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小心红眼人

　　X市的规模小于Y市，交通还算便利，但亦岁他们前往的目的地是X市下属县城里的一个村落，那个小村落建在山上，上去得途径盘山路，不好开。他们一行车队只能放慢速度，等到了地方，已经是深夜凌晨了。

　　山头上一座座民居土房黑黢黢的，一盏灯都没有，像没人住的样子。山里的温度也比城市里低了好几度，冷风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符蓁蓁下车后就一直缩着脖子，她嫌弃地看了眼不远处一栋栋黑乎乎的房子，吐槽：“这个吹哨人也是厉害，哪儿找的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哎哟，冷死我了。”

　　亦岁准备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给她围上，被符蓁蓁制止了：“你自己戴好，我看着你冷我更冷。”

　　符铭深过来，对她们说：“这里地形和情况还不明朗，今晚先休息，等天亮再找人。”

　　符蓁蓁吸了吸鼻子，“嗯”道：“爸，我们在哪儿休息？”

　　符铭深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符蓁蓁身上：“爸爸已经让人去探查外围的房子了，待会确认安全后你们就住进去，你俩住一间。”

　　正说着，卫转年几人也走了过来，卫转年看了眼符蓁蓁身上的大衣，顺手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亦岁身上。

　　亦岁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想说我穿了秋衣不冷啊，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符铭深安排好了住处、轮值和岗哨，还吩咐所有人保持警惕。军人训练有素，各归各位，休息的休息，轮值的轮值，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安顿了下来。

　　亦岁几人累得很，虽然土房子里的床不好睡，但他们也不讲究，几乎是脑袋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睡到一半，亦岁梦到自己在找厕所，在她就快要找到厕所时，毫不意外地醒了。她默默叹了口气，撑着惺忪的睡眼，挣扎着起来去上厕所。但她这么一坐起身，瞌睡瞬间就被吓走了一大半。

　　只见符蓁蓁正背对着她站在门边，门打开了，符蓁蓁左脚已经迈出了门槛。

　　亦岁急忙下床，三两步走到门边，先拉住了符蓁蓁，这时她突然想到不能叫醒梦游的人，只好把符蓁蓁往床边拉。可这么一拉，却很奇怪，她竟然拉不动。此时，她也顾不得什么梦游的忌讳了，连忙叫符蓁蓁的名字。万幸，还是叫醒了她。

　　符蓁蓁被叫醒，看到自己正站着，眼神十分迷茫：“怎么？我不是在睡觉吗？”

　　亦岁说：“你梦游了，我拉不动你，才把你叫醒。”

　　“我梦游了？”符蓁蓁揉揉太阳穴，怀疑道，“我没这个毛病啊，怎么回事？”

　　她这么说，亦岁也觉得奇怪了。亦岁认识她十几年以来，两人经常一起睡，符蓁蓁确实从没梦游过，怎么一来这个村子就梦游了？这事儿真有点蹊跷。

　　“你先回去躺好，接着睡吧，”亦岁将她带往床边，“我去上个厕所。”

　　符蓁蓁：“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有点想上。”

　　厕所在院子里，两人便拿着手电走出了房门。

　　“我去！”刚一出门，符蓁蓁就惊呼出声。

　　她手电照亮的地方有好几个人影，大黑天儿的这么乍一看见，叫人吓得魂都要没了。亦岁更快反应过来，问：“那不是卫转年和薛睽么？”

　　符蓁蓁举着手电定睛一看：“对啊，他们怎么也梦游了？”

　　亦岁还注意到，他们两人正在很慢地抬步，向院外走去，那姿势缓慢而僵硬，别提多诡异了。

　　“不对劲，”亦岁说，“快，我们得叫醒他们！”

　　两人话不多说，上前叫醒了卫转年和薛睽。他们醒后，也觉得奇怪，四人去其他房间里一找，发现人都不在床上，又马上往院外找，最后在院外小路的不同位置找到了禹良才等人，包括符铭深安排护卫他们的警卫。

　　这件事太古怪了，几人一合计，赶紧去到隔壁符铭深所在的院子里，一进院就发现他们人也差不多都醒了。两方一番交流，发现彼此遭遇的情形都差不多，都是有突然醒来的人发现其他人在梦游，然后才叫醒了更多的人，梦游的人中也有那些原本应该轮值的警哨，他们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又是怎么开始梦游的。

　　这个村子有些古怪。

　　符铭深当机立断：“接下来，所有人都不要睡了，我们马上展开搜索，找到吹哨人后即刻离开。”

　　他将手下的人分编成几支小队，沿不同路线挨家挨户寻找吹哨人。村子不大，没多久，所有小队都回来了，却一无所获。

　　禹良才说：“我们不会被耍了吧？莫非是个假消息？”

　　符铭深摇头：“不会，这个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吹哨人一定在这里，也一定联系到了军方。”

　　禹良才：“但村里这不是找遍了都没有么？”

　　卫转年说：“村里没有，那就只能是……在山里。”

　　符蓁蓁问她爸：“爸，这大半夜的，要进山啊？”

　　符铭深说：“尽快找到吹哨人是当务之急，你们待在村子里，我组织人手进山。”

　　“我们也要去！”符蓁蓁忙说，“这个村子挺古怪的，留在这里也不一定安全，爸，您还是让我们一起吧。”

　　符铭深看着几个年轻人坚定的眼神，也拗不过自己的宝贝女儿，只好答应他们一起进山。

　　他们拿好武器与装备，一行人绕过村子，在浓重的夜色里，进山了。

　　亦岁从不知道，夜里的山是这样的。你觉得周围挺安静的，但随便一处的风吹草动，又会让你觉得那里藏着人或者别的什么山精鬼魅，连动物的叫声听起来都像是暗语，像是别有用心。好在他们人多，一群人一起，恐惧也打了折扣。

　　众人沉默地在山间行进，很快就到了大山深处。

　　这时，前面有人来报：“报告首长，前方发现一处凹谷，有火光，有人类存在的迹象，请指示。”

　　符铭深：“有可能是目标人物，谨慎靠近。”

　　“是！”

　　这一夜，终于有点收获了，众人都打起了精神。不多久，他们走到了靠近凹谷的地方，果然瞥见凹谷里升起了一堆火，而火边还有一个小帐篷。

　　前方军人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帐篷，然后听见有人说了几句话，没过一会儿，一人就被带了过来。

　　这时，很多人都打开了手电，亦岁借着手电光，看到那是个十分貌美的女人，虽然她脸上被土和灰蹭得邋里邋遢的，但还是掩盖不住她的美貌，好像自带一股仙气似的。亦岁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她的神气，她的眼神中有种超脱和无畏。

　　她走到跟前，看了眼符铭深，说：“你就是他们派来的？比我想象的快。”

　　符铭深点头：“你好，吹哨人。”

　　她轻微地皱了皱眉：“不用叫我吹哨人，我叫云岚。”

　　“云岚，你好，我们是来接应你的。”

　　“接应？”她似乎有些不解，“我不需要接应。”

　　符蓁蓁问：“你不是需要保护吗？我们是来接你走保护你的呀。”

　　云岚笑了笑：“大概是消息传达错误了，我不需要保护，我找你们来，是有一件事需要帮忙，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来，找你们最合适。”

　　符铭深：“你请说。”

　　云岚正准备开口，符铭深的一名下属突然过来，说：“报告首长，前方不远处发现数十名村民，被绑在树上，处于昏迷状态。”

　　符铭深看向云岚，云岚表情没什么变化：“是的，我找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些村民我都绑好了，需要你们将他们运走，远离这个村子就行。”

　　“是你救了他们？”亦岁问道。

　　云岚有些意外：“你不认为是我绑他们来这儿的？”

　　“刚刚我们有不少人梦游了，一直往外走，挺古怪的，这些村民也是这样吧？这个村子究竟有什么秘密，你能告诉我们吗？”

　　云岚浅浅地笑了：“小姑娘，你很聪明，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本来也不算什么秘密，请跟我来。”

　　符铭深吩咐了手下去将村民们从树上解绑并送回村子里，然后便和其他人一起跟随云岚往凹谷里走去。

　　越往里走，路就越斜，走到某一处，云岚停了下来，同时拦住他们，回转身说：“就到这儿吧，不要再往前了。”

　　她这么一出声，众人才如梦初醒，看到前方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巨大的裂缝，方才他们好像被什么吸引住似的，情不自禁地往前走，如果不是云岚出言提醒，他们就要跌进那个裂缝之中了。

　　禹良才拍了拍心口，往后退了一小步，又伸长了脖子往前看：“这什么地方呀，有点阴间啊。”

　　王薇也点点头，心有余悸。

　　安扬扒拉着方修同：“方哥，保护我！”

　　方修同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回头见到薛睽也正嫌弃地看着安扬。

　　卫转年皱眉注视着那个裂谷，问云岚：“为什么我们会被它吸引？”

　　云岚：“因为时空守恒原则。”

　　符蓁蓁：“什么原则？大神，能给文盲解释一下不？”

　　与她高冷的外表不一样，云岚十分好说话，也很有耐心。她领着他们往旁边走了几步，远离裂谷，坐了下来，其他几人也学着她坐在了地上。

　　“时空守恒原则是指不同时空之间能量是恒定的，”她捡起两个石头，并排放着，“比如这是两个时空，我们可以叫它们A时空和B时空。A时空的能量向B时空流动了，那么同样B时空的能量也会受到牵制，向A时空流动，以达到时空间的能量守恒。”

　　禹良才感觉脑子要转不过来了：“等等，你说的AB时空，意思是真的有平行时空这回事儿？”

　　云岚点头：“如果我们是B时空，那么红眼人便是从A时空来的，他们打开了时空通道，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时空扭曲，这些扭曲点体现在三维物理层面就是类似这样的裂谷，这些时空裂缝在全球各地存在着，我守着这一处，防止人们被它牵引，进行能量流动。”

　　卫转年问：“所以红眼人根本不是什么神，他们是从和我们一样的平行时空来的？”

　　云岚：“不错，他们的确不是从高维空间过来的，算不上什么神。不过他们的时空和我们这处不同，他们时空里的人能觉醒异能，还能观测到我们的时空，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神话自己。”

　　“神女姐姐，”安扬嘴甜地叫道，“红眼人他们不是靠夺舍我们人类过来的吗？既然打开了时空通道，他们直接本体过来不行吗？”

　　“你这个问题很好，关键点就在于时空之间只能能量流动，而三维□□会在时空裂缝中被吞噬和消耗。比如红眼人，他们只能以灵魂形式到达这个时空，灵魂要寻找载体，只能夺舍人类。又比如你们，如果刚才你们踏入了时空裂缝，那么你们的灵魂会到达原本红眼人所在的A时空，但□□会消亡在时空裂缝中。”

　　亦岁：“所以这就相当于是一个结界，理论上我们也是可以去A时空的。”

　　“对，不过你也知道是理论上。我们没有红眼人那么先进的技术，即使灵魂到了A时空，也极有可能寻找不到合适的载体，从而被时间消耗，彻底消失。”

　　听她这么说，禹良才和王薇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好险，他们差一点就把自己送走了。

　　这时，符铭深突然问道：“红眼人知道这些时空裂缝吗？他们没有派人过来？”

　　云岚看着不远处的裂缝，答道：“时空裂缝一旦形成，是不可逆的，除非其中一个时空坍塌。红眼人根本不必担心，他们的人可以源源不断地过来，而我们的人过去，却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最多成为他们时空中的灵魂垃圾罢了。他们不怕，自然不在意。他们的确也从来不靠近这些时空裂缝。而且我最近发现，这些时空裂缝有时候会处于极其不稳定的状态，我称它为时空乱流，我怀疑，除了AB两个时空，它极有可能也联结着其他时空，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

　　亦岁：“你的意思是人类落入时空裂缝后，也有可能不去A时空，而是去其他的时空吗？如果去到了其他时空，需要通过技术才能寻找到载体吗？”

　　云岚点点头：“理论上时空乱流是能将卷入其中的人类带去其他时空的，但其他时空的置换法则可能与AB时空不同，人类以什么形式去到那儿、能不能寻找到合适的载体，都是未知数。”

　　亦岁听她这番话，陷入了沉思中。

　　卫转年问云岚：“你刚才说两个时空间能量要守恒，但现在A时空的红眼人一直在过来，我们人类却没有过去，这样不就不守恒了吗？”

　　“对，这样下去只有一个结果，红眼人原本的A时空会慢慢塌缩，直到所有红眼人全部过来，A时空便会彻底坍塌，而他们会永远留在B时空，也就是这儿。A时空坍塌后，时空裂缝会消失。”

　　禹良才纳闷：“我就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来我们这儿？我们这儿有那么好么？”

　　云岚：“我们推测过，A时空是一个生存环境十分恶劣的时空，虽然技术发展及其先进，但社会体制却极端残酷，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会想舍弃自己的时空，来侵略我们的时空。”

　　亦岁想起她接触过的红眼人，的确如此。还有一点，亦岁从前便注意到，红眼人的名字其实都是数字，她猜测过这大概是他们的编号，用编号给人命名的文明想来不是什么体面的文明。

　　符蓁蓁冒着星星眼：“大神，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不会被这个时空裂缝牵引啊？”

　　“算是天赋异禀吧，你们中大概也有人并没有梦游吧？”

　　符蓁蓁立刻看向亦岁：“哇，岁儿，你也是有天赋的也，我对你肃然起敬了。”

　　亦岁轻推她：“你少来。”然后看向云岚，“云前辈，这么说来，我们没有办法对付红眼人了是么？”

　　云岚轻轻地叹了口气：“在末世开始前，我与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们注意到了一些异象，去往全国各地进行实地探查，我们想了许多办法，最终都没能阻止时空通道的打开。红眼人来了，我们放弃了，解散了组织。有人藏匿了起来，有人选择去和红眼人战斗，也有人去往这些时空裂缝，守着它们，防止人类前来送死，这就是我在做的事。”

　　随着她的话语，亦岁想象着一群代表人类最高智慧和灵性的人聚在一起，想办法拯救这个世界，最后得出一个无解的结论，灰心失望之下，其中一些人仍然保有心中不灭的火光，孤身踏上一个个不为人知的旅途，做着哪怕是最微小的一点点力所能及的事。

　　符铭深站起身，朝云岚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谢谢。”

　　“谢谢你们。”

　　“谢谢了。”

　　好几个声音同时说道。

　　云岚摇了摇头，她站起身，走到裂缝处，深深注视着那不可知的存在，低声说道：“我只是一个守墓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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