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扣

　　梵水瑶——

　　一场普通的篮球友谊赛，以梵水恒与贺天杰无耻揍人为止，像五岁时那样，他们两个太冲动了，冲动到丢人现眼，很没有格调。其实我并没有太生气，尽管面上冰冷。我不过是想要他们得到一个教训，他们有时候也确实做事不过脑子，万一碰上个硬茬，吃亏了怎么办？当下受了委屈可未必就能立时找补回来，家世并不是万金油，还是不要过分依赖才好。二则我也想强调一下自己并不是个娇小姐，跟着白颜莉学拳术已有些日子了，她说我很有天赋，这种场面我应该是可以应对的，我也想试一下来着，结果被他们截胡了。

　　期末考试结束，寒假来临，仅再有半个月，便要过新年，我的成绩与以往许多年一样稳定，无惊无险刚刚合格，只除却一样，白颜莉教授的心理学，与对待拳术一样，这门课我也很有天赋。

　　在放假前的一个星期，毁稿事件稍有眉目，已有了些许证据直指向关芮，我觉得很愤怒，虽然也曾怀疑过，但毕竟只是怀疑，当这怀疑渐渐凝实，我仍然会失望，顺带还有一些疑问，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真的就只是为了报复一下刘羽吗？当然这些并没有谁给能给我解答。

　　时间来到了新年，有个舞会在陶祖家举行，市上所有名门都会举家前去，规模颇巨。

　　我精心挑选了一套礼服，淡蓝色，裙尾恰到脚踝，前短后长有折皱花边，新泽也破天荒地穿上了燕尾服，从未见过他如此打扮，虽是帅气却也让人忍俊不禁。其实他是有贵族气质的，只是似乎一直以来都被掩盖。水恒西装革履的样子倒也还算顺眼，许是看得惯了。

　　晚上六点整，陶宅门口，车水马龙。

　　我从未来过陶家，这是第一回，见到陶宅倒是觉得它雄伟得像个城堡似的。

　　“姐姐，姐姐。”我人还未入大厅，便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这样喊，是陶渊明吧？

　　“明儿。”我蹲下张开双臂道。

　　小家伙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咯咯咯地笑说：“姐姐，玩儿。”

　　我有点无可奈何，但仍是抱着他进了屋，大厅已然觥筹交错。望向场中许多熟悉的身影，有卓志群，紫玉行的孩子；有刘羽，贺天杰；也有天彦哥哥和关芮。

　　关芮？我深呼吸，以期压下上前质问他的冲动，嗯……总算还是压制住了。任凭陶渊明拉着我四处乱窜，匆忙地和一些人打过招呼便又辗转进入了花园。灯光显得远了，隐隐约约，这里很安静，仿佛置于了另一片天地。

　　“这里可是我的地方哦。没别人知道的！”明儿见我看呆了，得意地说。

　　“难不成这还真是桃花源？”我笑问。

　　“桃花源是什么？”明儿显得很困惑。

　　“嗯……”这可难到我了，给这么一个孩子讲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他能明白吗？糊弄糊弄算了，于是说：“桃花源就是秘密基地，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这里，好不好？”

　　“好！”

　　“哈哈，”对于小朋友无条件的信任我真是爱了，“明儿，快看天。”随即地转移了话题，我们坐在高高的石台上，双脚离地，轻轻荡起，仰头望天。因为宅子建在城郊的关系，空气污染不大，满天的繁星竟显得那样灿烂，像破碎的钻石，轻轻铺在毛绒绒的墨蓝色天鹅绒布上，有一种可以令人忘却时间与空间的魔力。

　　“春暖花开，柳树抽芽，白云苍狗，浮世变化。满怀心意，望断秋水，天下为公，我只为你。风吹雨打散花儿与芽，浮世的变化我跟不上啦，祈盼的你也回不来了，天高广阔我独自留下……”不知何时，我脑袋里总会显现这个旋律，而在这一刻竟情不自禁的唱起，这是第一次。曲调悠扬，歌词一字字的从我口中蹦出，感觉那样熟悉。

　　唱着唱着不禁泪流满面。

　　“姐姐不哭，不唱了。”明儿又伸着小手够着给我擦眼泪，心里暖暖的。

　　我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强装坚强，虽然结果只会独自崩溃，我从不刻意在别人面前流泪，只两人除外，一个是新泽，一个便是陶渊明，而我更喜欢和陶渊明在一起的感觉，只有那个单独和他在一起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是一个完全放松没有顾及，自由自在的我。

　　陶祖差人四处找我们，呼喊的声音愈大，我对明儿说：“回屋吧！”他点了点头。于是我牵着明儿进入大厅，所有人都行起了注目礼，或许是我们的这个组合太奇怪？新泽的表情也古古怪怪，径直走过来，抚上明儿的脑袋。

　　“你干嘛啊？”明儿很不情愿地躲开，他的手则尴尬地落了个空。

　　“渊明，跟姐姐去门口接姑妈。”路小丁走过来说。

　　“不。”明儿坚定的扭过头去。

　　“小伙子，你最近很麻烦唉！”路小丁说着便强行抱起明儿走了。

　　“不嘛，姐姐，不！”任凭明儿不知疲倦的大声呼喊、反抗，却是没有一点意义的。我却在那一时刻，感到失落。一直到舞会正式开始，音乐响起，陶渊明也还是没被带回来。

　　贺天杰邀请我进入舞池，我却始终无法随着旋律踏起舞点，脑子里仿佛演奏着另一场音乐会，一些古朴悠远的曲目一直左右着我的行动，不得已，我只能匆匆离开舞池。再看另一边，陶新泽与刘羽正跳得不亦乐乎，没心没肺什么的我都不惜得说他了。

　　“梵小姐！”

　　听见有人喊我立即回头，只见陶祖微笑着站在那里，手里还端了一杯酒，“陶爷爷。”我礼貌道。

　　“渊明很喜欢你吧？”他问。

　　“也是我们有缘分。”我默认。

　　“那你喜欢他吗？”他又问。

　　“自然，明儿小小年纪就那么乖巧懂事实属难得。”

　　“希望你能多来看看他，和他一起玩，可以吗？”陶祖的口气似是恳求，我不禁觉得奇怪，以明儿的家世何愁没有玩伴？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拿钱砸，也能砸出许多个吧。更何况，还是身为大公司董事长的老爷子亲自开口，这恳求的最终目的又是为何呢？

　　仿佛是看透了我的困惑，陶祖脸上亦显现出忧愁，曾经所见的董事长的光彩退却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普通老者的沧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地说：“渊明是个苦命孩子，才六个月大的时候，父母就在一场车祸中双双去世了，他虽然不到三岁却很是早熟，早熟的孩子少人疼啊。难得他那么喜欢你，你也不讨厌他，能不能麻烦你就当他是弟弟，有空带着玩一玩？”

　　一番话说得我又难过起来，于是坚定无比地点头应下。虽然，即便是今天陶爷爷没有嘱托，我也一定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一生一世。

　　明儿再次回来大厅时是满脸写着不高兴的，尽管昂首挺胸骄傲得像只公鸡。看到我随即丢下了骄傲，迅速恢复狗腿子模式，一边扑过来一边叫着：“姐姐姐姐。”我亦微笑等待。

　　“叭叽！”我还没回过神就见明儿摔倒趴在了地上，而导致这一变化的罪魁祸首，正是关芮。难得明儿那么坚强居然没有哭，还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顺便揉揉受伤的腿。我却是火到飞起，疾步上前，准备新仇旧账一起算。

　　“你讨厌。”明儿生气地说，尽管声音稚嫩，我仍是可以听出他口气中的愤怒。关芮则面无表情，只冷淡看了明儿一眼便转过头去。

　　明儿怕是从未受过这等轻视，此时更是生气，撅起嘴，瞅准关芮的腿就是狠狠一踢。关芮面色凝重，微微皱眉，缓缓转过头去盯着明儿。让人感觉他这一系列动作都很慢，慢到以为他有反应迟钝的嫌疑，我却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

　　明儿惊叫着被关芮拎着领子提起一米多，正赶上我过去冲他脸上就是一拳，顺手夺回明儿，抱着一顿哄。关芮脸上则出现一大片红肿，我亦被气到脸通红且身子颤抖。

　　“你为了他打我？”他轻问，如梦呓一般。

　　“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两岁多一点的孩子，你跟一个孩子置气甚至动手？你可真是个男人！”我反讽，一面奇怪为什么闹了这么大动静陶家的人都好像消失了一样？

　　“哼。”他冷冷一笑，“梵水瑶你好得很！”

　　原本我还有些歉意的，却被他又冲又臭的语气顶得烟消云散，存在于骨子里的叛逆也被激活，都是头一回做人我凭什么要被他冲啊，跟何况先动手的人是他，于是回怼：“我自然好得很！在陶家欺负陶家的孩子，你也是真不客气。”

　　关芮面色有些青白，像是被我气的，他说：“那你想怎么样？你能怎么样？”口气虽有所缓和，可我更气了。

　　“你说怎么样？怎么现在听来倒像是我在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难道不是吗？”他淡然的口气加上微微抬起的下颚，端的是欠揍。

　　“混蛋！”我不禁的骂出了口，方才意识到失礼，连忙安抚了情绪，“对对对你都对，你永远那么有理由，你是常有理的舅舅。你最清高！你的清高也会允许你做卑劣的事儿吗？还是说一直以来你都在装腔作势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面颊微红。

　　“我说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啊！文学社的稿件！”我一语点破。

　　“什么？”关芮略微一沉思，表情困惑，忽的又好像恍然大悟，眼神有些凄凉，自嘲一笑道，“我关芮在你梵水瑶眼里竟是这样的人么？”

　　我望着面前关芮的身影，竟然感觉有些难过，好像自己是个恶人，抢了他的玩意儿还给他bi走了一样。我自然也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临走时抛下的问题，那原也是个极难回答的问题，关芮面无表情，一步步移向大门，在与我擦身而过的瞬间，又停顿了下。他说：“我恨陶家的人！”声音很轻。

　　我则呆立在侧再也没了别的表情，这一刻，却是连困惑也失去了理由。

　　音乐声响起起，明儿拉起我的衣角说：“姐姐，玩去。”好像之前种种皆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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