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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江船
谢东篱定住脚步。
李琼慢悠悠地继续道:“重新为本宫画一幅赏菊图。”
众人刚被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重重落回去。公主说话太吓人,还以为这就把驸马选定了。
但出人意料的是,谢东篱回过身,朝李琼拱手道:“谢某作画只看心情,不听命令。麻烦公主另请高明。”
“你好大的胆子。”李琼没想到对方胆敢一而再再而三拒绝,连自己给的梯子都不要,心里那团火噼里啪啦烧旺。此时立于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对方,威压语气听得众人惶恐不已。
只有谢东篱还淡然站在原地,仿佛事不关己。
不愧是谢东篱,画技一流,脾气更一流。他画作难求,一大原因就在于行事全凭心意,不高兴时宁愿将画撕毁也不肯让其流传。他那眼高于顶目下无尘的性子,即使面对琼华公主,也不肯收敛分毫。
真是好一块硬石头。
李琼见他还是不畏不惊,反而对他高看了几眼。但就算是石头,她也要把他坚硬外壳狠狠砸开,看看里头究竟是否美玉暗藏。
二人对峙之时,参与菊花宴的宾客们都未曾料想到还有这出戏码可看。
刺激是真刺激,只要别殃及池鱼就好。
毕竟琼华公主的脾气和手段,神都城里也是有所流传的。
徐婉与唐依同坐一桌,一直挽着她的胳膊叽叽喳喳小声说个不停。
“这个谢东篱怕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吧,琼华公主也敢惹?我听说不久前某个世家公子就因为言辞稍有不敬被公主打了几十板子,差点去了半条命。就算谢东篱长得不错画画又好,公主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呀。”
唐依见她说得起劲,不忍打断,等她终于说到口干喝茶时,才问道:“谢东篱送画的那个姑娘是谁?”
“那个么,叫胡然,不是什么正经小姐,名字也奇奇怪怪的。”徐婉父亲官职虽不高,但她在神都待得久,又热衷八卦。“她身旁坐着的是永安侯,而她是永安侯认的义妹,来神都有三四年了吧。永安侯倒是疼爱她这个妹妹,有什么场合都要带着她,大概是想给她许配个好人家。她也是命好……”
问徐婉固然能得到想要的答复,但负面效果就是可能会开启她的话匣子。唐依保持微笑听她滔滔不绝,视线却已经飘去了斜对面的永安侯义妹身上。
这位胡然姑娘抱着谢东篱塞给她的画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困惑。而永安侯眉头紧锁,正对着她低语什么,能看到她不时摇头,似在否认。
唐依心中略作判断。观之前谢东篱表现,应是与胡然有旧,但胡然的反应却很奇怪……唐依秀眉一皱,觉得事不单纯。
这时,李琼似终于欣赏够了谢东篱那身嶙峋傲骨,微垂下眼睫,轻抚着指尖嫣红的蔻丹,“本宫亦是惜才之人。罢了,怜你一身画技难得,再给你个机会吧。跪下磕头认错,否则,本宫便治你个大不敬之罪。”说到最后五字时,已如刀斧临身,字字冰寒。
谢东篱眼眸一缩,负手而立,仍是不发一言。
宴席上气氛凝重得如黑云压城,无人敢再出声。就连徐婉都闭紧了嘴。
直到一个清朗笑声自某不起眼的角落响起,打破满堂沉寂。
“好好的一场菊花宴,何必演成鸿门宴来吓人呢。”李昭遥执扇站起身,悠然走上前。
徐婉一抬头就看见那个桂花树下被自己骂过的俊美男子,忙拽住唐依袖口使劲摇晃。“怎么是他!”又多个不要命的吗?
但随即令她瞠目结舌的是,琼华公主竟然走下台阶,朝来者行了一礼,唤道:“琼华见过三哥。”
三哥?!等等,长公主的三哥不就是……
“他是昊王殿下!”徐婉捂住口惊呼。
昊王?唐依倒是听过这个人的“威名”,虽然绝大多数都是从徐婉那里听说的。
此人懒惰成性,不学无术。皇帝准他不早朝不跪拜,而他不参政不婚配,一心只有吃喝玩乐,堪称天下第一纨绔。
但也是神都第一美男子。
在容貌面前,品性算得了什么?何况他还贵为王爷!
因此徐婉聊他的时候,更多在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嫁入王府做昊王妃,哪怕侧妃也好。反正现在王府里没有主母,还不许人做个梦吗?
“完了……我之前居然骂了他,我是不是这辈子也嫁不进昊王府了……”徐婉欲哭无泪,哽咽道。
唐依安抚拍拍她的手,“你是。”
座中议论声纷纷而起,忽然有人惊醒般带头站起行礼,“参见昊王殿下!”人们才慌忙都行了礼。
李昭遥随手一挥,示意大家免礼。他笑着扶过李琼,送她回去座位,摆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一点小事,也值得你动气。谢解元方画过一幅,总得让人休息一下才是。”
李琼看着他的笑脸,忍住满腹怨气,不情不愿道:“三哥说的是。三哥来了宴会,怎不告诉琼华一声,是琼华招待不周。”
李昭遥这才看向谢东篱,“还请谢解元还席吧。”
谢东篱抱拳一礼,再扭头看了胡然几眼。见对方仍无动于衷,只得回去了座位。
眼见一场闹剧终于收场,李昭遥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自大门外飞进来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
堂中地面刚空出来,就见这只雪鸽呼的落在了暗红色的地毯上,迈着两只爪子走了两步。
“咕咕。”
人们都听到鸽子叫声,诡异不已地看了过去。
它倒无知无觉,又走了两步。
“咕咕咕咕。”
然后刷啦一甩翅膀,扑扇着从后门飞走了。
就连李昭遥都愣住了。从哪飞来的鸽子抢戏?
然而沉默没多久,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江船子伸指掐算几下,随之走去书案写了张纸条递给李琼。
李琼接纸一看,上面写着“西南离火”四字。她略一思索,西南方位乃是听涛阁侧殿,当下便派人去那里查看。
很快就有太监来禀,“西南角走水了,众侍卫已去灭火。火势不大,请公主放心。”
没多久又有回禀,说火已扑灭。众人才安下心来。
听太监说,西南角起火处十分隐蔽,竟无人发现。但若慢慢烧来位于正殿的听涛阁,只怕就危险了。尤其堂中贵客众多,根本经不起这等惊吓。
好在江船子卜卦察知危险,才化解灾情于无形。
李琼紧绷的唇角再度扬起,“不愧是江船先生。此次真要多谢先生了。”
底下人也称赞不绝,都夸江船子神机妙算,简直是个活神仙。李琼得意不已,向众人介绍了江船子。众人又忙夸琼华公主慧眼识真人。
因祸得福,宴席气氛重变热烈欢腾。一场几经波折的菊花宴终是安稳进行下去。而江船子则成为了座上最受关注之人。
算命先生,哑巴。
既然不是驸马的竞争对手,何必和一个高人过不去呢。
因此竟然有不少人想请江船子也为他们卜一卦。
李琼么,点点头同意了,悠哉靠在软绵绵的座椅上,含笑看着江船子在皇家庄园里摆摊算命。
别说,还就挺好玩。
杜云岑戳戳李昭遥,“这先生有两手啊,看来不是江湖骗子。”
李昭遥点头道:“我观他所长应是梅花易数。北宋时邵康节见梅花园中有二雀争枝坠地,因觉有事占之,解卦而得将有邻女攀梅坠伤腿。后果应验。方才有鸽子入堂鸣叫两次,他因动而占,倒化解了一场危机。”
杜云岑赞叹道:“这倒是门有用技能。平时怎么不见你算卦?”
“杜兄,我又不是真的茅山道士。”李昭遥哭笑不得。
“难道他是?”
“起码我从未听过江船子这个名号……”李昭遥摸着下巴,“待我试试他去。”
见昊王也走来要算卦,其他人连忙请他先算。
李昭遥也不客气,坐下与江船子面对面。距离如此之近,让他得以清楚端详对方面貌气质。饶是他也不得不赞一句,此人确实有点道骨仙风的味道。
当然比师尊他老人家还是差些的。
李昭遥沉稳道:“本王想一算这个月的运势。”
江船子面对李昭遥一如他对每个客人那样,始终温和持笑,默然无声。只有一支笔于他手中腾挪游走,从容书写墨字。
李昭遥接过那张解卦的纸,忽觉对方似乎向他眨了一眼。但他定睛再看时,对方分明连睫毛都未有丝毫颤动。李昭遥只得疑心自己看错,粗略一扫后就将纸张叠好收起。
“谢过江船先生。”
江船子微笑摇头,意思不必客气。
见李昭遥回来,杜云岑忙迎上去问:“如何?”
李昭遥摆手,“试不出什么,对方简直无懈可击。至于这卦嘛,就看之后几天准不准咯。”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黑了。李昭遥本来还想带杜云岑去湖边欣赏日落,却忘记现下时节夜晚降临只在一瞬之间。
“等会晚宴就要开始了,我们出去走走透透气。”
李昭遥提议,杜云岑自无不可。二人便出了听涛阁,往湖边竹林漫步而行。
夜幕低垂,星河璀璨。借着头顶星月光芒徜徉林间,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李昭遥走着走着,却突然停步。杜云岑刚要发问,便有一丝极轻微的人声钻入他耳中。李杜对视一眼,默契放轻手脚往声音传处靠近。
透过重重竹叶遮掩,他们看到不远处有一男一女在争论着什么。所幸二人目力俱佳,今夜月光又亮,倒也不难看清面朝他们的男子容貌。
呃……这人不是谢东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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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我竟然被一只鸽子抢了戏?
杜:你还被算命先生抢了戏。
李:就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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