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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溅罗裙
戌时的时候,乐衾去了玉疏房里。如她所料,孙秀等人早已离去。房里空荡荡的,玉疏还没有回来。乐衾正犹豫要不要去东厨给他先备好晚膳,一整天没看到人影的许半江就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他把食盒放在桌上,往房内瞧了一眼,纳闷的问道:“玉儿不在房里?”
乐衾“嗯”的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说小乐子你怎么当人丫鬟的?主子这么晚都没见人影,你也不知道去找找。”许半江大如铜铃的牛眼睛正瞪着她,满是责怪。
这话听着怎么这耳熟,貌似玉疏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许半江平日里不是特爱纠缠玉疏么,天天嘴里嚷着对玉疏的心日月可鉴,海枯石烂,衣带渐宽终不悔。他老人家都不知道玉疏去哪儿了,区区她乐衾怎么知道,他未免也太抬举她了。
内心唏嘘不已,乐衾扁着嘴小声嘟嚷了几句,“自己早干嘛去了,现在找不着人,就来找我兴师问罪。”
想不到许半江不仅嘴皮子功夫一流,耳朵也是异常灵敏,“你这丫头嘴皮子还挺利索,你们俩倒好,把中书令孙大人丢在房里不管不顾,险些砸了我望月楼的招牌。我要不是忙着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哪能捱到现在才给玉儿送吃的?你说这话也太不讲良心了,小乐子。”
说罢,又半掩着面,看似伤心欲绝的哽咽两声。
又开始了,他这戏法隔三岔五的就会上演一遍,他这个演戏的人兴致高涨,看戏的人都累了。刚开始看在他是望月楼老板的份上,什么事都礼让他三分。时间一长,才知道这人平时完全没个正形,也就渐渐对他这些令人发毛的古怪行为熟视无睹了。
乐衾打开桌上的食盒瞧了瞧,“你给玉疏拿了些什么好吃的?”
见他这招对乐衾完全无效,许半江戏也演不下去了,遮着脸的手刚一放下就啪地盖上了食盒,“看什么看,看了也没你的份!还不赶快去把玉儿找回来!”
知道许半江是恼羞成怒了,乐衾悻悻的收回差一点被食盒盖子夹住的手,目光看被许半江大手压住的食盒,正与许半江袖子的小绿豆眼对了个正着。小银蛇正缠绕在许半江黝黑结实的手腕上,小绿豆眼警告着她,好一个为虎作伥!
在大大的铜铃眼和小小的绿豆眼之双重压迫下,乐衾心想,好姑娘不吃眼前亏,不就是找个人嘛,简单!
于是她很没出息的转过身,二话不说就出了门朝左走,身后又传来许半江的声音:“玉儿每次心情不好都会去西苑的小轩窗那里,一个人喝闷酒,你去那儿寻他吧。”
“知道了。”乐衾应了一声。
知道还往左走?许半江揉揉太阳穴,纠正她:“西苑在右边,别不信我的话,你去晚了饿的可是玉儿,我能舍得让玉儿饿肚子吗?”
此地无银三百两,乐衾在心里把许半江的亲戚逐个问候了一遍,他不会害玉疏那是实话,可谁能保证他不会害她。乐衾这样想着,一路朝左边疾驰而去。
屋里的许半江看着乐衾固执己见,一路向东的背影,摇了摇头感叹道:“世子,我劝过她了,可这丫头偏要逆行去东苑。至于她会不会遇上那疯子,就看她的造化了。”许半江说得无奈,眼里的精光却闪烁摇摆,盛满了等着看好戏的期待。
黑灯瞎火,夜色正浓,眼前的院子破旧不堪,暗红色的大门上堆积了厚厚的灰尘,让人看不清原本的颜色,门上的铜环也生了层层铜锈。院子的老树伸出枝丫来,阴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树影斑驳,人影斑驳,这就到了东苑了。
这种刺激与惊险的感觉,乐衾好久没体验过了。记得小时候她和三哥、尹观胤三个老喜欢跑到附近闹鬼的老宅子里探险,三人单独行动,谁先找到宝物就算谁赢。只是这宝物每次都不定,有时候是瓷碗,有时是绣花鞋。大多次都是她胜出,只因她胆子大,压根就不怕那些神鬼怪谈。
有一次的宝物是珍珠,三人找了半个多时辰都没找到,后来三哥和尹观胤弃权,乐衾硬是一个人去地窖里从白骨的脖子上扯下珍珠链子才罢休,她的胆识连年纪稍长于她的三哥和尹观胤望尘莫及,当时都差点吓掉了眼珠子。
这事传到爹娘那里,娘狠狠说了她一番,教导她大家闺秀就得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以后禁止她去那些脏地方,还让她斋戒三日,洗洗身上的晦气。
乐广听了乐谟绘声绘色的演说后,却是笑得很得意,摸着她的头直夸她胆识过人,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而乐广确实也没说错,乐衾要是没胆识,断然不会一个人跟玉疏进了这实力不容小窥,秘密比头发还理不清的望月楼,更不会现在就站在东苑这里。
乐衾想,许半江那个老狐狸可是打错算盘了,想用这破宅子把她吓回府,也未免太小看她了吧。传说中闹鬼闹得再厉害的老宅子她都玩遍了,难不成还怕这区区东苑。
院子的大门上没有挂锁,乐衾上前用手帕隔着手往里推了推,纹丝不动,门应该是从里面锁上了。如此诡异,里面肯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东苑一下就引起了乐衾的强烈兴趣。
前门进不去,眼下只能翻墙而入。乐衾绕到偏门的围墙那里,墙上满是蜘蛛网和灰尘。乐衾扯着袖子包住自己的手,这才攀着墙,踩着堆起的砖块翻了进去。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果然轻松许多。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开始打量四周。
对比外面的凄凉,里面则显得更加萧条。空荡荡的大院子里除了一口井、几棵树以外,什么也没有。乐衾走在院子里,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到她的脚步声和树叶的沙沙声。
所谓的秘密,一般都是藏在最隐蔽的地方,这是乐衾多年探险的经验所结。她一路经过很多房间,走到最里面那间才停下脚步。耳朵贴在墙上一听,有呼吸声,还有铁链呼啦作响的声音。
看来她发现了一个大秘密,里面被锁住的应该是个活人。乐衾顿时激动万分,急不可耐的拔下簪子撬锁。宅子这么老旧,这锁却新的很,估计是经常有人打开的缘故。
撬锁的功夫,小戏本上记载过很多,乐衾无聊时,也曾经拿着细细研究过。无非是插进去、对准再旋转。经验是多,可真正付诸实践还是头一遭。
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了,她还是没能顺利撬开,一时急得满头大汗,手上的动作也开始剧烈起来。里面的人兴许是听到门口的声响,开始发出低低的呻吟声,似正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乐衾听到后,手突的一抖,无巧不成书,锁就这样开了。
取下锁,推开门,房里黑乎乎的一片,只有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才看得清墙上的人,他的双手被铁链牢牢钉在墙上,唯独腿那里没有被铁链拴着,灰衣破旧不堪。
身上的伤口看的人触目惊心,那些老旧成疤的伤痕蜈蚣一般爬满了他的上身,还有一些正在化脓留着血水的,看样子是新添的伤口。头发脏兮兮的乱成一团挡在脸上,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有那人被折磨得枯瘦的身形,勉强还能辨认出来是个男子。
走近了,能闻到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那是伤口腐烂的气味。乐衾捂住鼻子,捡起地上的细棍子扒开盖在他脸上的头发,头发后面的脸让乐衾险些作呕。
那还是人脸吗?脸上的一层皮已被人撕去,映入眼帘的是粉红色的肉,如同刚初生小老鼠的皮肤。他的双眼被挖去,只剩两个黑乎乎的空洞,鼻子被削平。再把头发往旁边扒开些,耳朵也被割去。那些伤口处已经看不出来痕迹,应该是早就被人割掉了五官。
这人到底得罪了谁?是谁与他有如此大的仇恨,竟把他残害成这副摸样。
他嘴里的呻吟声开始变了,低着头念叨,乐衾凑近了些,想听听他在说些什么。谁知道,他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猛地抬起头,迅速的咬上了乐衾的脖子。
乐衾吓懵了,她感觉到锋利的牙齿刺进她的皮肤,血顺着脖子流下来,冰凉冰凉的,痛得人无法呼吸,浓烈的血腥味在她鼻尖蔓延开来。
再不反抗,她真的会命丧于此,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甚至都还没向二牛哥表露过她的心意,她不能就这样死掉。
她开始拼命扯他的头发,捶他的肩膀。他就像疯了般,咬住她的脖子更是使上了劲儿。乐衾疼得使不上劲,腿渐渐软了下去的同时,手不自觉的抓向他的腿。
在她疼晕之前,大脑顿了一下,这人怎么连腿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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