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尘

作者:龙梦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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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怎么了?”巧凡迷惑不解地走到门外追问,我和含卉更像丈二的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含卉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地眼神看着八路。八路回过头来,看着我们惊讶的表情显得有些吃惊,立刻故作轻松地说:“拍外景。今晚出发。赶紧准备准备,车已经来了。”
      “去哪儿拍啊?”巧凡喜出望外。
      “去了就知道了,赶紧。”说完八路就去敲别个宿舍的门了。我和巧凡一起走到大门口,发现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八路过来清点人数,还不停的在喊:“快点啊,动作快点。”不一会儿又出来几个,看到人都到齐了。八路就去门口,掏出手机打电话。
      这时,我们周围的一群人开始讨论起来,有的说是去拍夜戏,有的说是去外地。巧凡看见提着一袋东西的那个湖北男人便问,“大叔,我们这是去哪拍外景啊?”
      “内蒙古。”大叔不假思索地说道。
      大家似乎都听见了,纷纷议论起来。
      “内蒙古?”巧凡显得有些激动,他的眼镜仿佛吱的一下亮了,“这么说,我不是能见到草原?”
      大叔笑而不答,含卉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她倒是挺冷静,说,“那还不赶紧回去穿件衣服啊,你们这样根本就是去打沙滩排球嘛!”
      这时我才发现,我和巧凡都是光着膀子出来的。我们急忙回到宿舍,含卉翻开书包,从里面抽出一件连帽的体恤递给巧凡,我随便找了件背心穿上。我们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含卉说,营生,你那衣服不行,还有裤子。说完就扔了两条牛仔裤出来。我们刚换完裤子,八路就在外面吆喝了,快点,都等你们了。
      我们把充电器、毛巾、香皂牙膏牙刷乱七八糟地塞进袋子里,然后就冲了出来。
      “你们的鞋。”含卉在后面喊。
      “来不及了,就这样吧。”巧凡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恨不得立马跑出去。
      “别换了,哎。”八路不耐烦地说。
      临走的时候,含卉对着巧凡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式,然后叮嘱我们路上小心。送走我们后,她也回去了。
      我们刚到星光影视城门口,大客车就来了。排队点名过后,我们就冲上了客车,或许是大家都过于兴奋,上车的时候出现了拥挤不堪的混乱局面。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的拖鞋在我和巧凡天衣无缝地配合下,噗哧一声被拉断了。
      “我想杀了你……”我快气疯了,偏偏这个时候鞋坏,这个时候我上哪去搞双新的?但是鞋带都断了留着它还有什么用呢?还是扔掉吧。我正准备扔掉它的时候,巧凡拉住了我。
      “别扔,”他说,“我们换着穿。”巧凡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着实让我眼眶一热,还算有点男子汉气概,勇于承担责任。
      “不过下了车,我们要换回来。”
      “靠。”我对着他的头就是一拳,刚刚我还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不得不暂时勉强拖着那只烂鞋上车,以确保我在买到新的鞋之前脚不会露宿街头。
      八点半的时候,我们坐上了开往内蒙古的客车。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低,刚一上车,我就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巧凡倒好,一坐下就把帽子戴上了,然后掏出手机,估计是在跟含卉短信调情了。我玩了会游戏,手机就没电了。
      幸好车里放起了电影,是张学友演的《人间道》,不过看着看着我就困了。
      第二天凌晨,我们抵达内蒙古。但离目的地仍有一段路程。车窗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汽,窗外的景色显得朦胧而宽广,显然已经和城市截然不同了。四周是茫茫草原,蒙古包错落有致地分散在这片广袤的大地,太阳的光辉已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但是却只能远远的在那里。我们的车由南向北行驶。
      司机在一个岔路口停车,领队走下去,用汉语询问那个穿着棉袄带着毡帽的蒙古人,蒙古人嘴里呵着白汽,笑着跟他说话,样子很憨厚。领队把手里的地图指给他看,蒙古人看了一眼就指着前方,然后热气从笑着的嘴里冒出来。领队上车来,搓搓手对司机说路没有走错,大概还有二十公里。
      司机关上车门继续开车。
      窗外的景色顺次倒退,我想看清楚外面的世界,用手擦掉玻璃上的水汽。巧凡被我弄醒了。
      他意犹未尽的醒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当他看见外面的风景时,又从嘴里发出一声惊叹,“哇,营生,都不叫醒我,什么时候到的草原啊?”
      “我也刚醒没多久,是刚被冷醒的。”我看了看他的帽子,有些嫉妒地说。
      “啊,草原——”巧凡沉浸在眼前向往已久的陌生却又美丽的景色里,说,“营生,你有没有觉得这很像在美国?尤其是眼前这条柏油马路。”
      经巧凡这么一提,我也觉得与美国电影里的场景挺像,无论是眼前的笔直公路,还是远处的白色栅栏,写着蒙古文字的绿色路标,还有充满异域风情的民房,以及那小片小片的白杨树林,有一瞬间,我真的被眼前的美景欺骗了。这样宁静清新的早晨,果然和美国电影里出现的地方有几分相似。这次远行给我带来的第一种感觉就是如此轻松和新鲜。
      “嗯,不过这边好像是冬天哎。”
      “何以见得?”巧凡刚刚还在睡觉,没有机会目睹那个蒙古人的装束。
      “刚才下去的领队嘴里哈着白气。”
      “哦,看来含卉还真有先见之明啊,要不然我们就短裤上阵了。那样的话……”
      “穿这个也好不到哪去!”没等他说完我就接上话头,也不知道是在对他泼凉水还是在自我安慰。
      这时巧凡才注意到我:一件黑背心,一条牛仔裤,一双烂拖鞋。其实他也好不到哪去,除了衣服比我多个帽子和两截半袖外,基本上没什么优势了。
      “营生,快看。”我顺着巧凡的手指望去,那里聚集着十几户人家,每家的院子外都圈着大片的羊群和马群。还有穿着黄色羽绒服的蒙古姑娘牵着马从院子出来。
      “你看那个女孩。”我指着她说。
      “我就知道你是冲蒙古姑娘来的,露馅了吧。”巧凡笑着打趣道。
      “郁闷,我是说她穿的衣服。”
      “哦,我懂你是在暗示什么了。”
      我晕了,说了半天他都没有领悟到我意思,真是对牛弹琴。
      “拜托,请用你形将颓靡的想象力稍微联想一下什么季节才穿这样的衣服。”我叹了一口气,简直要崩溃了。

      汽车抵达的时候,已是早晨6点。在我们客车前面,停着五辆大巴。有的人已经下车,有的正向不远处的小山坡跑去,那边是一片开阔的草地,上面已经搭建好了一座高高的铁架子,一层层地铺上木板,外观像金字塔一样。我算是大概明白这个所谓的外景了。
      “你看红军,营生。”原来巧凡也注意到了,那一群人中有不少人穿上了红色的背心和短裤。
      “别急,少不了你的。”我不以为然的说。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巧凡说。
      “什么预感?”
      “说不清楚。”

      刚下车,我们就冷得发抖,浑身起鸡皮疙瘩。草原上吹着飕飕的凉风,吹得脸蛋生疼。太阳还没有光顾这片区域。突然有种闯进冬天的感觉,但是我们所有的人都还是穿着夏天的衣服和凉鞋。巧凡把刚脱下的帽子又戴上,两手搓着手臂,肩膀紧缩,可怜兮兮地望着我说,“这是人呆的地方么?”
      “你知足吧,你看我,黑背心,烂拖鞋。”我顾影自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眼前竟然出现一阵白雾。
      “你不嫌丢脸吗?”巧凡看了看我断掉的拖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有什么好丢脸的?烂的总比没有强。再说了,谁也不认识谁,丢哪门子脸。”

      “嗨,大家都过来排队吃早点,吃完领衣服干活。”领队对着走在我们后面的人吆喝到。我们排在长长的队伍中间,没过多久就领到了早点,每人一份,是一袋热牛奶,两个硬邦邦的馒头以及一些泡菜。
      我吃了口泡菜就不要了,酸酸的,还有一股辛辣的生白菜的味道在里面。馒头就着热牛奶倒还合我胃口,不过我天生就不喜欢馒头,这次迫不得已吃得只剩下半个,剩余的都放在袋子里扔在了草地上。巧凡拿着手里的东西,照单全收的势头,对我的行为更是鄙薄万分:
      “你就一浪费粮食的典范。”
      “要是三年前你敢这样说,我背你在草原上跑圈圈。”我说。
      “三年前我也不扔馒头,因为我压根就不吃。”
      “那你应该感到惭愧才是。”
      “我才不呢,我只感到遗憾。我为我少吃了半年馒头而后悔莫及。不然我哪是这幅模样?”
      “那你可算是遇对人了,”我一把捡起地上的袋子递给他,“跟着我,保你天天多有吃半个馒头吃。”
      “滚滚滚,一边去!”

      吃完早点,就开始领衣服。每人一套,和在车上看到的一样。我起初盘算着等下穿了戏服就会暖和一点的如意算盘顷刻间被打碎了。“简直是换汤不换药嘛,没啥两样。”不过看到巧凡和那些穿得比较明智的人很不情愿地换上红背心后,我阴暗的心理还是稍微平静了下来。只是还摸不清这个剧组到底要干什么。
      “我又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了。”我愤愤不平地说,“真怀疑是拿我们来做实验的。”
      “不会是拍什么貂皮大衣的广告吧?”巧凡换了红色背心,居然还有无法抑制的兴奋,他指指远处的铁架子,然后笑着说,“你瞧,要是把衣服往那顶上一挂,然后让大伙儿扎推往台阶上一站,做出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保不齐他们的衣服就风靡全球了。”
      “得了吧,那干嘛不请一明星,那多省事呀,这样兴师动众的多劳民伤财啊。”
      “劳民伤财?人有的是钱,就怕你没命花。我倒是有种凶多吉少的感觉。”
      “你不是挺乐呵的吗?”
      “太没人性了,太伤天理了。”
      说话间,我已经用从衣服上撕下来的黑线绑好了鞋带。
      转眼,所有人已换好衣服。放眼望去,宛如一片绿色的地毯绣上了无数鲜艳的红花。在领队一声令下,大家朝铁架子跑去。踏过草地,双脚沾满了露水和枯草,冰冷刺骨,脚趾都变得麻木。
      在场的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头戴牛仔帽,身穿羽绒服,四处忙碌奔波。导演拿着大喇叭在下面指挥,不时还不满的破口大骂。所有人都很害怕导演的样子。摄像机被高高悬空,对着架高的铁架子。摄像机的下面站着两个人,一边抽烟,一边窃窃私语。

      按照导演的指示,经过排练与调整,我们一行人站成了好几个队形。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都傻啦吧唧的站在原地发抖。两小时后,我们六百多人才密密麻麻地分布在了每一层台阶上。当然,地上也围满了一大堆人。巧凡说得对,要的就是这种声势浩大的场面,只是顶上什么也没挂。估计后期制作的时候,会用电脑加上什么东西,到时候就会真相大白。可是谁知道我们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呢。
      “我一喊开始大家就往上攀。上面有美女,没穿衣服的。”不知道是谁拿着喇叭说出这番话来,估计也是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吧。大家哈哈大笑。不过我身旁的几个女生倒是羞得满脸通红。
      “就算有估计也冻成冰雕了。”太阳已经照在我们身上,巧凡却站在阴暗里。说起话来冰凉冰凉的。
      “等她化了你再冲,我就在下边接应你。”我看着微微颤抖的巧凡,调侃到。
      “那不便宜你了,等我累得要死要活的,你早背着她往树林里钻了。”
      “庸俗,我会昧着良心干出这种事?”
      巧凡鄙夷的瞟了我一眼。

      我隐约感觉到,只要当我和巧凡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发自内心抛开烦恼,痛苦,挂念。和他在一起让我感觉轻松,不仅因为我们是表兄弟,更是朋友。远在他乡能有个人可以依赖,信任,遇到问题能够担当,出谋划策,多少让我能够感到安全,不必时刻提心吊胆。或许我骨子里就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我们已经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一种只有信任和交流才能把我们带来的越来越融洽的氛围里,我需要这种氛围,非常需要。就像生病的时候有家人陪在身边,就不会觉得不安。巧凡或许并不知道,他也未必能够体会我的感受,他去过的学校肯定都有他的朋友,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去任何一座有他朋友的城市。我没有,我有的就是三两个朋友,他却偏偏又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这样说或许会遭到宋梓涛的嘲笑,这么多年,和亲人没有联系,但并不代表我的字典里从此没有了亲人这个词。选择离家出走的人不一定都是对家心灰意冷的人。巧凡当然会误解我,并且自作主张地认为我对我父亲的态度是理所当然的。当然,我不想在我父亲那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说他只会让我更加不愿想家,但是说到底,父亲不是家。因为含卉的缘故,巧凡不再需要这样的安全感,他想都没有想过我会因为这份情义而感动。这份维持,让他忽略了我的迫切需要。因为在我失去盈婷的日子,有过痛苦,有过悲伤和愤怒。巧凡虽然表面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说一些尖酸刻薄的话,装傻,为我愤愤不平。但是性格却比谁都温良,善解人意。他略带迁就的理解和包容都让我觉得安慰,只是让我反感的是他对盈婷的态度,让我把这种情绪亳无来由地奉还给他,只要他一提到盈婷,这种氛围就失控般的土崩瓦解。所以我不喜欢他说起盈婷,甚至是害怕。
      “营生,”休息期间,巧凡用肩膀指了指坐在草地上玩手机的一个女生,说,“你有没有觉得她长得好像盈婷?”
      “你不要老在我面前盈婷长盈婷短的行不行?”我说。
      “我这不是触景生情嘛,你怎么这么放不开呢?真没想到她给你留下这么大的阴影。”
      “我还真服了你了。你是不是想移情别恋了?回头我跟含卉通报一声,叫她给你发点遣散会你们好一拍两散?”
      “别别别,千万别。哎哟,”巧凡突然捂起肚子,“我其实只是想叫你过去问问她有没有卫生纸。我恐怕,哎哟——”
      “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
      “你有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
      “那不结了,你快过去问问啊?限你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把纸送过来,不然的话……”话音未落,巧凡已跑到五米开外。
      “不然怎样?”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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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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