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莲音

　　天音的来信是七夕节送到的。
　　七夕节牛郎织女的故事人人知晓，女子们晚上自会去乞巧。连静语姐都去——澈这么抱怨着。清风雅乐的小厮们除了打扫一番无事可做，也属难得。
　　无聊的琴师便跑到卓云轩玩。

　　卓云轩与往常一样，长子游龙在布料云锦铺子里忙碌，最近买云锦的客人挺多，织户们正加紧赶工。
　　而宁鹤居于别院，有的客人买了衣料嫌麻烦，便托宁鹤做，一来二去的，宁鹤的手艺便小有名气。
　　澈跑进来的时候，宁鹤刚做好一条裙子，再将缎彩条拼合在腰带上，就成了时下流行的凤尾裙。
　　“我收到天音的信了！”澈跑进门，恰逢宁鹤挽起袖子往竿上晾衣。
　　“我说卖布的，你家丫鬟呢？”
　　主子亲自晒衣确实很没形象，刚裁的裙子经水一浸，质感更加柔软。
　　“都去乞巧了，这里没别人。”宁鹤笑道，展平衣褶。
　　澈把书信往桌上一丢，又躺在那躺椅上，“我从以前就想问了，你这人怎么看也是一书生啊……怎么会来做裁缝呢？”
　　宁鹤笑笑，将水盆端回去，挽着袖子的衣衫看起来更像个做活的书童。
　　“读书考个功名多好？你房里不是很多书？”澈从一边摸了本书拿来一看，这院子就一把躺椅一把普通椅子，几本书随意放在地上，竟是庄子的《逍遥游》。
　　宁鹤回屋端了茶出来，拿起澈手上那书的封皮一看，笑道：“我都看这一类书，你说能考上么？”
　　“那倒不行……”澈读着逍遥游，“这等闲书啊……你又不读四书五经，肯定是考不上了。”
　　一个书生不考功名，在当时是相当罕见的。
　　“是啊……”宁鹤淡淡道，见天音书信，便问：“天音信中说了什么？”
　　“你自己看哪，有说到那画谜之事。”澈翻过一页。
　　宁鹤便展信读起来，天音字体娟秀，用词生动，文采相当好。
　　除去常见寒暄，受夫家宠爱的家事，信中述及前些日子的猜谜酒会。
　　“我虽身在外地，亦向往每年一次的雅聚，今年便早早制了此谜交付静语姐，如有人猜出，便可得我私藏的宝物。”
　　“此谜设置颇费周章，我曾为此外出，宝物并非藏于清风雅乐内部，而在金陵城内。”
　　“谜题有三：一为我的名字天音，兴许有人猜出，二则是与画相关，大哥可能会猜中。”
　　读至此，宁鹤看向澈，琴师摆手：“我还没猜出。”
　　“但天音说你可能会猜出来，大概是推测你最有可能。”
　　“我也这么觉得。”澈在躺椅上摇摇晃晃，“你说那‘与画相关’，是否暗示谜底与那幅画本身有关？”
　　“只能说有可能。”
　　澈从袖子里摸出那卷画来，小小的画轴上那幅山水依旧，看不出什么端倪。
　　“喔，对了，信背后还有一句。”澈正研究那幅画。
　　宁鹤将信纸翻过来，背面果然写了一行小字：“如猜出第二个谜底，请告知静语姐。”
　　“看来静语知道内幕？”宁鹤笑道。
　　“设局的人当然不会给我们提示了……”澈无奈地看着那副画，颠来倒去，把画翻转过来。
　　一声轻微的响声。
　　宁鹤惊了一下，澈也很诧异。
　　琴师便把画摆正。
　　又是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滑动。
　　宁鹤突然恍然大悟——“不会是画轴里面……”
　　澈一听，立刻拧了拧画轴，果然，画卷下方的画轴是中空的。
　　里面掉出一个小小的蜡丸来，方才就是它滚来滚去。
　　宁鹤捡起蜡丸笑道：“这下我可明白了。”
　　“明白什么？”琴师还没反应过来。
　　“天音说大概只有你猜得出，这东西在画轴里没事，但只有你会因为搞不清楚颠来倒去地看，这下蜡丸就会滚动发出声音……我说得对不对？”宁鹤笑道，“所以信上说‘大哥可能会猜中’，真是料事如神哪。”
　　澈把画轴装回去，不屑道：“又借猜谜损我没样子是吧？天音真是……”
　　“这应该就是第二个谜底了。”宁鹤把蜡丸递过去，“和‘打一画谜’这一谜面还蛮合的，画卷本身就是谜，谜在画中，也在这画轴中。”
　　澈无奈地耸耸肩膀，剥开蜡丸，抽出一张小纸条来。
　　就四个字：佛前月影。
　　“这什么意思？”澈问宁鹤？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裁缝摊手。
　　“去问静语姐吧。”
　　“反正也没有第三个谜的线索，走。”
　　于是就这么一同去了清风雅乐。

　　静语听闻后只笑笑。
　　“好啦，给我们第三个谜语的线索。”澈不耐烦道。
　　“第一个谜是宁鹤猜中，第二个是你猜中……”静语笑道，“看来这第三个谜就你们两个去跑腿了。”
　　宁鹤挑眉：“跑腿？”
　　“天音出阁前，有段时间不是常出门么？那时她就在设这个谜局呢。”静语的笑容显得高深莫测，“听好了，这第三个谜语正是要你们跑腿的，请在金陵城内寻找‘佛前月影’吧？”
　　“全城？”澈哀叫，“有那么多家寺庙……”
　　“所以你们就辛苦啦。”静语坏笑，“第三个谜语可是‘打一故事’，要多用心啊。”
　　澈与宁鹤对望一眼，宁鹤苦笑。
　　“认了吧……”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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