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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落
“都下去吧!”解方察走进关押阮辜勇的牢房,对周围人吩咐道。
“解宫主,这里是艮宫诏狱。”
解方察晃晃手里的白瓷瓶,道:“殿下说了,让我送送阮将军。”
这算是弃真司内的琐事了,归巽宫管。
狱卒不再说什么,便下去了。
“臣阮辜勇,参见殿下!残躯破败,不能行礼,还请殿下见谅!”如阮辜勇所说,他此刻浑身上下就像是个没有填充棉花的娃娃,软绵绵的四肢摊在边上,毕竟那可是弃真司的酷刑。
解方察深吸一口气,缓缓摘下面具,道:“你又是何苦呢?”
“殿下对臣有知遇之恩,士为知己者死,臣无悔!”阮辜勇费力抬眼望去,还是和从前一样的俊朗模样,只是多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但若是拿定王的画像来比对,是能看得出来的。“臣未和晋王殿下说您的下落,殿下若是还想做弃真司内的管事老伯,是能继续下去的。”
解方察,不,应该是萧潍。萧潍坐到他面前,道:“你给小凯传了讯让他助我,此刻,人已经准备回来了。你说说看,我如何继续当弃真司内的管事?”
“萧沛无德,不堪为帝。”阮辜勇的声音沙哑不堪,像破旧的木门那样令人不适,“先皇本就有传位于您的心思,可贵妃被害,萧沛这才侥幸登上了帝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母妃还有四妹五妹的母妃的死,都是二哥下的手。”萧潍眼底透出一缕哀伤,还有大哥,也是,“但我与你说过数次,这些说到底,都是萧家的家事。若是因为这些家事而搅得天下动荡,大兴该怎么办?”
“萧沛为了保全自己,连萧瑞承都能舍弃!”阮辜勇嘶吼道,“那可是他亲手培养的继承人!是大兴的太子!”
曦晟帝十二年,安王府满门抄斩。萧潍进入弃真司本来就是萧筎凇的安排,他当初不惜暴露也要救下萧霖瑾。在出城的时候,还是被人拦下了。但就在那一刻,一人出现,便是萧瑞承。萧瑞承其实一早就知道他还活着了,并帮他隐瞒身份。同时,也助他将萧霖瑾送往墨县。
后来,萧瑞承劝他一同北上。萧潍知晓,当年太子才十七岁,手段不算高明,他能知晓萧潍还或者,萧沛自然不会不知。萧潍若是在此刻北上,才是让在京都的颜宁凯陷入囹圄。于是,他拒绝了萧瑞承的好意。
留在了京都,留在了弃真司,以解方察的身份。
“你们都替我把路铺好了,我能怎么办呢?”萧潍说道,随即将白瓷瓶打开放到阮辜勇面前,“也罢,当年的事情总该有个着落。”
“臣愿以神魂,护佑殿下,成就千秋伟业!”阮辜勇撑着起来,饮下毒药,叩首相送。
萧潍未曾回头,只是戴上面具,朝外走去。
雨势很大,他不得不站在诏狱门口等着雨小一些了再走。
那年,十七岁的萧瑞承将他拦下,也是一个雨天,天色黑下来了,恰好,是个雨夜。若不是他见着了萧瑞承,他可能真的会反。曦晟帝再无德,但他培养了一个好太子,也是一个好大哥。
萧潍不得不感慨,这辈孩子比兄妹五人,和睦多了。
“解宫主!您也在这儿避雨呢!”萧冰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除了这位,深藏不露的,竟然会对萧瑞承下手。
萧潍朝他行礼,寒暄一二,便不再开口。萧冰琛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个闹腾性子,开口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倒是不用萧潍再多说什么。
“解宫主!解宫主!晋王殿下出事了!”一个艮宫的护卫撑着伞跑进来,“还请您迅速着急司内的医师和属下去一趟晋湘王府!”
檀香已经燃,依照萧廿的要求,颜宁北给窗棂留了个口子。萧廿在床上躺着,正好可以见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噼里啪啦的声音,竟是让人觉得有些宁静。
他还在睡着,白发铺开,熙悦哪里见过这种情景,吓了一跳。
山中孚派了人去司内请医师,顺吉着急忙慌地进了宫禀报这里的情况。
医师来瞧了,话术还是和从前一样,无非就是些好生将养的话。至于白发,是因思虑过重,神伤得太厉害。
熙悦去送医师,颜宁北便一直在床边陪着萧廿。
翌日清晨,当颜宁北还在做早膳,熙悦就来告诉他说萧廿醒了。所幸此刻东西只需上锅蒸煮着,他嘱咐厨子一二,便赶紧回房间去。
就见萧廿已经起来了,正站在桌边,乍一看,是在作画。
萧廿幼时作画天赋便已经显现出来,但后来眼盲多年,哪怕后来眼睛好了,他也鲜少作画。
颜宁北拿件外袍替他披上,顺道瞧瞧看他在画什么。昨日医师说了,萧廿现在的情况受不得刺激,最好是都顺着他的来。
“你来了,我画得如何?”萧廿放下笔,他只用了黑墨,画的是一个人像。
“这是,太子殿下么?”
“正是,能认得出来便好。”萧廿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休息了一夜,气色也好了不少。
“这不需要认啊!这画栩栩如生,京中的画匠都没几个能比得上的。”颜宁北有些不放心萧廿的伤势,结果发现萧廿作画竟是用的左手,这才放心下来。
“是么?”萧廿又勾勒了几笔,大有画龙点睛的作用,随即,他冲门外道,“顺吉!”
“奴才在!”顺吉听见萧廿的声音,也松了口气。
“裱起来,送到宫里去。”
“殿下,是直接呈给陛下么?”
萧廿神色淡了些许,转而道:“不必,还是送到贤王府吧!”
“是。”顺吉收了画便往外走。
送到贤王府!颜宁北自然知晓萧廿是怎么想的,但他二人都知萧冰琛不是善茬,前世他可是最终登上帝位的人。若是此刻将画送到贤王府去,意思太明显。
颜宁北扶着萧廿坐下,道:“后厨的早膳要好了,我去给你端过来。”
“好。”
颜宁北走出门,没有直接去往后厨,而是找到顺吉,让他暂时不要将画送出,先藏在府上。虽说这有违萧廿的意思,但毕竟是颜宁北安排的,颜宁北不至于害萧廿,他便照做了。
待到颜宁北回去的时候,元修正站在萧廿身边听他吩咐。萧廿倒也不避着颜宁北,让元修亲自去查贤王的起居注,秘密将相关人员全部羁押。
元修领命出去后,萧廿道:“怎的去了这么久?”
“方才山宫主差人来说,宁王殿下让你自己去和陛下说。”
“府中为我看病的医师是何人?”
“是巽宫的医师。”颜宁北扶着他坐下,“你昨日便没怎么进食,想来定是饿了,先吃些,看看合不合口味。”
他做的,向来都是合口味的。萧廿想着,才发觉手上这糕点是最近京中时兴的,不过,只因为是用蜂蜜做的,他吃不了。
但,颜宁北总不至于,忘记了他体质特殊不能食用蜂蜜吧?
无非就是上吐下泻一番……
颜宁北忽然道:“这个原本是要用蜂蜜做的,但我用了别的东西替代,味道恐怕会不如街上卖的。”
“无妨,不过——”萧廿数了一下眼下的早膳,光是糕点就两盘,包子也是三种,还有些别的小菜,“早膳如此丰富,你在把我当猪养么?”
“那,这些若是不合胃口,我去给你重新做?”
不合胃口?萧廿笑了笑,道:“浪费!”
颜宁北心头一喜,夹了个包子到他碗中,道:“这个是我仿着最近热卖的包子铺中的做的,尝尝?”
萧廿也不用筷子了,直接就用手抓起,一口咬下,汁水流出,有些惹人发笑。即便如此,颜宁北还是去替他擦净嘴边的油渍,随即又拉起他的手替他擦着。
彼时,萧廿已经换了只手来拿,正吃着,忽然一笑。
“怎么了?”颜宁北还在给他擦手,“许是皮冻未做好,下次我多注意些。”
“帮我个忙,可能会有些辛苦。”
“你先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算算日子,又快要到除夕了,除夕宫宴,我理应未父皇添些与往年不一样的。”萧廿说道这里,看向颜宁北,“你要不猜猜看,我想要你帮我什么?”
颜宁北思量一二,便叹了口气,道:“可此事,早就被禁了。若是要找,得去落照国啊!”
这话说得!
“你要亲自去?”
“如今局势特殊,我在京都陛下才放心。若是我走了,陛下恐怕会有所忌惮。”
“说得就和你真的要去一样!”还说说什么都答应,萧廿啧啧几声,“无妨,无论你去不去,这件事我都会办!”
颜宁北有些慌忙地抓住他的手,道:“你别着急,这件事得慢慢来。”
“如何慢慢来!”萧廿说罢,才发觉自己竟是有些收不住情绪,手还在抖,白发垂下,令他心烦意乱至极。一时间也没了用膳的胃口,起身就要出门。
颜宁北快一步拉住他的手腕:“阿廿阿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既要找驯兽师,就得找好的。我知晓落照国有一驯兽师,为落照国皇室服务,要不要我去把人绑来?”
“松手!”还把人绑来?萧廿垂眸思索一二,“我待会儿修书一封,你派人快马送到落照国国主手里。”
说罢,他就往桌边走去,右手才微微一动,就扯得半个身子都麻木了。
“我来替你写!”颜宁北自告奋勇地走到桌边拿起笔,摊开信纸。
“也罢。”萧廿自知他现在写字是不可能的,便由颜宁北去了,“你就把锦上添花的事情和落照国国主说道一二,再说我最近喜欢上了斗兽的场面,称赞一下他们的驯兽技巧。最后再提提兄友弟恭,赞赏一下落照国太子贤能之才。”
“就这样?”
“大意如此,你自己组织辞藻。”最后四个字未能念清,萧廿重复了两遍,总算捋清了。
他和落照国国主通信,算是僭越。若是被有心人查看信件,字里行间都未明着说这件事。但,最开始的锦上添花,便是一个威胁,而后,斗兽和太子联系在一起,再有个兄友弟恭,能当国主的人头脑自然不会不灵光。
“那咱们是不是就该准备着给落照国太子的礼物了?”
萧廿没有即刻回答他,毕竟人现在真正替他写信。等到颜宁北写完了他看过后,字迹果然相像。
如此,他才道:“你想怎么准备?”
颜宁北丝毫没察觉到萧廿这话中的危险,只是摸着下巴思量一二,而后道:“不知,落照国太子我并不了解,只是听闻一表人才,相貌出……”
“众。”萧廿替他补全后面的字,轻笑一声,“除夕宫宴,由皇后操办,咱们的驯兽师要进宫,得先把路子打通。”
“殿下,臣有要事禀报!”解方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颜宁北响起医师的嘱托,便道:“要不我……”
“不用。”萧廿开了门,“弃真司司长现在是谁?”
对方不答,萧廿继续道:“孤现在已经是死人了,解宫主去找能管事的。”
下一刻,就听元端的声音响起:“陛下口谕!”
众人都出去迎接,唯独萧廿站立。
“殿下为何不跪?”元端有些着急。
“孤是死人,死人不必跪。”
“陛下说,口谕是给您的,就算把您的尸体从坟里挖出来,也要跪着。”
够狠!萧廿冷笑一下,跪了下来。
“陛下口谕:朕已查清,当日琰君谋逆之举是在与阮辜勇虚与委蛇,而今贼首已诛,晋王当为头功。现,着其复弃真司司长一职,望恪尽职守,钦此!”
解方察还真是踩着点儿来的!萧廿出了口气,单手行礼道:“儿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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