谁说面黑的姑娘没有春天?在离天恨看来,这就已经比任何眼神都撩人心魄了。
秦丽渐渐收住哭泣,似乎有些不大对劲……然而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便被溪风扶起——确切说是被钳住双手从地上拔起。
“既然皇后不会,那便由朕来教你,委屈林嫔来做个示范。”离天恨笑沐春风,却由内而外散发冷意,让人感到蚀骨寒意。那眼神,和方才杨式薇的如出一辙。
一阵清风拂过,扬起式薇三千青丝。而秦丽闷哼一声,头歪在一边,唇角渗出血丝,神色痛苦万分。
果然,他可以为了这张脸做任何事。
浣纱轩静得异常,连鸟鸣也消失殆尽。眼前是林嫔惊恐万分的双眸、剧烈颤抖的嘴唇,面色惨白如纸,一行血痕秾艳。但是式薇看着这场景并未觉得解气,反而觉得十分倒胃口。
“多谢陛下,臣妾告退。”
离天恨呆站原地。他本以为式薇会感激自己,可是为何是这样的结果?为何他一次次靠近,换来的总是她的无情推开?
宝瓶同情地瞅了离天恨一眼,“陛下是否觉得特委屈?”
离天恨不语。
宝瓶叹了口气,“陛下千万不要觉得委屈。陛下应该知道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她心灰意冷后你的殷勤。只愿陛下最终可别连‘多余’都算不上,那就太可悲了。”
本来宝瓶还想说得更直白些,因为她怕离天恨听不懂。不过为了自己的性命,还是委婉一点比较安全。
那日之后,杨晓风被降为俞嫔,秦丽降为婕妤,以儆效尤。
――
“九小姐,依我看陛下心里始终都是向着你的!”宝瓶喘着粗气重重推了下秋千,扯着嗓子吼起来,“你看当日你也就那么一说,我们也就那么一听,陛下却是先下手为强把八小姐和林嫔都降职了!这不明摆着在讨好九小姐么!”
秋千彷如飞上了云霄,看得宝瓶和平儿心里有些发憷。
“他爱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与我何干。”式薇顺手摘了几片树叶,随手一撒,恰好贴在了宝瓶鼻子上。
宝瓶正挤着斗鸡眼嫌弃地挪开叶子,只听平儿惊叫一声,冷不防抬眼望去,只见式薇从半空中远远地抛了出去,像坠落的蝴蝶,形成一道美丽的弧线。
坠下来的瞬间,式薇什么都没能想,只觉着这坠落的感觉十分熟悉。对,她失忆就是因为坠马啊。现在又来?
平儿呆立当场,宝瓶迅速反应过来,提起脚跑过去一看,吓得脸色惨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殷红血迹从尖锐的石头上缓缓流下,染得碧绿青草触目惊心。
彼时离天恨正在早朝,神色慌张的小太监几乎是飞身而入,瘫在了地上,呼天抢地道:“皇后娘娘不好了!”
惊得离天恨差点从龙椅上滑下去。满朝文武如炸开了锅般沸腾起来。
还是李公公稳了稳心智,喝道:“发生何事?”
小太监颤颤巍巍将式薇从秋千上坠下来流了满头血之事一说,离天恨立即退朝赶往玉华殿,一路上只觉得天昏地暗,为何紫宸殿与玉华殿天南地北相隔了好似万水千山?
而留在紫宸殿中的另一个人,也是踉跄几步险些站不稳。式陵多想立刻飞到式薇身边,可是却连一步也不能踏出。
――
离天恨赶到玉华殿的时候,只听宝瓶和月怜哭得肝肠寸断,平儿急得团团转,太医还没来。
“都给朕安静下来!”离天恨低吼一声,震得宝瓶和月怜立刻悬崖勒马,生生将抽噎憋了回去。自己却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该死的太医怎么还不来!太医署有这么远?!”
“一群废物!”等了片刻太医还没来,离天恨已经气得炸毛,“宝瓶,你告诉朕,为何她会从秋千上坠下来!”
宝瓶早已哭得泪雨汍澜,听离天恨一问,立刻“扑通”跪了下去,俯首认罪,“奴婢该死!是奴婢没有仔细检查,才害九小姐身处险境!奴婢罪该万死!”
“你太让朕失望了!”
宝瓶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又不敢放声而哭。跟在九小姐身边过惯了安乐舒心的日子,每日看着她插科打诨没个正经,自己也沉浸其中忘了身份。确实是罪该万死,若是九小姐出了半点差错,她有何颜面存活于世上?
过了一会,太医终是来了,正要行礼,又被离天恨骂得连圣安都来不及开口,立马给式薇去看伤势了。听说皇后娘娘出事,他已是拼了老命跑来,万一晚了一时半刻耽误治疗,他无疑是要陪葬的。
张太医看了看伤口,把过脉,松了口气,这一看下来倒没什么大碍,只是虚惊一场。
“还请陛下安心,娘娘并无大碍。虽出血较多,但并未伤及内里,几位姑娘也把伤口处理地很好,及时取出了碎石杂物,并未有发炎迹象。此外,娘娘的五脏六腑都正常,不过坠落之时冲击力较大,脑部一时承受不了,所以处于昏迷状态,安定下来睡一觉就会醒了。之后再喝药调理,不日便能痊愈。至于那伤痕,涂些玉露膏,也会渐渐消退的。”
离天恨胸口的大石被移开,呼吸顺畅了许多。张太医正要去吩咐煎药,忽然被离天恨叫住,“你方才说她脑部受了冲击,这可会对记忆造成什么影响?”
太医愣了一下,按理说是不会有影响,只是听闻这位皇后娘娘曾经坠马失忆,有了这前例倒是不好说了,因而也不敢说得太满,“此事得等皇后娘娘醒了之后才能确定。”
太医退下之后,溪风进屋回禀离天恨,花园里的秋千绳索是人为弄断。离天恨凌厉的眼神一扫,平儿吓得立即跪在地上,对天发誓此事绝非她所为——因为刚巧断裂的绳子所在是她负责的一边。
离天恨看了她一眼,“谅你没那个胆子。”
李公公召集了所有妃嫔在玉华殿门外,传口谕:若始作俑者自己供认,从轻发落;若是被查出,谋杀皇后当诛九族。在事情未有结果前,所有后宫人员都是嫌疑人,须在玉华殿外长跪直到皇后苏醒,不得擅自离开,不得窃窃私语,不得眼神交汇。
半个时辰,对这些娇生惯养的妃嫔而言,已是煎熬。
一个时辰,腰酸腿麻,凝重气氛压在肩上恍如重担千钧,还不许抬头不许交流,无异于酷刑。
罪难捱的是那犯人,一个眨眼好像一年的时间,漫长而无尽头。没有人帮她出主意,摆在她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自首,要么等死。最恐怖的不是身上的酸痛麻木,而是心头那道越发浓重的阴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秦丽终于熬不住心中无限膨胀的恐惧,承认是自己做了手脚。霎时一道道如利刃般尖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人会同情她。
连一向交好的刘雪漫都落井下石,“你倒是早说呀!害我们跪了这么久!”
那一刻,秦丽明白了,这后宫之中所有人都不怀好意。
只有杨晓风,神色凝重地叹了口气,“好好和陛下求情吧!”
离天恨没有离开式薇床榻半步,秦丽认罪之后,直接传口谕将她贬为采女,禁足于景棋阁内。待式薇醒后再量罪。
被贬为采女秦丽尚能承受,但景棋阁是幽禁犯错妃嫔的处所,环境恶劣,衣不暖食不饱无异于牢中囚犯。
她不过是想吓唬式薇,从没想过要她死!陛下却对她这么狠,甚至不给她辩解的机会,而且这还不是最后的惩罚!
“陛下!陛下!您难道要臣妾死么?!”
秦丽撕心裂肺地唤着离天恨,她知道她想见的人就在那扇门后,她的声音明明可以清清楚楚传达到他耳中。
为何,你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宝瓶慢悠悠蹲下身去,轻勾唇角,欣赏着秦丽那布满泪痕胭脂凌乱的脸颊,心情大好,“我家九小姐早就提醒过你了,人要有自知之明,可惜你这脑子就是听不得好话,只配听些秽言秽语!你觉得死很可怕?陛下当然不希望你死——”
秦丽脸上方露出一丝希望,随即变成了更深的绝望。
“我们有千百种法子可以让你生、不、如、死。而你唯一能做的,只是祈祷九小姐放过你。”
宝瓶一开一合的唇齿间,那鲜艳的红舌仿佛浸着剧毒的蛇信子,视线越来越模糊,声音越来越轻……
当秦丽醒来之后,她已身处景棋阁,身旁没有一人,陪着她的只有角落里缀满的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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