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和冬

　　醉成这个样儿还知道怂。
　　傅舟郁架着路颜让往外走，俩人身材差不多，但路颜让比他重一点。
　　好在他健身效果好，架着路颜让也没有很累。
　　快到门口时路颜让手机突然响了。
　　“你老婆。”
　　傅舟郁看着肉麻的备注眼角抽了下。
　　“不接。”
　　好，你最好回家还这么硬气。
　　“喂？几点了还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等你蜡烛都化了一地！”
　　“我是傅舟郁，路颜让喝醉了，你来我家接他吧。”
　　电话那端的少年顿了顿，“哦……好。”
　　傅舟郁一路上没关窗户，给路颜让冻清醒了不少。
　　“你要冻死我？”
　　“让你清醒清醒，省的回家跪搓衣板印象不深。”
　　“我真谢谢你。”
　　“不客气。”
　　路颜让掏了掏口袋，想抽根烟，摸半天没有烟盒。
　　他直接从傅舟郁后座上摸了盒烟。
　　路颜让点上烟，吸了口。
　　“你烟瘾还这么大啊，后座全是烟盒。”
　　浓烈的烟草味一半被风吹走，一半吹进车里。
　　“要戒了，都是空的。”
　　“怎么，怕老了肺变黑啊？”
　　“不老也会黑，有没有常识？”
　　路颜让故意朝傅舟郁那边吐了口烟，“你聪明，你聪明行了吧。”
　　“你和你那个小明星怎么个进度了？”
　　傅舟郁眼底闪过一瞬错愕。
　　“黄了？”
　　路颜让见傅舟郁没反应，愣了下。
　　“那车祸后劲这么大啊，连那个小明星都能忘了。”
　　傅舟郁一脚刹车，转过头去看路颜让。
　　仔细看傅舟郁眼里其实是没有神的，全是迷茫。
　　“你看我干啥啊？你还真什么也不记得了啊？”
　　路颜让从傅舟郁紧皱的眉头看出来傅舟郁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卧槽……你先等我给那个庸医打电话，怎么治的病啊，失忆都诊断不出来。”
　　“我怎么失忆了？那车祸什么时候的事？”
　　路颜让再次惊讶。
　　“你两年前，元旦那天，自己开着车去那小明星公司找他，想跟人家表白，结果还没到公司就出车祸了。”
　　“我到医院的时候你还在抢救，差点没吓死我，我以为我要没兄弟了。那傻逼医生他妈的也没说你会失忆，我还以为你觉得车祸这么小的事没必要提，出院以后我也没问。”
　　“我为什么什么也不记得？”
　　傅舟郁眼里全是迷茫。
　　“我也不知道啊？你连出车祸也不记得了？”
　　傅舟郁点头。
　　“这……”路颜让彻底懵了，怎么会连出车祸都不记得。
　　“你出车祸后背被玻璃片划伤了，没留疤吗？”
　　傅舟郁没有摸到过身上有疤，洗澡他又不看镜子，不知道有没有疤。
　　“行了行了，你先把我送回去，我要找我老婆。你的事回去再说，我问问那个医生。”
　　“我自己问吧。”
　　傅舟郁喉间苦涩，他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傅舟郁从来没觉得初冬竟然这么冷，比腊月的天都冷，比莫斯科的雪夜更冷。
　　两个人到别墅时有辆车在边上停着，看着傅舟郁开车过来车上接着下来一个人。
　　少年约摸二十岁的样子，一头红发特别显眼。
　　天黑的原因少年眯着眼，确认没看错人跑了过来。
　　“哎哎哎，老婆你轻点，疼——！”
　　路颜让护着自己的头发龇牙咧嘴。
　　“你还好意思说疼？！我提溜那么多东西自己做饭，蜡烛摆了一地，你在外面喝酒鬼混！你要是不想好就分手，别浪费我时间！”
　　傅舟郁退到车边，倚着车门发愣。
　　少年说的时候没压住哭腔，眼眶也红了。
　　路颜让一听这个声音心都碎了。
　　“你别哭啊老婆，我错了，我没鬼混就喝了点酒，我回去多跪半小时搓衣板行吗？”
　　少年抹了把脸。
　　“你爱去哪去哪，纪念日也不用过，分手。”
　　路颜让一愣，他怎么该死把纪念日忘了！
　　路颜让追上少年，弯着腰哄。
　　傅舟郁看着路颜让对那个少年又亲又哄，转身上了楼。
　　傅舟郁没开灯，双脚不听使唤往某个地方走，好像有什么牵引着他。
　　走到书房，感应灯应声亮起，傅舟郁关上灯往里走。
　　“哗啦”一声，木箱被撞动发出声音。
　　傅舟郁机械的蹲下身，打开木箱。
　　这个木箱在书房放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顶上积了一层灰。
　　木箱里面有一个玩偶，几张照片，一个本子。
　　傅舟郁拿出照片，一张一张看着。
　　看到最后傅舟郁自嘲笑了声。
　　浑身泄力坐在地上。
　　脑中那一直模糊的记忆清晰了起来，每一幕都像针把傅舟郁的心扎碎再缝好。
　　他翻开日记本，看着自己写下的字，唇瓣微颤。

　　「没想到那天偶然见了一面就再也忘不掉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么仓促和你表白，虽然我们只见了一面。
　　我一直不相信爱情，更不用说一见钟情，因为我所见证的爱情并不幸福。
　　但那天看见你之后，我开始幻想以后能和你在一起生活的样子，我开始慢慢改变我对爱情的偏见。
　　我对爱情有偏见，但对你没有偏见。
　　你一眼就能望穿的清澈，眼里没有一点杂质。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喜欢，但我相信我想靠近你的直觉。
　　2020年12月22号。
　　傅舟郁」

　　傅舟郁写下人生中第一封信，修修改改写了四次。
　　「听梁伊说现在人都喜欢把自己喜欢的过程记录下来，最后表白的时候送出去。
　　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我猜应该也喜欢吧。
　　今天去看了你的演出，你跳舞的时候真的像精灵一样，每一步都踩在我心里。
　　今天比昨天更想见到你。
　　2020年12月27日」

　　「要把信送出去了，有点激动。
　　你的粉丝说你喜欢向日葵，我搭了个花圃种了很多，希望它们有机会被你看到。
　　我性格可能有些孤僻，如果你介意我们可以只做朋友，但我对你不会少一点喜欢。
　　我拿花圃里所有种子和你打赌，绝对不会食言。
　　2020年12月30日。
　　傅舟郁。」

　　一滴泪滴在本子上，碳素笔迹没有晕开，纸张却渗透了。
　　那些涂抹修改的痕迹，印证着他笨拙的心意。
　　原来那满院子向日葵，是为了一个人种的。
　　原来他记不起来的，是他搁置了两年的日记。
　　傅舟郁摩挲着照片，每一张下面都写着同一个日期。
　　2月25日。
　　童欲然的生日。
　　你还要我给你讲你坎坷的爱情故事吗？”
　　“不用了。”
　　他都想起来了。
　　傅舟郁靠着墙，坐在地上，凉气钻进皮肤。
　　照片一共五张，傅舟郁来回看了几十遍。
　　傅舟郁想起那一花圃向日葵。
　　他说为什么他总会在那里停下，看着枯了的向日葵漫无目的的发呆。
　　原来他早就喜欢童欲然了，可笑的是他竟然还以为自己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喜欢一个人。
　　早在两年前那个雪夜，他就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了。
　　早上傅舟郁找到保姆，问她这个箱子什么时候在书房的。
　　“这些东西是傅总让我扔了的，但我看这些东西都很新，而且还有您写的东西，我就把它藏起来了。藏着藏着就忘了，我……”
　　“没事，多亏你藏起来了。”
　　要不然他可能永远也记不起这些东西。
　　“我爸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扔了？”
　　保姆在这个家待了很长时间，清楚傅嵩的性格，也心疼傅舟郁。
　　“傅总说不会让任何人影响你的生活，他不允许有人破坏规定好的事情。”
　　傅舟郁猜想得到证实，眉眼冷了几分。
　　他甚至怀疑他车祸都是傅嵩一手创造的。
　　傅嵩变态的掌控从他母亲去世就开始了，那时候他才七岁。
　　他在刚能感受父爱的时候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掐去了感知爱的触手。
　　傅嵩对他的掌控是不容置喙的。
　　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傅嵩计划好的，他只需要执行，而不是思考为什么。
　　傅舟郁是不幸的，有一个控制欲强到变态的父亲。
　　傅舟郁又是幸运的，兜兜转转他还是能遇见那个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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