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作者:林若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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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在徐玖略显茫然的眼神中,徐逸松开了桎梏着他的手掌,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太过用力而留下的红痕,对上人双眸徐逸轻笑了一声,俯身在他的额间落下一吻,徐玖眨了眨眼消化了这个动作,看向他的眼神戒备与不解具有之,徐逸不过微微一笑,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房门上锁的声音传来徐玖还有些茫然,放下了戒备的身体疲倦的很,虽然这些年自己一直有注意锻炼,然而这幅底子还是太弱了,大哥方才算是答应了的意思吗,自己竟然有些看不明白,来日方长,明天还是先去看看芸娘再做打算,起起伏伏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游过,很快徐玖便睡了过去。
      徐逸的房门自从上一次的变故后便没有了反锁的结构,好在他似乎也用不上这些,思及上次的情况他不觉笑出声,带着说不出的讽刺的意味,谁能想到自己第一次和“自己”碰面会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整个风家也就只有一个风芸还敢靠近自己,呵...风芸风芸风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将他救回的人是她,不顾自己安危向挣扎中的自己伸出手的人是她,在整个风家力排众议为他们一力担保的人是她,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九儿说的都没有错,风芸是整个风家对他们最好也是最无辜的存在,她仿佛是这个世间最为纯净璀璨的一道光芒,直愣愣的驱散她所经之处的黑暗,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徐逸听见一声极短促的笑声,“怎么,你也看上芸娘了?”徐逸揉了揉眉心,道了一声闭嘴却没有多少生气的意思,他当然清楚那个自己不会如此轻易的便善罢甘休,而他现在也确实需要理一理自己的心情,“我看上的是谁,你不是最清楚么?”“只可惜你说爱他入骨,人家却心心念念着芸娘半点不顾及你呢。”“怎么,九儿的心思你倒是比我还了解?”“你自己心里清楚不是么,你的九儿若是真的对你有些挂心,会那么说?你在风家究竟是怎么做的,你怎么对待芸娘,他若是真的看在眼里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请求,徐逸啊徐逸,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徐逸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变得铁青,他终究只是摆摆手,“你不必在这里挑拨离间。”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回答,极肆意张扬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响起,“挑拨离间?你是不是忘了,我就是你啊,这究竟是谁的想法又是谁在自欺欺人,你当真以为徐玖甘愿雌伏在你身下是对你有情?”“九儿若是不愿,他大可以喊停,我不会勉强!”“哦是吗,你当真以为你给了他选择的余地,你一走了之让他怎么和风家交代又怎么继续呆下去和芸娘谈情说爱?”“你闭嘴——九儿绝不会这么想!”“真是了解他呢,明明是同样命运里跌打滚爬出来的兄弟,一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一个却始终抱着这点天真和希望不灭,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好好想想,但凡他有一丝愿意的意思,怎么会差点悄无声息的死在风家外,他在躲着的人是谁,他在逃避的人是谁,他不愿意面对的最不想看见的却又时时刻刻面对着的锥心之痛究竟是谁,是不是他心爱的芸娘,嗯?你不妨再想想看,他临死之前想的是什么,是对你这个兄长的不舍还是,解脱?”玩味的两个字眼出口的瞬间徐逸几乎克制不住的一拳想要砸过去,可是他眼底的血色却在他动手之前渐渐消褪了去,闭上眼床头黑色的身影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九儿...

      第五十五章【2018.2.19】【2012】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照亮这片大地时门外传来极有规律的敲门声,芸娘醒的倒是早,徐玖拉上了窗帘抬高了声音,“进来。”推开门的芸娘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床榻径直来到窗台前,一扯开便看见抱着膝盖坐在阳台上的徐玖,提前便回去休息的芸娘并不知晓昨夜发生的事情,因此面对上徐玖依旧难看的脸色时她也顾不上再和徐玖怄气,出去了一趟很快又端着水和药过来,在徐玖喝下去的当口又给他裹上两件毯子,做完了这一切的风芸拍拍屁股坐在窗台上,“阿九,你身体感觉怎么样?”“还不错,医生都交代过了,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那就好啦~”芸娘看起来很是松了口气的模样,饶有闲情的跟着他之前的视线向天边看去,正是晨起时的日出将半个天边染上瑰丽的红,次第染开的色彩由内及外连云朵的边上都透着微妙的橘色,蓝的微微泛白的天空一条洁白的弧线滑过,芸娘盯着天边的日出,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徐玖盯着芸娘侧脸的弧度,“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嗯?”芸娘似乎没有听清楚,转过头来看着他微笑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徐玖方才问的什么,“阿九想说什么?”正在懊恼怎么会将心里想的问出口的徐玖脸颊微红,好在有日出的映衬并不是那么的明显,面对心上人近乎纯然的目光他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作答,“芸娘,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同样的问题被重复了两遍,芸娘蓦然笑了,“阿九,你在担心什么?”被迫对上这双秋水般的眸子,清澈见底的瞳孔中满满的只有自己的影子,徐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我很好啊阿九,不管怎么说,你,我还有大哥这些年早就成了一家人,你和大哥有自己的事情和秘密我都知道,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很乐意替你分担,,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追问。”说到这里芸娘挑眉,露出个凶巴巴的威胁的表情,“阿九已经保证了不会再有前几天这样的事情,对吗?”徐玖举着两手做出了个投降的动作,“我保证。”“那就好了呀,去看看大哥醒了没,我在下面等你们吃饭。”
      徐玖目送着风芸离开,微微叹了口气,他不知为何心底有些失落,若是芸娘再多问一些,或者再逼的紧一点,或许自己...或许自己什么呢,自己真的就能告诉他所有的真相吗?既然如此,又为何如此期盼芸娘会多问一些,思索了片刻仍然没有得出结论,徐玖略加收拾,敲响了兄长的房门,一身正装的徐逸开门,仗着身高的优势看着他,“早,怎么了,看起来不高兴?”将自己方才所想的重新陈述了一遍,徐玖隐隐约约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徐逸沉默了下拉着幼弟的手下了楼,“你这是当局者迷,走吧,芸娘不是说等我们吃饭。”
      用完晚饭后的徐逸破天荒的将送幼弟去医院复检的事交给了芸娘,宣布自己已经耽误了几天的时间,企业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芸娘不做他想,很是干脆的应下了这事,送走徐逸却发现徐玖正坐在餐桌前看着他们的身影,对上人目光芸娘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阿九,我们也走吧?”“好。”

      第五十六章【2018.2.20】
      徐玖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天花板,回忆并不完整然而包含的信息量已经足够让自己慢慢消化了,长舒了口气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索性从起来洗簌后拉开窗帘,天色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早一些,梦中的错觉回到现实无端有了回到一个时辰前的错觉,徐玖重新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外面尚朦胧的天色,并不是梦中的错觉而是地域的差异,这座城市离它醒来还有一会儿,腾腾的热气伴着滚水的声音渐渐的又弱了下去,捧着酒店配在每个房间的白瓷杯站在窗前,热腾腾的温度带给掌心一点暖意,这座酒店的后面正对着一片居民区,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一个划分的很好的格子楼,间或有灯光从房间内亮起,巷子那头远远的有叫卖早餐的声音,一把好嗓子绕着这条路走一遭,十有八九的人家便已经打着哈欠起身,不过多时,卖菜的卖早点的,上学的借道的赶着上班的将一条不大的巷子挤得热热闹闹的,人声鼎沸正是一天新开始的好时光,徐玖沉默这注视了会街巷里的热闹,占了这个国家人口大多数的普通百姓过着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没有什么惊喜却也没有什么变故,他们会平安到老,进入下一次的轮回,汽鸣声响起的时候喧嚣声已经渐渐的弱了下去,已经经历过了早高峰的街巷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偶尔才有挑着水果摊子的人沿着街道叫卖,扯回自己神游天外的思绪,白瓷杯的温度过了这些功夫入口都嫌凉,信手将它搁在一边徐玖在电脑前坐了下来,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一阵阵的头疼,很快徐玖便定好了回沈阳的机票,如他曾经猜测过的那样,越是熟悉的环境越是容易唤醒他的记忆,然而他之前所想起来的那些看起来又不尽其实,徐玖摇了摇头,稍微收拾了下,决定还是再去大学里看一看,他的记忆现在如同一个巨大的打散了的拼图,唯有将所有的碎片拾起一一拼合,才能还原给他一个本来的面目。
      与之前走后门避开了人群不同,徐玖这一次直接从大门而入,校门最前方的老教室早已不做授课用途,右手边已经被改造为各式各样的办公房间,每个进门的学生从这个穿廊走过,一眼望过去只有一排昏暗的灯光,至少在徐玖看来,这样的氛围与太平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那应该是他还在大一的时候,已经与芸娘订下亲事,而自己的心疾也随着时间越发严重起来,他想早点完成学业,与芸娘成亲,不让定亲时候的错误重新上演,曾经的自己手里捧着满满的资料经过多人的指点来到这个“办公室”,手里的几分资料都需要盖上学校的印章,三章并排的办公桌上整整齐齐,完全看不出有人存在的痕迹,听明白了来意的中年女人想了很久才从柜子里翻出了需要的印章给他盖上,徐玖就站在她的旁边,抬头看过去,柜子上贴着的正是他先前考试的内容。
      难怪先前老师反复叮咛的难关到了这儿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位师长或许脾气不好,又或许只是对学生负责,但她却是没有为难徐玖,甚至没有多余的一句话,徐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老师已经盖完了掌,将资料整理在一处递给了他,她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显然也是想起了自己收藏的文字,然而她并没有说什么,也看不出有何喜怒的表情,一时间不算大的办公室内只有两张面无表情的脸各自放空着,直到有人敲门,才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徐玖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曾经的办公室前,门紧锁着,已经落上了灰尘,透过窗户看过去,柜子上的纸张已经泛黄,微微卷了边,走廊尽头的灯光如今已经换成了普通的日光灯,可惜并没有打开的必要,徐玖想了想,停住了继续向前的脚步。

      第五十七章【2018.2.20】
      由于对自己容颜的影响有着极清醒的认知,徐玖并没有停留多久便很快确认了接下来的方向,绕过了大半个操场径直出了东校门,沿着山路走一会便是学校的后山,正如徐玖所记忆的那般,离得越近汽鸣声也渐渐清晰。
      那还是在来这里求学的半个学期后,晚秋的气候正是最凉爽不过的时节,他与芸娘筹谋许久,想要借着假日去五台山一览,然而他门计算的时间出了点差错,登上山顶的时分比他们想象中的晚了一个时辰,坐在杨柳树下吹着风,远远的山峦间送来传来悠长的汽笛声,彼时芸娘一如往常般靠在他的肩头,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般的兴奋,她说起曾经在书本中看见过得深山里农人的生活,那些在武侠小说中反复描写过得打虎的英雄,力大无比的勇士,那汽笛声似乎打开了一个开口,芸娘兴致勃勃的讲起自己幻想过得男耕女织的样子,在山间开垦一方农田,盖上两间小院,院子的后面是茅草堆起的小茅屋,里面养着几只家畜,每天清晨的时候踏着露水包着方巾给这些小动物们喂食,最好是能够打上一口井,恩,如果能住在一个靠近小溪的地方,那没有井也没有什么关系,芸娘说到这里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说是现在的污染那么严重,到哪里还能找清澈可以饮用的小溪?然而还没有等自己来安慰两句,她却问起了一个新的问题,旧时的书中记载的,那时农家的溪水有鱼有虾,石板下还能捉到灰色的小螃蟹,炎炎的夏日里,干完了农活的男人们,尚在家中七八岁到处惹人嫌的小孩子们一个猛子扎进水中,那是别提有多凉快了,勤劳的女人们搬着厚重的木盆,里面是一家老小换下的衣裳,就在小溪边敲敲打打,芸娘说到这儿的时候还未觉得有何不对,他未曾幻想过这样的生活,但是芸娘喜欢,听起来似乎也不错,直到芸娘欲言又止的开口,问的问题却是让他啼笑皆非,芸娘兀自描述了一番书中画面的美好,农家生活的简单纯朴,然后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关键的问题,那样游过泳洗过澡洗过衣服收拾过菜的溪水,真的还能喝吗?
      徐玖怎么也想不到芸娘担心了半天想的却是这个,甚至在那么一瞬间就连决定都做好了,“这样的话还是打口井吧,至少喝的时候没有那么多心理障碍。”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他们就已经这样生活了许多年,在认真的思考着改善生活的必要性,徐玖跟着发散了自己的思维,想着自己与大哥在烈日炎炎下劳作,手提着方篮提着裙摆小心踩过田埂的芸娘给他们送来当日的午饭,汗水顺着大哥的额头滴落,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他抬起手来抓着毛巾擦了把汗,冲着芸娘咧嘴一笑,“媳妇怎么这么晚来,可都要饿死了。”芸娘嗔怪着瞪了他一眼,拿出给大哥准备的饭菜,然后将篮子整个扔进他的怀中,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大概是幻想中的媳妇这个称呼讨了徐玖的欢心,他一边出着身,一边咧嘴笑的格外傻气,连芸娘盯了他半天也没有发现,“阿九,你想什么呢个?”
      “嘿嘿嘿嘿,媳妇儿~”

      第五十八章【2018.2.20】
      徐玖一边继续往山上走着一边忍不住扶额,他在芸娘心中的形象不敢说是少年老成,至少也该是一副沉默少言的性格,很多时候微笑着听芸娘絮絮叨叨,他的心中便有如暖流流过,温暖无比,偶尔芸娘也会抱怨一声嫌他话少,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堪称幼稚丢脸的样子,至少在徐玖的印象中并没有。
      芸娘也是一副未及反应的模样,她可没有那么多想法而是很直接的表示出了自己的心情,狠狠的剁了他一脚后便率先下了山,留下一脸错愕与悔之不及的徐玖。
      下山的途中芸娘想了许多许多,比如脱口而出的“谁是你媳妇儿!”比如这个人平时一声不吭偶一出言就吓了她一跳,又比如刚才那个傻气兮兮的人真的还是她的阿九嘛,太蠢了简直不想要了,一边走着神一边跳着山路,等她意识过来自己好像快要和土地公公来个亲密的接触的时候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傻小子的影子,这个傻小子刚才是不是还叫她来着?
      “砰”的一声,徐玖神色痛苦至极的平躺在地上,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的胸口剧烈的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能哇的喷出一大口血来,而那个始作俑者还趴在他的身上,一副全然无辜或者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模样,悠悠苍天,何薄于我!将这句发自胸腔的呐喊听了个十成的芸娘瞬间就黑了脸,极其干脆利落的爬了起来要他解释个明白。回忆到此刻徐玖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刷新网站时流行的那句“No Zuo No Die Why You Try.”可不那时这个样子,一个时辰之内连连失态什么的,真是不符合他徐玖的作风。
      关键时刻一反往常沉默少言的作风,以极简练的语言快速的表达了对于心上人自称不是我媳妇的伤心对媳妇差点摔倒的担忧义不顾生的给媳妇当肉垫熟料差点撞出内伤如此种种心绪难平故而才有此一论一切请媳妇见谅千万别放心上的心意。芸娘云里雾里的听着徐玖的涛涛大论,神色恍惚的继续往山下走去,徐玖终于反应过来,小心谨慎的跟在身后,正巧听见芸娘的自言自语,“阿九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肯定是刚才摔的错觉天太黑了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个傻瓜爱的深沉。
      徐玖清了清嗓子,又重重的咳了两声,准备拉回芸娘神游天际的脑子,若是再摔一次,他可真的要吐血了,却不想芸娘极迅速的反应过来,一个转身直逼他面前,“你是嫌我胖了撞到你了?”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讨个媳妇,一个人过着没有什么不好的。
      想是这么想,徐玖还是不动声色的提醒着芸娘错了的重点,应该放在他的第一句话上面,没错,看着芸娘白皙的耳垂瞬间染上红晕,整个人几乎是同手同脚的往前走去,他的心情大好,不再继续出声只是安静的跟在芸娘的身后护着她下山,就像他在芸娘心中一如既往的形象一般。
      已经走到了山头的徐玖只觉得心中微暖,而这样的暖意和幸福是芸娘带给他的,哪怕是回忆里的芸娘都能带给他这样甜蜜的滋味,就像刚从蜂箱里拿出来的巢蜜,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甜甜的滋味。芸娘或许觉得他是一时兴起才提及这个话题,可是徐玖知道并不是这样,他喜欢芸娘喜欢了自己的整个青春,在他未来永生不死的整个岁月里,芸娘与大哥几乎成了他的指上血,心口砂,他不止一次的想过与芸娘成亲时的场景,在那以后的几十年间,他们儿女绕膝,须发皆白,颤颤悠悠的走出家门去看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天边该有明媚的晚霞,火烧云绵延了半个天际,他会笑她长满了皱纹,她会反击他也没了牙,在夜晚的灯光下,他们佝偻着背,互相搀扶着回家,他们的儿女会站在家门口的路灯前,与他们并肩而行,他们的身后该有繁星万点,将他们在地面上的影子分成无数块,直到下辈子来临,他们还会在一起。

      第五十九章【2018.2.20】
      空荡荡的后山只有三两学子坐在树荫下,想来这里也是他们所发现的“情侣胜地”,远远的绕过尘土飞扬的大片空地,沿着山脚不紧不慢的向上走去,时不时拨开丛生的枯草,徐玖觉得他的心如同那些影子般,在他前行的路上早已碎成了无数瓣,他甚至怀疑自己怎么还能够若无其事的继续呆在这里,在眼睁睁的看着芸娘以那样奇异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后,在想起自己和芸娘和兄长之间纠缠不清的感情后,在久联系不到芸娘与大哥后继续呆在这个处处有着芸娘记忆的校园里,好在自己已经定了回沈阳的机票,也许不久后生养自己的故乡能给自己的疑惑一个解答,想到这里,徐玖的心里终于安定了些,后山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高山,没过一会徐玖便来到了山顶上,那棵据说历史极为悠久的歪脖子树还没赶得上新一年的春,看起来枯黄一片与整个后山的色彩重叠,好不可怜,象征性的拍拍灰尘一屁股坐下,若是在以前的自己估计不会喜欢这样不雅的行为,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改变了这么多?他突然想起来开学后没多军训即将结束的闲暇时间里,自己和芸娘在校园里散步也算是熟悉环境,通往食堂和宿舍的一条主道路被人群整整齐齐的排着各个社团招新的广告,芸娘几乎是在看见弓箭的第一眼就迫不及待的直奔了过去,还不待学长吩咐完换个女生用的弓便抽了支箭搭在弦上,侧身瞄准后一松手,正中靶心。
      目睹了这一幕的同窗们有共一致的沉默了片刻,随着掌声一起响起来的是貌似清秀的学长与他长相绝不符合的大嗓门,“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们的学妹拿个板凳来,学妹来把这张表格填一填。”风芸毫不客气的坐下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徐玖,学长顺着芸娘的眼光看去顿时了然,“这位学弟,来来来在这里也填一下,对,留个手机号码晚些时候我们会通知你们练习的时间。”
      听见对话声的徐玖一时还真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才失笑,原来是路过的学弟学妹们,出了会神徐玖站起身来拨开杂草慢悠悠走着,后山一直就是社团里室外练习的地方,在别人勤勤恳恳的练习射靶子的时候芸娘总是将箭羽直接射上山,然后带着他上山以捡箭为名义悄悄的讲着小话,这样的游戏乐此不彼若不是那次他俩抱着箭羽下山的时候正赶上成员练习,数只箭羽就这样擦着他们的身边而过,只怕芸娘还会一直这样玩下去,徐玖站在彼时的位置向空荡荡的山间看去,仿佛当时的社团就在下面热热闹闹的练习一般,也许是别扭的姿势站的久了也许是今日的太阳格外的耀眼,那些记忆里与芸娘和自己擦身而过的羽箭似乎成了一道道金色的光芒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而来,万箭齐发间不断有奇装异服的人被射中心口,连吭一声都没有来得及便倒在地上,这简直太荒谬了!徐玖翻开近在脚边的尸体,手里却只摸到带着杂草的黄土一片,而在离他不过几米的地方,两双疑惑的眼睛正在打量着他,六目相对的瞬间徐玖觉得尴尬极了,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中的土屑从山上下来,道了声借过便沿着来时的土路离开。

      第六十章【2018.2.20】
      东校门近在眼前,徐玖难得的有些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进去了,据先前的邻居说房东很快就会回来,正好穿过校园去转一圈,抄着靠右边的近道过了教学楼一直往前,便是与先前的办公数对称的游廊,与右边已经废弃的办公室相比,左手边的建筑却要繁复的许多,整个大厅内装饰的如同引人参观的博物馆一般,事实上,它也确实是一个小型的博物馆。
      那是这所大学曾经出现过的有名的学子的沿廊,第一幅照片甚至不是照片,而是人物画像,足以证明这所学院的历史是多么的悠久,徐玖一幅一幅的往后看了过去,里面杰出的人物有学院的教授,有宇航员,有政治上的精英,有的远赴海外被留用,他们的照片上还有亲笔的签字,边走着边一路扫过去徐玖加快了步伐,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的自己对这些似乎都不太感兴趣,直到他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半身像,挂在上面,与旁人不同的是这张放大了的照片竟然是黑白的,徐玖喉结勉强滚动了两下靠近两步与宛如自己“遗照”的照片对视,头一次对这个号称严谨的校风产生了严重的怀疑。面对着这样的一张黑白照片徐玖实在没有了看看自己功绩的意思,反正大概会有哪些评价自己心里有数,头也不回径直从前门离开了校园的徐玖尚不知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以至于片刻之后他会迎来严重的多的失态。
      院落看起来还是和昨日一样的破旧,徐玖转了两圈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敲门,不知为何,那张黑白遗照一直在他的面前挥之不去,以至于他连院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都不知道,印象中似乎阔别了好几年的脸一下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让许久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他正要打声招呼却见房东大娘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她体型的速度边叫着“鬼呀”边跑回了房间,甚至连大门都没来得及关上,正门被她肥硕的身体撞开晃悠悠的向两边打去,徐玖能清晰的听见吱吱呀呀的声音,一张放大了的黑白遗照就这样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徐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强撑着僵硬的双腿一步步走上前,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灵牌上的字迹便被十几把扫把给拦了去路,房东大娘脸上分明恐惧的连肉都在颤抖,却仍然中气十足的喊着“你是人是鬼”,仿佛只要嗓门足够大便可以给自己壮胆一般,徐玖终于反应过来,掏出在酒店登记后特地单放的身份证件递了过去,“阿姨,我是徐...徐玖的弟弟,芸...嫂子让我过来看看,这儿发生了什么?”连自己都觉得错漏百出的颤抖的音调听在房东的耳里却没有觉得异常,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同样是颤抖着嗓子的原因,房东大娘对着太阳光仔细的看了一会证件才将扫把往边上一放就扯着他在院子里絮絮叨叨,“你要租房子?”没等徐玖回应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看起来这些话在她的心中也憋了很久。“你来了也好,也不看看你的那个嫂子,仗着家里有点钱,硬是要把这正屋给布置成这个样子,这几年吓跑了我多少主顾,原本的租金硬是压低了一大半都没几个愿意住进来,你那个哥哥嫂子也是,好好的学人家小年轻去什么环国旅游,接过一个假期过去了我这正等着收钱呢她呀买了这间屋子,我当初就不该答应啊,好好的屋子被弄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开的是灵堂呢。你要租?行啊本来就是你们家里的事,去看吧,租金的事...”房东大娘看了少年毫无生机的眼睛一个咯噔,又想起这每年卡上打来的那笔款子,搓搓手笑容也真实了许多,“好商量好商量,随便看,正房不好住这旁边还有两间呢,你是他亲弟弟,忌讳什么...”

      第六十一章【2018.2.20】
      扭着身子离开前房东大娘终于发现了自己“财神”的不对劲之处,丢下来两句意思意思的节哀便扭着胯离开,徐玖无心去看她的作态,那些夹杂着方言的粗话一遍遍在他的脑子里循环播放,震聋发聩,他下意识的不想去知道这些话的潜在含义,可是事实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强行支配着随时可能倒下的身体向前走去,视线久久的伫立在那一行小字上无法动弹,他仿佛透过这个灵堂看见了许多画面却什么都看不清,天旋地转间唯有一个念头是如此的清晰,原来我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不断的在他的耳边响起,一声声放大,如同惊雷般,芸娘留下的灵牌无疑是最有力的佐证,校园墙内贴着的黑白遗照,酒店登记时无法显示的身份证,无需饮食睡眠的身体,残破不堪只能靠找回的记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徐玖似乎听见了极低的笑声,带着压抑不住的情绪,他抱着头蹲下,想要隔绝这样的声音,可是笑声越来越大,竟然是从他的体内发出的,徐玖只觉得自己的唇角越笑越开,细小的呜咽声不绝终于成了嚎嚎大哭,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呀...
      我是一个死人了,不,或许连人都算不上,这是多么可笑多么荒唐,偏偏又发生在自己身上...
      傍晚时分的阳光洒在院子里,将两棵树的影子无限拉长,徐玖只手撑着枝干,他有种强烈的呕吐的欲望,摸了摸脸却没有一滴泪珠,他觉得自己的心肺肝脏或许都已经不存在了,连同血管里的血液一同蒸发在了空气中,消失于无形,一个下午的时间终于让他的脑子重新以一种艰难的状态转动起来,我已经死了,毫无疑问,我是怎么死的,我为什么还会站在这里,我现在又算是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无数个问题铺天盖地的将他团团包围住,晨起后还纠结着的问题在此刻看来毫无意义,拖着沉重至极的双腿走在回去的路上,他仿佛看见了自己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视线所及处皆是一片空白,唯有胸口绽放了大片大片的血花,像是从地狱而来的彼岸花在他的心脏扎了根,以血液为食飞速的生长起来,,他仿佛又看见芸娘身着素白衣衫,雪白的小脸上褪去了健康的嫣红,她边走边唱,大哥的手掌扬起又落下,到处都是圆形方孔的纸钱,他仿佛又回到了蓬莱岛上,诸多奇遇却从头到尾不见半点人迹。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徐玖浑浑噩噩的走在街头,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死的,人群川流不息,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我已经死了,应该被埋在厚重的棺材里应该被扬灰在海中,可是我还在这里,阳光被玻璃门隔绝在酒店外围,明明是自己的身份证件却刷不出来,踏上了电梯按下楼层,徐玖已经死了,我又是什么人或者..东西?房门已经开了,一切和自己离开的时候都别无二样,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黑白遗像,供奉着香火的灵牌,我为什么还活着?
      “长生不死药,你是在开玩笑吧?”少女极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同出了谷的黄鹂儿,哪怕是不赞同的话听起来依旧是那么舒适,她半蹲在草地上,粉红色的裙摆如同绽放的花瓣,她的神色天真,那满满的好奇心就写在她的脸上,清澈的瞳孔倒影出他此刻的模样,铠甲饱浸了水又在草坪上翻滚了两圈,呈现出五颜六色的图案,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苍白的脸上,狼狈至极,然而这些并不足让他如此失望,他喘了两口气,吐出胸腔内的积水,愣是挣扎起来做了一个彬彬有礼的姿势,“在下无意中闯入此间,还请姑娘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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