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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国」
在飞机停落在地面上缓冲滑行的时候,李多仁望向机窗外,一片灰蒙蒙的天。
天气越发冷了,今年的初雪却迟迟未到。
要是这两天会下雪就好了,她想着。
毕竟好久没看到下雪的日本了,而且这次她只在日本待两天。
出机场后,李多仁跟郑裕姝和其他成员分道扬镳,
“我的姑奶奶们,你们千万给我悠着点,别待会搞出点什么事时候叫我去擦屁股,知道了吗?”
权哥十分不放心地嘱咐道。
郑裕姝爽朗地拍着胸脯作保证,
“我的反侦察能力你就放心吧,再说了,现在狗仔市场这么不景气,也没啥媒体会跟出国了。”
权哥摇摇头,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转头跟其他成员搭乘车子离开。
郑裕姝揽着李多仁的手臂,俩人上了另一辆车。
“你秉着良心说说,现在哪还有这种二十四孝女朋友哦,排除万难也要去看对象的演唱会。”
李多仁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公车站牌,只一眼便认出是2PM日本站演唱会宣传海报,她转过头看着郑裕姝,笑了一下,
“少往你脸上贴金了,我们好像是因为海外杂志画报拍摄日期刚好撞上了才打算来的吧。”
“开玩笑!那也是有担风险的好吧!”
“你郑裕姝要是能低调点谈恋爱就不叫郑裕姝了。”
李多仁嗔了她一眼,低头拉了拉被压皱了的衣角。
但与其说李多仁是因为拒绝不了郑裕姝被一起拉过来的,倒不如说李多仁是因为拒绝不了张祐荣。那次告白过后,李多仁在没有行程的时候,于家楼下遛弯时总是无端碰见在附近洗车店洗车的张姓前辈,一开始很是无语,这人明明住在清潭却非要开个车过来麻浦洗,并且还风雨无阻,常常是一洗车就下雨,下完雨又要洗车。次数多了李多仁也懒得拆穿他了,到后来只要是在饭点一碰到他,就直接二话不说拉着他去吃饭。
对于张祐荣耍耍小手段就把李多仁拿下这件事,郑裕姝一度忿忿不平,恨铁不成钢。
李多仁心想,那有什么办法呢,这可是自己年少时候就喜欢的人呐。
她的视线很难不被窗外的风景吸引,涩谷是东京都内著名的繁华区,不像名古屋深受日本本土传统文化熏陶,在这,自由奔放的空气无处不在。它的反叛性、不受束缚与生机活力使它成为名副其实的青年亚文化堡垒。对别人而言,一讲到涩谷,第一时间想到的或许是“全世界最繁华的十字路口”,但对于李多仁来说,这里是她度过了人生几年低潮期的沼泽之地。
这里的繁华,从来不关她的事。
2015年的涩谷。
二十岁成人生日刚过不久的李多仁背着黑色双肩包,急匆匆地赶往距离她兼职的韩料店大概一公里远的酒吧,这是她今晚的第二份兼职。
今天是第一天上班,李多仁心里想着可不能迟到,得给老板留个好印象才行。
虽然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但被誉为“二十四小时不眠之街”的涩谷,这个时间点还算早的,街上仍旧有三五成群的年轻人,其中不乏有身着奇装异服、造型奇特的人,但这是涩谷,所以并没有人会对他们置喙一词。
李多仁低着头穿过鳞次栉比的百货大楼,踏进她的新工作单位——TRUNK BAR。
新同事朝她友好热情地打招呼,她一一微笑点头回应着,进去员工休息间将背包放进置物柜,又匆匆出来,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做着准备工作。
其实准备工作也不过是调试一下麦克风,再与负责乐队伴奏的成员们确定一下今天的歌单曲目。
做驻唱歌手比起前一份兼职可要轻松得多,听说在这段时间里她只需要专注于唱歌,最多偶尔可能还要帮忙应付一下醉酒闹事的客人们。
虽然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演唱,但李多仁在经过练习生涯无数的周末评价和月末评价后,说紧张倒也没那么紧张,但说一点也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李多仁站在矮台上,手握着金属银的麦克,身后的乐队成员也备好了乐器。
两个小时的时间说长不长,短也不短,调酒台后方墙壁上那一副巨大的挂钟敲响了十二点的铃声,李多仁掐着时间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她跟乐队成员打过招呼,便打算回去了,明天并不是周末,故客人就剩下三三俩俩,她朝着员工休息间走去。
忽而从洗手间方向出来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大叔,眯着眼拉着松松垮垮的领带,就往她的身上倒,李多仁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手足无措,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地板上,那大叔身上浓浓的酒味把李多仁熏得够呛,嘴里还喃喃着什么,由于是日语,李多仁也听不懂,醉汉的重量超越李多仁的想象,她正发愁该怎么摆脱,还好有一位路过的男孩子好心帮了她一把,将这位中年大叔搀扶到大厅里才算完了。李多仁松了一口气,第一天总算是无惊无险地过去了。她向帮她的男孩子道谢,男孩子笑着说不用,又好奇地询问她,
“你是这里的员工吗?”
李多仁大大方方地道出自己是这家店的员工,今天第一天到岗,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语。
但没想到男孩子反而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你用不着这么客气的,其实我也算是……这里的员工吧,不过我我明天才正式报到,都是份内的事情。”
李多仁很是欣慰,想着这里的同事可真友善,以后她也要对他们好一些才行。
直到隔天那男孩入职作为西点帮厨,从其他同事的八卦中李多仁才得知,原来他是老板在国外留学的小儿子,叫山崎隼,刚回来不久,这回也算是来店里历练一下,他的年纪大不了她多少,又都是刚加入这个大环境的新人,一来二去的,也就略有相熟了起来。李多仁这蹩脚的日语别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但没想到的是,后来听山崎隼解释李多仁才知道他居然是个日韩混血,妈妈是一位移民的韩裔,两个人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好朋友,山崎隼也理所应当地成为李多仁在日本第一个交心的朋友,由于李多仁的兼职占据了她大部分的空余时间,她没能跟同期的练习生成为很好的朋友,所以她还挺珍惜这位新朋友的。
有一回山崎隼说他妈妈快要生日了,想挑个礼物,叫她出来帮忙给点意见,她欣然应允。俩人在逛完回去的路上,等车的时候看到地下铁里的大幅海报,李多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以至于山崎隼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应,回过神来才发现俩人已经错过了一班列车,李多仁不好意思地连声道歉。
山崎隼却笑笑说没关系,用好奇的眼神盯着她刚刚对着发呆的海报,
“2PM巡回演唱会日本涩谷站。”他念着海报上的文字。
“这是你喜欢的韩国idol组合吗?他们在日本挺火的呢,好像每年都会过来开演唱会。”
李多仁一时不知道从何解释,只好说出自己以前是这个公司的练习生,公司的前辈们一直是自己在不断追逐的楷模。
山崎隼点点头表示认可她的话,没有再多说其他的,只是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李多仁和山崎隼一个韩语流利日语生疏,一个日语流利韩语生疏,语言系统上倒是很互补,渐渐地,俩人的日语和韩语都有很大的进步,李多仁的生日也快要到了。
作为李多仁在日本唯一的好朋友,山崎隼说那天务必让他帮她过一个难忘的生日,李多仁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直愣愣地就跟着去了。
直到她下车后看到拿着各种手幅穿梭在东京体育馆周围的粉丝,抬头望见那巨大的横幅才惊觉,山崎隼竟然带她来看演唱会!
这就是他说的惊喜?!
“我上个月偶然看到2PM有一个成员刚好在你生日这天开演唱会,想着你平时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和家里人那么辛苦,肯定不舍得买票来看,就打算好好犒劳你一下。不过很可惜的是,这次不是整个团的演唱会,希望你会喜欢。”
李多仁哭笑不得地看向山崎隼,一时不知是感动还是好笑。
她又看向海报上的那人,沉默了一下,心里头估摸着,这应该是他的初solo演唱会吧。
现在想想,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明明也才过去差不多一年的样子。
就算她已经坐在东京体育馆场内,演唱会也进行了好一会了,可当她撞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时,却还是不太有实感。
李多仁一直觉得,演唱会就相当于提前预演过的,被造好的一场梦,是台上的人给台下的人所造的一场绝美的梦境,进入这个梦境的人,在短暂的时间里总是觉得自己与台上的人仿佛近在咫尺,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梦境的结束,才会突然惊觉,自己与那台上的人,其实遥远得可怕。
李多仁又一次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听着台上巧合般地唱着:
“Happy,Happy birthday to you——”
而此时,身旁的人突然牵过她的手,声音里带着笑意,他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了它,
“李多仁,祝你生日快乐!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其实李多仁也不是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傻子,别人对她有心意,她不可能一点都感受不到,只是她在日本难得有一个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好朋友,她很珍惜这段友谊,总想着装傻混过去就好,在现阶段也从来没想过跟任何人谈恋爱,但——
此时此刻,她听着张祐荣唱着也不知道是为谁而作的情歌,内心好似突然长出许多不知名状的藤蔓,弯弯绕绕地缠在她的心脏,一下子就这么被密麻地被包裹住,严丝合缝,一丝不苟。
于是她就这么鬼使神差般地点了头。甚至于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想不通自己究竟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会答应山崎隼。
她说服自己,大概是因为他对她很好,是拒绝都会不好意思的程度吧。
眼前虚晃而过的热闹景象,伴随着回震的巨大音浪,此时此刻,过往的回忆与现实逐渐重叠。
“李多仁——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阿!”
李多仁突然被台上拿着话筒的人cue到,音量之大,吓了她一跳。
她抬起头,敢cue她的果然只有玉泽演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她正打算缩在旁边全胜完姐姐的背后以躲避这场“点名批评”,没想到被郑裕姝一把抓了起来站到二层观众席围栏的正前方,坐在旁边一排的Day6的姜永晛和金元弼也老早就脱离位置站起来high了,看样子是都被cue了一遍,她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脸立马出现在演唱会的大屏幕,震撼于导播的精准打击之余,还不忘想到这下挨权哥的一顿骂肯定是免不了了。
玉泽演疯起来真是疯狗都怕,从《sexy lady》的音乐响起开始就总撺掇着他们这群人开跳,李多仁被身旁的人闹得不行,看样子这群人压根都没打算放过她,一个个都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李多仁往往被逼到这种时候了也不是个豁不出去的主儿,以至于她瞄到张祐荣也在和粉丝互动完全没关注这边,就压低帽檐来了段副歌的舞蹈,现场的气氛显然更上了一个level,李多仁完了还配套比划了一个2pm的手势外加附赠一个比心三件套,2pm王粉的形象简直是跃然纸上。
玉泽演脸上的褶子笑开了花。
跳完才觉得丢人,她捂着脸逃窜到座位上,又听到了全胜完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她抬起头,扁着嘴看向全胜完,
“连你也笑我!”
李多仁又捂住眼睛,“我还是明天就宣布隐退娱乐圈算了。”
全胜完努力抑制住笑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还不忘调侃道,“不过我刚刚看张祐荣那眼神,嗬,别的不多说了,你今晚注意安全哈。”
“???啥意思?”
李多仁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看全胜完那高深莫测的笑容才get到,但她懂了后却反而泰然自若地笑着,摇了摇手指,
“胜完姐,你也太小看我们爱豆开演唱会的体力消耗了吧。”
全胜完听完一脸疑惑地说,
“是吗?那为什么玉泽演每次开完精力还那么旺盛?”
李多仁今晚第三次捂住脸:“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实……”
演唱会即将结束的时候,他们这一排艺人们避开了待会exit出口的人潮高峰,先一步去到后台,李多仁手拿着一杯喝的,站在舞台跟后台交接的阴影处,突然有点愣神,这无疑是她第一次从这个视角看2pm的演唱会,第一次在这看着张祐荣,虽然只是一张侧脸和半个后脑勺。张祐荣在经过激烈的表演过后,脸上不可避免地挂满了汗水,头顶的灯光一打下来,竟好似隐隐发着光。
当下这一瞬像是过了许久。
此时此刻,李多仁的听觉如同失灵一般,周遭各种嘈杂的声音几近消失,她抿着嘴,低头沉沉地笑了。
“在笑什么?”
安可前短暂的下台休憩时间,张祐荣一下来便看到了离下台口不远处躲在阴影下的李多仁,旁边较暗的暖黄色灯光显得温柔又精致。他调整着呼吸,一边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毛巾擦拭着,一边朝她走过去。
“没什么。”
李多仁轻轻摇着头,看着他来的方向,脸上笑容不减,此时此刻在后台仍然听得见粉丝那震耳欲聋的安可呼声,穿透力十足。
“累不累?”
张祐荣点点头,还是有点喘,没有说话,只是把毛巾递给了她,用乖乖的眼神看着她,她愣了一下,看了眼周遭的工作人员,大家倒也是各忙各的,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边,于是她老老实实接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妆造,擦拭掉脸上的汗珠,虽然事实上,妆也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张祐荣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饮料喝了一口,狠狠地皱起了眉头,看向手中贴了标签的饮料,
“这是什么?”
李多仁被他这一如既往的吃不了酸吃不了辣吃不了太热东西的小毛病逗笑了,
“没加糖的苦瓜柠檬。”
张祐荣不满意地嘟囔,
“怎么总喜欢一些乱七八糟口味的东西。”
他老老实实地帮她端着但是一口都不喝了。
“因为这些东西健康呀,张先生。”李多仁笑着反驳道,“是你太弱了好吗!”
小孩子口味又添一实锤。
两个人相对无言了一会,李多仁的习惯是不论做什么都很认真,也很难一心二用,这个特征往往从她专注的眼神便能看得出来,张祐荣看了她好了一会,李多仁一次也没把眼神给到过他,他只好郁闷地率先打破沉默,
“呀,我们都半个月没见了。”
李多仁点点头,“是啊。”眼神还是没给他。
“呀,你就一点都不想我的嘛?”
听到这话时,李多仁终于看向他,张祐荣隔着满眼的水雾无辜地望着她,那眼神像极了一只无害的马尔济斯倔强地向好久不见的主人表示着它彼时的怨怼。
李多仁同样报以无辜的眼神,
“我当然想了呀,你看我这不是老老实实在这等你第一时间下来就能看到我嘛?”
且她也能第一时间看到他,他都不知道自己眼巴巴地在这望了多久。
张祐荣这才心满意足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其实张祐荣估摸着她自己也没发现她有个臭毛病,就是很少主动表达感情,但是只要问她,又会很直球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像只笨拙又率真的小兔子。
“你俩给我搁这偷偷私会呢。找了老半天。”郑裕姝她们几个这会过来了。
“李俊昊哪去了?”张祐荣看到郑裕姝过来了却不见李俊昊人,问道。
“一身汗臭味。被我赶去换衣服了。”郑裕姝喝着饮料百无聊赖地回答。
张祐荣似乎又想起什么,瞪着李多仁,“等会,我突然想起,刚刚看见其他人脱衣服的时候尖叫声是不是有点过度了?”
李多仁听罢突然视线飘忽到别的地方,微嘟着嘴说,“也还好吧……”
郑裕姝在旁边点点头客观地评价,“确实,毕竟比起我们之前在伦敦看过的Magic Mike Show还是差了一点。”
张祐荣眯着眼睛看向李多仁,郑裕姝那厮压根没注意到啥情况,还在继续侃侃而谈,
“毕竟我们还是见过一些大世面的人@#¥%……”
李多仁连忙捂住她的嘴,“这个大可不必。”
张祐荣冷笑:“呵呵呵,真是该做的都做了,该看的都看了。”
她讨好地般说道,“最多下次带你去嘛。噢,不对,好像禁止男性观众入场……”
张祐荣听到立马变脸,“还有下次?”
李多仁立马改口,“没有!没有下次了,上次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哦不!下辈子也不会去的!”
“晚了,李多仁。你死定了。”张祐荣面无表情地说道。
此时工作人员刚好过来做最后的催场,他们要上去安可了,李多仁拿回苦瓜柠檬,假装一切如常,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
“那我先跟大队伍去晚上要聚的地儿咯。”
JYP的工作人员已经事先给来看演唱会的艺人们都备好了车,他们待会要避开演唱会结束时出入口的人流高峰先一步离开场馆。
张祐荣只高冷地回了一个“嗯”,李多仁还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想不到走远几步,这人又折返回来把她头顶揉成了一个鸟窝。
“等我。”
李多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这个直男行为气得从包里掏出了鸭舌帽戴上。
坐在保姆车里,李多仁瞧着外边的天色,隐隐约约有种快要下雪了的预感,心中不禁多了几分莫名的期待,不料郑裕姝看了天气预报却说下雪几率才30%,只好恹恹地接受这个事实。
车子停在不远处,他们一行人再步行至今晚开after party的地方。从下了车开始,李多仁就觉得这路挺熟悉,定睛看了看路标才确认这是她以前往返公司练习室和兼职的路线,她心想也是,涩谷才多大,兜兜转转也就是这片区了,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after party的地点竟然选在了她之前兼职的那家酒吧,只不过招牌换了,外面的装潢也都换了,估计里面的装修肯定也和之前不一样了。
李多仁站在外面微抬起头,呆呆地望了好一阵,直到有人在前面喊她,她才回过神来,跟在大家后面一块进去。
进去后,李多仁到处张望了一下,倒都是生人的面孔,她心想估计是换店主了吧,也没有再深究,跟大家一块坐在半开放式包厢的环形沙发上,主角们都还没来,他们倒先开了第一轮,服务员上酒的时候顺便给了一堆桌游,郑裕姝跃跃欲试,
“光喝酒有什么意思,咱们来玩点有趣的。”
她挑了挑游戏卡牌,手上刚做好不久的钻石美甲在酒吧灯光照射下熠熠发光,
“喏,就玩这个吧。每个人轮流抽问题,抽问题的人作为庄家,其余人作为被提问者如果回答是YES就必须喝酒,反之如果全部人都是NO那么庄家就要喝酒,全部人必须如实回答问题,若被其他人发现说谎,要喝double。”
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郑裕姝便洗了洗牌,从她开始按顺时针顺序抽,她先兴致勃勃地抽了一张,看了一眼,立马萎了不少,
“输了输了,第一局就出师不利。这问题也太讽刺了,咱们这个职业抽到这个问题就是在搞笑,我感觉我直接喝都成了。”
坐在郑裕姝旁边的姜永晛笑着说,“别啊姐姐,倒说说看问题是什么再喝也不迟。”他看了一眼,念道,“在演唱会被告白过的人。YES OR NO?哈哈确实有点讽刺,不过万一有呢。”
他看了看在场人的眼色。
李多仁见状,默默地端起刚被酒保满上的杯子就来了一口。
郑裕姝震惊到说不出话,“???你这人怎么回事,我突然觉得我对你的了解不是很深入了。六年老友这就有点伤人了啊,李多仁。”
全胜完姐姐听了这话也笑着看向李多仁,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旁边有好事者连忙顺着问了一嘴,李多仁玩游戏的时候可精得很,笑眯眯地回答,“你这个问题可以等待会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提问,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回答。”
众人玩了一会,时间不知不觉流逝,演唱会正式结束后剩下的工作人员也全都来了,张祐荣他们刚到的时候过来了一下,又去跟演唱会导演们打招呼敬酒,李多仁脸上笑嘻嘻,在心里却默默吐槽真是个社会生活满分的家伙。
场上早已开始第二轮,玉泽演李俊昊等人也加入进来,这会子轮到李多仁抽牌提问,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问题,“最近去过club的人。YES OR NO?”她眼珠子转了一圈人,在看到全胜完姐姐的时候顿了一下,她面不改色地看着纸牌念道,
“最近去过医院的人。YES OR NO?”
李俊昊满脸问号,“这是什么问题?”
李多仁笑而不答,全胜完姐姐只一眼便看出了李多仁眼中藏着的小狐狸,老老实实地照她的剧本走,只是在喝酒的时候全程看着李多仁,淡淡地笑着。
李多仁不知怎的有股不好的预感。虽然看玉泽演吃瘪委实很爽,姐姐解释的时候她还在旁边补了好几句嘴,简直将自己的小命置之度外,视死如归。
老话说的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转了半圈终于轮到全胜完出手,三两下就把李多仁打趴下了,李多仁赔了夫人又折兵,又得喝酒又得事无巨细地解释刚刚的“历史遗留”问题,头大得很。
“Sika,是你吗?”此时突然有声音从后方传来,Sika这个名字已经两年没人提起过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转过去,以为是有人在叫同名的人,不料却看到了之前的乐队老成员Ashin,仍然披着一头微卷的中长发,他们最重要的贝斯手。
“天哪,你还在这!”李多仁很惊喜的看着他,“所以,这里还是Trunk吗?”
Ashin点了点头,笑着说,“改名了。带你过去,保管吓他们一大跳。”
李多仁就这么凭借着老友叙旧的借口逃过一劫。
她躲在Ashin身后,Ashin笑着对其他乐队成员说,
“你们猜谁来了?”
大伙儿看到她都是又惊又喜,激动了好一会。李多仁也很开心,刚刚喝的酒这会有点上脸,红彤彤的显得这场面更喜庆了。
Ashin提议,“赶早不如赶巧,今晚的开场曲就由你来吧,老规矩?”这位贝斯手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接任她主唱位置的小伙子也挺上道,立马就推她上了台,李多仁晕晕乎乎地就这么被安排了,她也一向不是怯场的角儿,便拿起面前的曲谱本子翻了翻,这谱本一直跟着乐队跟了很多年,又厚又重,页角都卷了起来,她翻到了熟悉的曲子,指着本子说,
“就这首吧。”
如果李多仁没记错的话,这正是她试工那一天唱的歌。算是第一次站在这台上表演的曲目。
她闭上眼睛,之前许多回忆逐渐涌入脑海。前奏舒缓的琴声缓缓响起,由弱渐强,直到爵士鼓点声响起,她再度睁开眼,眼中包含的情绪已然与刚刚的截然不同,她压了压帽檐,借助台上照射下来的强光,遮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她一只手轻轻握住立麦,一只手慵懒地半插着裤袋。
“君が前に付き合っていた人のこと
当你向我坦白
僕に打ち明けてくれたとき
你与前任的往事时
素直に聴いてあげられずに
我不肯好好听下去
寂しい思いをさせてしまったね
让你觉得难过了吧
すぐにヤキモチ焼くのが僕の悪い癖だって
我明明知道动不动就会吃醋
分かっていた筈なのに
是自己的坏习惯
自分勝手な想いが残酷な言葉になって
但还是会胡思乱想
君を傷付けてた
说出过分的话来,令你伤心
一緒に居られるだけで
只要让我和你在一起就好啊
手と手を重ね合えるだけで良かったね
只要可以牵着你的手就好啊
大切な事ほど見慣れた場所で輝くのかもしれない
最珍贵的东西,也许正闪耀在那些习以为常的地方
君を強く抱きしめたい
我好想紧紧拥抱你”
直到歌曲进入间奏,李多仁才微抬起头,扫视了一下全场,不乏有诧异的目光投来,其中包括刚刚还在一起玩着游戏的爱豆同僚们,李多仁扯起嘴角轻笑了一下,知晓他们感到诧异的点不外乎是她这会的音色和唱法皆与大众所熟知的爱豆李多仁的声线、平日一贯的唱腔截然不同,在团体专辑歌曲中甜美细腻的vocal声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副略带沙哑的唱腔、有些冰凉金属质感的烟嗓,更诠释着将歌声注入灵魂般的深邃故事感。
不远处的郑裕姝看到李多仁的反应,也跟着笑了一下,似乎觉得挺有趣的,她转过去对着李俊昊说,
“这才是当年李多仁刚进我们公司的模样。”
在不远处站定的张祐荣也听到了这句话。
这个年纪不大,却总是装老成的小姑娘,但还真就有被她装出点沧桑感来,可能是跟她这些年的经历也有点关系。
郑裕姝解释说,后来公司女团企划风格策划出来后,觉得跟她这副嗓子有些违和,李多仁便改了唱法。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麻痹作用生效,李多仁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错位时空,一时之间有些混淆自己到底是sika还是李多仁,回忆和现实不断交叠。台下一位老朋友端了一杯酒给她,她一时没多想,接过去,仰着头饮了一口就觉得烈得不行了,喉咙火辣辣地烧得紧,老朋友们瞧她这毫无长进的酒量笑了出声。这是他们捉弄她一贯的伎俩,还美曰其名“烈酒开嗓”,李多仁看着他们得逞的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也一同笑了起来。
“自分のためだけに生きている人が
在这个城市里
集められたようなこの街で
每个人都好像只为自己而活
誰かを心から想える幸せをいつまでも忘れたくない
能有人牵挂着我这种幸福永难忘怀
すぐにヤキモチ焼くとこも好きだよって
你嘲笑说“我也中意你爱吃醋这点呀”
からかって笑う君に甘えていた
我对你撒娇抗议
愛していることを言葉以外の方法で
好想现在就用语言之外的方式
今すぐに伝えたい
表达我对你的爱
微笑んでくれた顔も怒った顔も
无论微笑也好,生气也好
愛しくて仕方なかったよ
你可爱的脸庞都令我着迷
打ち明けてくれた過去も
你告诉我的往事也好
二人が見た青空も忘れない
一起看过的天空也好,我怎么会忘掉”
时隔多年再唱这首歌,李多仁仍然觉得这歌词写的偏执,一如当年的自己,怪不得自己那时候会那么的喜欢这首歌。
隐约觉得有一道目光自始至终都放在自己身上,她抬头望过去,便直直地撞进了张祐荣的眼睛里,李多仁混沌的脑子突然清醒,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她看着他的眼睛,演唱却仍在继续。
抬头命运射灯光柱罩下来,李多仁的指尖微微发颤,喉咙里哽着稀碎的情绪。
“一緒に居られるだけで
只要让我和你在一起就好啊
手と手を重ね合えるだけで良かったね
只要可以牵着你的手就好啊
微笑んでくれた顔も怒った顔も
无论微笑也好,生气也好
愛しくて仕方なかったよ
你可爱的脸庞都令我着迷
君の事が好きだよ
我喜欢你
これからもずっと君を抱きしめたい
从今往后也想一直拥抱着你
君を強く抱きしめたい
我好想紧紧拥抱你 ”
曲终。
相比台上略显昏暗的台下,淅淅沥沥的掌声响起。李多仁看向台脚处的老朋友们,他们正同人群一齐为她欢呼。
Ashin邀请她讲两句再下去,李多仁在台上露出难得的踌躇神态,她咬了咬唇,再度拿起麦克。
“各位晚上好。”许久未说的日语脱口而出,甚至有些生疏的感觉,这种尴尬真是久违了,她想。
“首先,让我们一起举杯,祝贺今天2PM演唱会成功举办——关于刚刚不小心抢了各位主角的风头的事,我在这先道个歉。”
一句话便把不远处注视着她的玉泽演等哥几个逗笑了。
李多仁微微笑着,真挚的眼神望着台下的新人旧人儿,“重返故地,思绪万千,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今天在座各位,有新朋友,也有老朋友,甚至是,失而复得的‘朋友’——”
李多仁顿了顿,继而说道,
“在成为爱豆李多仁之前,我有幸在此度过了人生的两年,作为singer sika,我遇见了很多对我很好的人,我非常感谢每一位在我低谷时期曾经帮助我、鼓励我、陪伴着我的人,也常怀着感恩的心,带着大家给予我的力量继续前行,可以说没有Sika,就不会有今天的李多仁。”
“For Trunk.”
李多仁向老朋友们举杯,一饮而尽。老朋友起哄着吹起了口哨。
“那么老规矩,”她故意压低声音,熟悉的爵士女声响起。
“I'm Sika,see U tonight and forever. Enjoy yourselves.”
李多仁捋了把头发,重新戴正帽子,更好地遮挡自己略微发红的眼眶。远处角落里的张祐荣一直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刚刚距离那么远还隔着层层人群,但她还是一眼就对上了他的眼神。虽然他当下默默地站着,一言不发,但李多仁默契地知道,他在等她。
正当她打算穿过最后一片人潮汹涌的区域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面前的人穿着一身休闲服,双手放松地插着裤袋,笑看着她。
“好久不见。”
“山崎隼?”李多仁惊讶地拔高了音量,“你怎么会在这,刚刚Ashin说你这段时间休假了。”
“回来处理点事情。‘World Star’李多仁莅临我店,本店长能不亲自来迎接吗?”
李多仁感慨地说道,“你居然都升店长了,山崎老板呢?”
“退休啦,现在跟我妈俩人丢下我和店,全世界消磨浪漫去了。”山崎隼顿了一顿,“李多仁你个没良心的,走了这么久,真就一次也没回来过,刚刚员工群里有人录了一段你唱歌视频发上去,我还以为是我老到眼花了。”
李多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正想说些什么,身后有不太愉悦的声音响起,
“李多仁,在干嘛呢?”
李多仁差点忘了这茬,转过去果然看到一脸哀怨的张祐荣正紧盯着她,她听见身侧山崎隼惊呼的声音,
“这不是……”
李多仁突然想起什么,连忙一把拉过张祐荣,对着山崎隼介绍说,
“这是我的职场前辈张祐荣。”
又转向张祐荣,“山崎隼,经营这家店的老板。”
张祐荣似乎对这个称谓有点不满,啧了一声,但还是主动伸出了手,用日语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张祐荣。”
山崎隼似乎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然地笑了一下,他没再继续刚刚的话语,大大方方的回握,却用了流利的韩语回答,
“我是这家店的店长兼主厨,山崎隼。祝贺你们演唱会圆满举办。希望今晚在我店渡过愉快的夜晚。”
听到日本人操着一口流利的韩语,张祐荣脸上惊讶一闪而过,但听到“主厨”两个字的时候,忽而又露出奇怪的表情,看起来情绪不太高的样子,但还是说了谢谢。
李多仁也有点惊讶,“你的韩语居然一点儿也没退步,甚至进步了!”反观她刚刚的日语水准,突然觉得有点羞愧。
山崎隼笑着说,“店里有很多熟客都是韩国人,韩语比想象中用得更频繁。”他看了看旁边张祐荣的脸色,觉得很有趣,一时玩心大起,意有所指地说道,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老师当年教得很棒,基础打得好。”
李多仁听着山崎隼的语气越听越不对劲,打量了一下张祐荣的眼色,求生欲十足地回答,
“没有没有,是你的学习能力强罢了。”
俩人又聊了一会几年前的事情,李多仁吐槽他简直是“爱豆李多仁第一暗杀对象,拥有着第一手黑料”,以及再有一些有的没的寒暄话题,例如就在上个月,李多仁打工过的韩料店倒闭了之类的一些近况,张祐荣全程黑着脸,一句话都不说,但也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李多仁看他嘴巴都快嘟到天上去了,一边闲聊一边分神想着待会得怎么哄好他才行。
山崎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没想到,兜兜转转你还是在原地。”
李多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笑着点点头,又说,
“其实我想,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
山崎隼听了却反而摇头,“不,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而且,我还要感谢你,Ashin告诉你我休假了,他有说是什么原因吗?”
李多仁听罢回忆了一下,“他说你请假去筹办婚礼了……婚礼?!所以你要结婚啦?”李多仁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讶得不行。张祐荣也挑了挑眉,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立马说了句“祝你新婚快乐”,李多仁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人,这种事情反应倒是一流的快。
跟山崎隼道了别,张祐荣立马就变得对她爱答不理,李多仁拉着他差点走不动道,她心想男孩子家家的,怎么心眼儿跟鸡心一样大。她拎着他的袖子,讨好般地晃了晃,小心翼翼询问道,
“或许你可以翘掉聚餐吗?”
张祐荣一听,斜着瞄了她一眼,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傲娇,
“要干嘛?”
“带你去一个地方,有兴趣吗?”她看着他的脸色,又迅速调整了一下语汇,娇声哀求道,“带你去约会,出去玩要吗?”
李多仁说了好一会好话,最后张祐荣算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俩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都戴上帽子口罩,天色一黑,倒也看不出来谁是谁了。俩人一前一后,李多仁走在前面,走了不太远的一段路便停下来,面前是一间商铺,里面已经空了,露出几面水泥墙,地上有一些零碎的杂物。张祐荣了然,这应该就是李多仁之前打工过的韩料店了。
她转过头看着他笑了一下,指着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那块就是厨房,我以前经常在那个位置洗碗来着,永远都洗不完,可烦人了。”
张祐荣也笑了一下,点点头,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嗯。”
李多仁百无聊赖地拉着张祐荣在里面晃了一圈,吐槽着以前打工遇到过的奇葩顾客,张祐荣这会儿倒是不作妖了,安安静静的听着,偶尔回应几句。
俩人踏出商铺的时候,天空终于飘起了零零星星的雪。
李多仁的情绪一下子就高涨了起来,整个人都活泼明亮了不少,她兴奋地转过去跟张祐荣说,
“大发,我都两三年没看过日本的雪啦!”
她抬头看看白茫茫的天,伸个手掌去接,瞧了老半天才回过头对张祐荣说,
“咱们走吧。”
张祐荣一直老老实实地站在后方,等她“发号施令”才过来牵起她的手,“瞧你这出息,下个雪像小孩子一样。”
李多仁笑嘻嘻地说,“这可是今年的初雪诶!而且日本的雪景看起来就很童话嘛。哦对了,你去过伊豆吗?”
张祐荣摇摇头,问道,“你去过?”
“没呢,之前在日本公司的时候staff姐姐极力推荐我去一次,嘛,可惜后来没去成。听说那里的温泉可绝了。”李多仁抿着嘴一脸惋惜的模样。
“那下次一起去吧,我们。”他看着她,神情自然地脱口而出。
李多仁倒是愣了一下,笑着回答他,“好啊,那下次来日本带你去。”
“嗯。”
随着夜色加深,天气越发的冷,这会子雪下得还不小,没一会地上就铺了薄薄的积雪,行人们来来往往踩出深浅不一的坑。俩人都没戴手套出来,光秃秃的手被吹得红彤彤的,不知道是不是视野变差的缘故,俩人的顾忌都少了许多。张祐荣拉着李多仁的手,一起塞到了羽绒服的口袋里。
街口转角处灯光明灭,照到空中四处飘散的雪花,毫无章法。
俩人在檐下等人行道红灯的时候,看到街边有一些摆摊的商贩,原本会一直摆到夜市结束的,估计是今天下雪的缘故,这会子逐渐开始收摊了。李多仁看到不远处有个花摊,摊主是位老奶奶,她在口袋里的手捏了捏张祐荣的,引得他突然转过来,
“怎么了?”
她抬头示意了一下前面的花摊,把手从兜里拿了出来,狡黠地说,“想买点花再走,你在这等我一下。”
没想到张祐荣却按住了她的胳膊,“我去吧,在这等我。”说罢就过去了。
“哎,”李多仁叫住了他,张祐荣转过来,“就一会,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
“不是啦,”李多仁哭笑不得,“你带钱出来了吗?”
张祐荣呆呆地低头掏了掏兜,发现真的没有,傻兮兮的模样惹得李多仁笑出了声,指望一个刚开完公演的人兜里带钱是一种奢求。
她摇了摇手指,
“过来,”
李多仁塞了一把零钱给他,有纸币,也有一些硬币,张祐荣拿了钱慢慢悠悠地朝摊位走去,她看着他在花摊面前停下,跟摊主打了招呼后就一直埋头挑选着,时不时跟摊主交谈几句。最后张祐荣在手掌里数着零钱的时候,老奶奶指着他手掌里的零钱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张祐荣愣了一愣,又点了点头。
回来的时候,张祐荣把花束递给了李多仁,李多仁接过,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刚刚老奶奶有说什么嘛?”
张祐荣挑了挑眉,打开手心,正中央放着一颗纽扣。
“刚刚找钱的时候,她夸我这颗纽扣很好看。”
李多仁继续装作不在意地追问,“然后呢?”
“她还问,是谁送给我的。”张祐荣眯着眼盯着李多仁,“你知道在日本送纽扣有什么寓意吗?”
李多仁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一脸纠结,憋得涨红了脸,低声嘀咕道,
“总归……是一些好的寓意吧。”
他略带笑意的语气,“嗯。天冷了。咱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总是显得异常短促,走着走着,眼瞧着就快要到酒店了,李多仁想要再慢一点,于是故意落下一段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张祐荣,她在后面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背影,看到他的头顶同路边的树枝一样,也铺上了一层薄白,李多仁在心里偷偷想着: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那他们这样是不是也算一起白了一回头。
只是那时,李多仁尚且不懂的道理,白头若是雪可替,世上何来苦心人。
张祐荣回头看她为什么一直都没跟上来,恰巧看到旁边有车过来,回来拉她顺道护了一下,又嫌弃了几句,
“发什么呆呢?待会走丢了看你怎么办。”
说完他便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再度塞进了自己的衣袋里,动作一气呵成,已经熟练得不行了。
李多仁脸蛋鼓鼓,不服气地说,“才不会呢!这里我可比你熟多了好吧!真的是。”
张祐荣目视前方,
“傻兮兮的,真不知道一个人在日本怎么过的。”
李多仁听到这话,愣了一瞬,转过去,见他皱起眉,板着脸像个老头子。
她嘿嘿地笑了几声,没有回怼,只是紧了紧藏在口袋里的手,换来的是更肆意的回握。
回到酒店几乎是深夜了,李多仁刚梳洗完就听到了敲门声,她不慌不忙,神态自若地扣好睡衣的最后一颗纽扣,再打开一条门缝,果不其然,毫不惊讶地看到一位张姓男子站在门前,她倚在门框上,半掩着门似乎是没打算让他进来,意味不明地笑笑,故意询问道,
“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她已经摆好姿势准备好看张祐荣怎么表演了。
面前的男子穿着酒店房间配置的日式睡袍,墨蓝色倒也挺衬他,李多仁寻思着不知道是这人的肤色又白了回来,还是这墨蓝颜色委实显白,她还没想出个结论来,张祐荣就发声了,
“忘记带卸妆水了,这舞台妆也太难卸了。”
李多仁踮起脚尖凑近脸看了看,张祐荣故意半眯着眼让她看到那卸得乱七八糟的眼线,李多仁一瞧还真是,便干脆利落把门往旁边一推,
“行,那你进来吧。”
轮到张祐荣愣神了,估计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进门,李多仁哭笑不得,
“大叔,你是把我当什么了?不近人情的铜墙铁壁?”
她一边走到里厅一边指着浴室方向,
“那,卸妆水洗面奶都放在洗手台上了,自己过去吧。白色那罐是卸妆水,红色那罐是洗面奶,别搞错。”
说完立马就不管他了。
张祐荣倒也不继续纠缠,一个人默默地进了浴室,只不过没过几分钟,就一直叫她过去,李多仁不耐烦地隔空对喊,
“又怎么了?”
但由于没及时得到回应,最后还是过去看看到底是啥情况,结果看到他一个人半驼着背立在镜子前面,满手泡沫还一直揉眼睛,眼睛半睁半眯的状态也能看出来都红了,她立马走到他面前,拍掉他的手,
“老实待着。”
张祐荣果真一动不动地让李多仁帮他洗掉泡沫,她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像只听话的大狗狗。
只不过快洗完的时候,他又开始闹,把刚刚手上的泡沫往她身上蹭,她大喊,
“刚换好的睡衣都脏啦!”
回馈她的除了得逞的笑声再无其他,这人似乎是在报复她今天的所作所为,虽然客观上她也挺无辜的。李多仁一边忙着躲开,一边瞪着他,杀伤力可以说简直为零。
这会见形势越发不对劲,她赶紧想溜,结果被张祐荣先一步识破,困在了洗手台和他的中间。
“我明天还有画报拍摄——”
完完全全的反客为主。
张祐荣走的时候,某种意义可以说是李多仁连踢带滚出去的,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看着她,李多仁微微喘息,抬眸撞上情与欲一触即发的滚烫眉眼,只说了一个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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