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乱

　　“秦国前两年彻底打败了宿敌唐狄，消除了北方边患，还占有了大片水草丰美的土地。秦国民风彪悍，人民下马是农夫，上马就是战士，现在尝到了扩张的甜头，自然就会打周边国家的主意。四国中，秦只与夏和周接壤，周的实力虽不如以前，但也比夏强，而夏国，承平日久，唉。。。，”
　　卢雪魁长叹一声，不再说下去。卢夫人平日里也有所耳闻，虽然夏皇有心励精图治，只是外戚杨家把持军政日久，树大根深，朝堂上下爪牙众多，急切之间也无法连根拔除。再加上近两年夏皇身体每况愈下，朝政上难免有疏懒之意，杨家的势力又有所抬头。
　　本来，改革一派在太子身上寄托了相当的希望，但在纳太子妃这件事上，卢雪魁敏锐地感觉到，太子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和太后及杨家倒是越来越近。
　　卢雪魁有些想不明白，太子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
　　毕竟，太子由皇后亲手养大，视若己出；毕竟，在太子的成长过程中，他和许多人全力辅佐；毕竟，夏皇曾经动过改立晋王李倬为太子的念头，只是因为他们的反对而作罢。。。
　　然而最终，太子还是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太子对待婉儿的态度，虽然他更欣赏李倬的稳健，但只要婉儿喜欢，他并不反对女儿嫁给李俨。他希望女儿幸福。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竟会落井下石。那一刻，他心冷了！他隐隐地觉得有危机在逼近。
　　卢夫人看到他沉默的样子，柔声道：“老爷，如此说来，只有夏和周结成联盟，才能使夏避开风险，是吗？那么，萧正奇要和亲的意图是什么呢？。”
　　卢雪魁醒过神来：“现在还看不出来啊！也许是要分化夏和周的同盟？也许。。。”他沉吟地看着夫人，“会吗？”
　　卢夫人警觉起来：“不会吧！谁能知道呢？”
　　卢雪魁低声说：“无论于公于私，这件事都不妥。”夫人点点头。
　　这两天，朝野内外都在议论一件新鲜事。这一次，婉儿又成了事件的中心。
　　先是秦王子萧正奇亲自上门去向卢尚书和夫人求亲，紧接着，晋王李倬到夏皇和皇后面前，请求把卢婉儿赐婚于他，并立为正妃。
　　仅仅在前几天，卢婉儿还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祸水，大家都半怜悯半幸灾乐祸地觉得：这样子怎么可能嫁得出去呢？突然之间，由无人问津变成一家女，两家求的局面，还是两个皇子，怎不叫人又困惑，又嫉羡交加呢？！
　　据说，秦王子后面有太后的支持，至于李倬，夏皇和皇后的态度还不明朗。敏感的人立刻觉出，这件事不简单。
　　处在风暴中心的婉儿，却如往日一般平静，在自己的小院中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
　　青蘋有些不解地问青荷：“青荷姐姐，你看，外面都要闹翻了天，小姐还真沉得住气。”
　　青荷道：“小妮子，好好干自己的活才是正事。前两天晒得茉莉花蕊和建兰花蕊，都收了吗？”
　　青蘋吐了一下舌头：“我马上去。”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正在屋里写字的婉儿道：“青荷。”
　　青荷进了屋：“小姐？”
　　婉儿身穿浅碧色纱质裙衫，乌黑亮泽的头发在脑后用一根簪子绾住。她沉静地看着青荷，青荷开口道：“小姐，从上次宴会回来到现在，玉小姐共出去过两次，都是到集庆路的那个小院。另外，可能是怕被跟踪，每次都在不同的地方上轿子。而且，据兴儿说，在那个小院，最近有不少可疑的人进进出出，而且行踪诡秘，他得特别小心，才能不被发现。”
　　婉儿沉思着，问：“还有其它线索吗？”
　　青荷想了一下：“对了，兴儿说，那些人好像有秦人口音。”
　　“嗯？”婉儿警觉起来，“秦人口音。”
　　难道那个小院和秦人有关系？玉儿怎么会和秦国人有往来呢？在卢府的这么长时间里，玉儿没有提到她认识任何秦国的人啊！联想到这个院子是大约一年多以前卖给一个神秘的人，那时，正好是玉儿进京投靠卢府的时间。如果只是巧合，那未免太巧了一些。
　　想到秦国人，不可避免地想到前几天来求亲的秦王子萧正奇，他在这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青荷看婉儿没有出声，迟疑了一下，小心地说：“小姐，是不是找个机会把这件事给老爷和夫人说一说，我让兴儿盯着玉小姐这件事，时间短还好，时间长了，卢叔就会察觉出来，他肯定会告诉老爷和夫人的。”
　　婉儿叹了一声：“我也想告诉父母，只是现在没有具体的头绪，就是告诉他们，只是白白让他们担心而已。”
　　青荷知道小姐说的有道理，也只好先保持现状。
　　这时，青蘋进来了：“小姐，玉小姐来了。”
　　婉儿放下书，沉思了一下：“你给我香炉里加一把香，从那个红色香罐中拿。”
　　青蘋依言而行，心里有些纳闷：平时小姐还叮嘱说，尽量不要用红色香罐里的香。这个香还是小姐自己配制的，用了不少种香草和花瓣。那个香气虽然清淡，回味还挺长的，就是闻一会儿，让人练武时有些上不来气！
　　青荷看着婉儿，眼里先是流露出不解，然后又有些了悟。于是低声说：“小姐，我先下去了。”
　　婉儿点点头。不一会儿，身穿月白二色金裙衫的玉儿进来了，身姿轻盈，虽不显奢华，裙子上却如有水在流动，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姐姐。”玉儿进来，给婉儿行礼。
　　婉儿亲切的微笑着说：“妹妹来了”。请玉儿坐下，吩咐青蘋端上清新消暑的菡萏碧心爽。然后从容说道：“妹妹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玉儿轻笑着回答：“还不是瞎忙，整理整理箱笼，再抓紧绣几个荷包给太子和几位公主。东西倒不值钱，只是玉儿的一点心意。”停了一下，看婉儿只是嘴角噙着一丝微笑，“还是姐姐有慧心巧思，就说这美味的菡萏碧心爽，玉儿进宫后，恐怕就再也没有这等口福了。”
　　婉儿温和地说道：“都是自家姐妹，不用那么客气。以后想吃了，叫丫环传个话就行。”
　　玉儿故作惊讶地说：“真的吗？不是说秦王子萧正奇亲自来府上向姐姐求亲了吗？”
　　说完，觉得有些不妥，急忙掩饰：“是叫萧正奇吧，那天在宴会上见过的。”
　　看婉儿似笑非笑，没有答腔，又吃吃笑着往下说：“那秦王子可是答应让姐姐做正妃呢！”玉儿的脸上不觉显出欣羡之情，“姐姐要是答应了，嫁到秦国去，那玉儿岂不是也就没有这等口福了。别说玉儿，那天妹妹听到靖王也惦记着姐姐的香露呢！”脸上虽笑着，一双杏眼却暗暗地观察着婉儿的表情，流露出一丝阴郁。。。
　　婉儿淡淡一笑，不紧不慢地说：“出嫁这等事，还是听爹娘做主吧。再说，婉儿并不急于离开家，爹和娘一定会为我考虑的。”
　　玉儿似松了口气，又有些不甘心地紧紧跟上：“那姐姐就是要嫁给倬王爷了？要是那样，也不用离家太远。何况，倬王爷比那萧正奇英俊潇洒多了！”
　　婉儿有些无奈地说：“妹妹，姐姐我对这些事情没有想那么多，处心积虑于此本就不是我们女子应该做的！你说呢？”
　　玉儿的脸色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忿，想要发作，微一提气，竟然提不上来。她心里大吃一惊，暗叫：“不好，中毒了。”
　　面上却不敢带出来，勉强和婉儿又闲话了一会儿，匆匆而去。去时脚步滞重，完全不复来时的轻盈和袅娜。
　　婉儿望着她的背影，让青蘋开窗通风之后，在香炉里添了一把白色香罐里的香。把青荷叫了来。
　　“青荷，你都看到了？”
　　“奴婢都看到了，玉小姐果然身负武功。”
　　“你能看出来她的武功门派和路数吗？”
　　青荷摇摇头：“奴婢才疏学浅，玉小姐的武功和有名的名门正派都不一样，不像是正统的功夫。至于程度，青荷说不好，应该不在青荷之下。”
　　婉儿慢慢道：“听说十年前，在秦国西部，崛起了一个神秘的武功门派，‘月华门’他们行为低调，行踪诡秘，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头领是谁，据说这个头领收徒的标准非常严苛。你觉得，玉儿可能和他们有关系吗？”
　　青荷凝神想了一想，点头道：“应该是有关系，据说月华门的轻功不同凡俗，从玉小姐来时和去时的身形来看，小姐的红袖香对她影响蛮大的。”
　　婉儿自语：“秦国，又是秦国。”
　　青荷有些不解地问：“小姐，为什么要给玉小姐用红袖香呢？难道小姐怀疑她与秦国有什么关系？”
　　婉儿轻轻点点头，青荷又问：”如果有关系，那会不会打草惊蛇？”
　　婉儿看着青荷道：“不是打草惊蛇，是引蛇出洞。”
　　青荷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小姐，现在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小姐做得就是要让他们也在明处。”
　　婉儿点点头道：“你让兴儿今天务必盯紧玉儿，她一定会去找那个小院的神秘主人。”
　　青荷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卢玉儿回房后，推说自己累了，吩咐丫环冷露关上房门，谁也不让进来。她坐在床上，吐纳了几次，发现气息依然提不上来，而且还有些怪异的紊乱。她有些心慌，难道是婉儿在菡萏碧心爽里加了什么东西？可是，她看到婉儿也吃了菡萏碧心爽啊？
　　她心里乱糟糟的，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一趟集庆街去找大师兄。
　　玉儿换好衣服，悄悄地从侧门出去，走到离卢府一段距离，雇了一乘小轿，急急赶往集庆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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