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夜儿进府(下)
第十八章
赶到乾风苑之前,夜儿挣脱开了他的手,望了他头顶上的牌匾一会,终究是无声地叹息,眼神黯淡了许多。
“我不瞒你,我不想进去,我会在莲池看花,你若来便来,若不便,就无谓了,不要想太多即可。”
自己的身世纵使悲悯,她却学会了接受残酷。而眼下她不想混了这趟所谓的豪门秘史,最好的法子便是不见不闻不理。
孤城方才来不及捕捉她目光之中的情感,这样的她显得生疏而陌生了,潜意识顿发的一阵荒芜,使他心头怔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夜儿以为他应允了她的意思之时,他却挪回了左脚,一手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带到他胸前来,一个踉跄,迫使她只能瞪大双眼仰视着他,鼻息之间有着他明显强势的呼吸。
“这里是费府,是我的地方,而你是我的女人也必将会是我的妻,随我进去看望额娘,有何不可?”
不经意间的一个恍惚,她几乎是沦陷在他的话语中。他的女人他的妻?呵,为何能在她心境这般悲凉的时候说出这么温柔的对白?也是这一瞬的失神,让他轻易地把她带了进去,回头望见脚下跨过的高高门槛,她只能苦涩地笑笑,不再言语。
“额娘。”
“微臣见过、、、、、、”满头大汗的御医正专心地给老夫人把脉就诊,见到孤城到此,正想行礼,却都被他的手势拦下,“王爷,恕老臣们无能无力,方才瑞太妃不知何故额上突冒冷汗,这恐怕也是雷公藤引发的并发症之一。”
雷公藤?听到御医这般说辞,夜儿不禁往床榻上沉睡着的瑞太妃望去,透过孤城半是忧愁半是强自镇定的眸光,她陷入深思。
夜儿本不想多心此事,却命里安排似地竟在这里听到了这味毒药。孤城是被废掉的王爷,费府还能有宫里的悉数位御医服侍着,她不觉得奇怪,毕竟她信了外边盛传的留言,这费府可是丝毫不差于当今图腾皇宫,更何况她的人网罗天下,想要验证此事实属易事;让她有所感触的是为何这位瑞太妃身染雷公藤两年多了,她还能保住这躯身子?
当日小芝把情报线索呈报时,曾提过前太妃身染至毒,两年余去却未见苏醒,费府可是网罗了天下神医名师,试过了千百种药物试炼,却始终无果。当时她未曾多想究竟她是所中何毒,至今日亲眼见其脸色,与常人熟睡之时颜容无异,绝非是身染至毒许久且试过千百种药物之躯。
她对绿纱毒是完全熟知的,雷公藤作为绿纱毒的同列并举毒药,自然也是她第一天得知绿纱毒之时必须要深究的对象之一,据她所知,身染雷公藤者,由内至外只痛不痒,痛过锥心却无法醒眠,扰人心智。通俗来说,如若一直无药可解,那就只能等它把人的心智耗尽焚毁,吞噬全部心血之时,才能毒尽人亡。
转念想起,他救她之初是想要绿纱毒的解药,也是听从了所谓的江湖传言:身染雷公藤者,需配以至毒至性的绿纱蝶之血,方能治愈。
而他接下来的一系列举措,好不意外地证实了她心头漏过的那一刻沉思。
“夜儿,你恨我也罢,今日需借你体内之血来为额娘解毒。”他说得极其小声,几乎是凉薄的唇瓣紧贴在她敏感的耳畔说出来的。
因为敏感,所以哀伤才来得更是直接。
“那封信,原是你的意思。”
他方才不着痕迹地点了她的穴位,身子僵硬的同时,她已猜中所有来龙去脉。确实,以费府正妃夏静纱之名气之性子,绝不会以那般低微的书信来引她入瓮。而她自己,到底是在这唱戏里头注入了哪个程度的情感,才允许自己堕落至此?
“何必呢?莫非对付我,你还需拉上其他人?”她是当局者都能看得如此透彻,透彻得她厌恶这样的自己,他作为一个一开始就有明朗目的的局外人,当真就看不出她的心境么?
“夜妃妹妹,你倒是错怪了王爷了,”夏静纱面容坚定地进来了,紧俏的身段立在他们两人之间,生硬地阻断了夜儿那抹复杂的眼神,“王爷借我之手邀你来费府,是因为不想在你心目中坏了形象,他自然是明白妹妹的,知道你素来不喜这等繁缛生活,若下命令叫你进府来也是增添你的烦恼,况且最重要的还是不能毁了与妹妹之间的情谊,妹妹就体谅王爷的心情吧。”
孤城眉色更重了,紧紧皱紧的眉心不得舒展。
“铃儿,叫人来服侍王妃回至上夏苑,”孤城稍许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这时候可寻不来心思思量为何往日寡言温静的夏静纱竟也有这般口若悬河的本领,之后转过身,与夜儿并肩站在一起,“额娘这里,我和夜妃在此之外,只需孙御医一人,其余人等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进来。”
言罢,侧过脸,凝上夜儿那双似乎从未移开过的双眸。
些许不堪,些许倔强,还蕴藏了些许凄凉。
孙御医在转角处做准备,深灰色床榻前,只余了他与她一直未动过的身躯。
他忽然诡异地笑了,笑意里有三分邪魅,只是依然是凝视着她的,越发显得过分生硬。看过她的眉眼,似乎懂得了那一闪而过的流云,叫做失望。
“你今日引我来,原来并不止是想要我身上的血。”她也笑了,依然浅淡风清的一瞬间,却厚重地令人无法忽视。
与夏静纱同为女人,她这两次出场所表现来的种种,早已暗藏了一切玄机。
“既是如此,为何不直接到抒家二老面前要了我来?凭你费王的名号,岂是他们敢拒绝的?就算我不肯,你大可强迫我来,或许在我面前做出戏,我无用,必会做出这等昧着本性之事的,你这番大费周章与我玩这出,就不怕我破釜沉舟?”
她一语道破,毫不保留地说穿了他对她的利用。
“很简单,夜妃,因为强迫来的东西始终有新鲜期,而我打算与你长久下去,就必须有你的心甘情愿和心服口服。”他自然地托着她的下巴,使两人距离更加近,温热的鼻息洒在她脸上,却不容许她有所闪躲。
“我身上的血,你若想要,多少我都给,反正作为你献身于我的报答,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唯独我的心甘情愿和心服口服,如要我用在这费府之上,你现在就可死心了,连我自己都不信能交付的心,何况还是你这等人?”
“我这等人?”手上力气加大,放佛心头那道坎被她的话深深刺中,好不利索,“哼,你的血我全都要,你的人我也要!你若想自己的复仇计划无一障碍,我劝你还是乖乖做我的女人,这天下,只有我不要你之时!”
“孙御医,把人叫进来,放血!”
一声令下,是撕碎了谁人的呐喊?又是铺垫了何时的悲哀?
“怎么还不去把人带进来?这次是利剑还是白绫?”孤城心生烦躁,对纱帘外边无所动静的场景感到心脑,语气更是不容怠慢。
夜儿心头一窒,几乎是刀割在心口的窒息痛觉。她不曾想过原来自己还能这样心痛!
“试药、、、、、、”她看向身边这个男人,带着不舍怀疑的颓废与落魄,“这两年来,为了一副早死之躯,你究竟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怪不得瑞太妃还能保住不死之躯,怪不得这所谓的乾风宫有她不喜欢的气息。
孙御医在纱帘一边不禁捏了一把汗,仔细听见里头逐渐提升的语调,心才放宽了稍许,机不可失似地选择在这个节骨眼开头,“回王爷,这次是微臣之过,昨日才经查出那少妇已怀有身孕一个月,微臣、、、、、、就擅做主张将其遣了回去,以为、、、、、、”
“今日之类若找不到人试药,那就提脑袋来见本王!”
“不必去了,我身上之血,根本无法医治雷公藤之毒,太妃身染此毒,早已过了治愈期,就算饮尽我的血也是无用。”
“怎么,夜妃,你现在倒要装好人了?”他转过头命令孙太医即刻就去寻找新的试药人,随后点开了夜儿身上的穴道,同时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到眼前来,“给自己亲生父亲下毒之时你可是丝毫不见恻隐之心啊,现在为了几个你不认识的人,当真要和我作对?”
哼。
“费王,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她不留情面地冷笑出声,出奇镇定的双眸锁住他的,放佛要他把她的话记到心里去,随而娇媚一笑,娇夷软弱无骨地攀扶上他的侧脸,轻柔地抚摸他的下巴,风流一笑,却也是往日里两人相处时独有的妩媚姿态,“你今日引我来,一是用换血之实来测我之心,二是借我一用以对抗夏静纱之位,再者用试药之事来相告你本身就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且冷漠之人,目的是什么?还用我一字一句讲出来吗?”
他终究是个谜,是一个注定对她施加祸害的谜,她若想干净脱身,那就只有趁早撇清这层时而温柔时而狠毒的关系。一炷香之前他说她是他的女人他的妻,现在他又要逼着她看清他那肮脏的真面目,他如果不是一个谜,就是魔鬼。
“只是你需要知道,如果我不想,谁也无法逼我做任何事。”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指甲已经嵌入他的脖颈下方,同一瞬间她还坚定地吻住他的唇,辗转厮磨,稍许一瞬而已,但却似毁尽了两人所有的心神;双眸焦距聚散之时,已将指甲上的针毒逼入他血液内。
孤城无力地向后退,明明唇上还有她的血迹,他不想她走。伸出右手想要抓住她,哪怕是她散落在肩上的,如焚心跳逐渐降落,只有将手心收回,强自捂住心口疼痛的地方,只是那双深刻的眼眸迟迟不肯放淡,当她冷笑着回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之时,他甚至都觉得心痛消失不见了。
只余了方才她用力咬在唇上的微微刺痛。
“费王尽管放心,残留在你唇上的血已是半分解药,而这毒针有一样好处,便是能让你无力可使,此毒你也替我解过,很简单,只需找个女人与你行房,便可毒消害殆。”
踏上这条路,她从未想过垫上其他人的性命。而于他,也许还有其他原因,她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沦陷,也就不悲不喜,不拖不欠罢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