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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陈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以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姿态逃离那个山洞,他虽习惯寡言但却从未畏惧过与人辩论,无论是与名士谈史论今还是填词作赋都泰然处之。他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为何想要顾嫣原谅是妄想,拓跋翼身边的护卫就已经赶到了,还带来了顾岐在半途遇见了逃跑的乌恩和苏荃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消息。陈哲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谈论这样的话题又实在受不了对方嘲讽不屑的眼神便避了出来,他所站的地方岩壁凹陷,天色已晚不仔细看并看不见穿着玄色蟒袍的他。直到他看见一抹梅红色的裙边消失在拐角处才想起那边有一处小泉眼,望了望不远处的巡逻的亲卫,他不免皱起了眉头。
顾嫣得知顾岐忙着捉拿逃跑的乌恩和苏荃便知道今晚怕是见不到哥哥了,天黑林深,拓跋翼又重伤在身,还是明日清晨回去比较稳妥。看陈哲带来的人都忙着安置看样子他也是这个打算,已经做好了不再和他有纠葛的准备便干脆连面也不要再见比较好。山洞里都是拓跋翼的人,虽然已经原谅了他当年的欺瞒但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信任他,毕竟他已是深藏不露的西梁太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自己救回来的无依无靠的少年了。唉,还是等哥哥的人到了再休息吧。
先是与乌恩缠斗再是在林火中逃命,奔波的时候不觉得的疲累在得知暂时安全了下来时全爆发了出来。虽然不能沐浴,方才帮拓跋翼包扎时满手的血还是要洗净的,这处泉眼并不偏僻,隐隐可以听见巡逻的士兵交谈的声音。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想着众人都安歇了,并不会有人过这边来,正想尽快擦洗一下满身的黏腻时突然觉得不对——太安静了,方才的交谈声都不见了,只剩下泉水的流动声和石缝里的风声,还有隐隐靠近的脚步声……
陈哲还未出声便被一把匕首抵住了喉咙,他不免失笑,白日还称赞过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胜了乌恩夜里便被同一把匕首架住了。他怕顾嫣想要洗漱却因为有人不自在,亲自遣开了亲卫并过来提醒她一声安心,故意让她听见了脚步声,没想到她这么警醒……
顾嫣在出手的瞬间就认出来人,不免有些惊讶,他想派人来对自己不利也没必要亲自来吧?又见他神情不如以往严肃,一会轻笑一会凝重,实在不像来杀人灭口的,手上的力气便松懈了些许,“不知殿下有何贵干?”
她的声音很冷,像对待一个陌生人,陈哲心下觉得不舒服开口的声音却丝毫听不出不悦,“本王已将周围的人遣走了,你安心……梳洗。”
“就这样?”
“就这样,不然还要如何?”
顾嫣见他不似作伪,这样的解释也合理便收起了匕首,口气却依然生硬,“多谢殿下。”大概是看哥哥回来了,不想过于得罪风头正劲的镇北侯便干脆将好事做到底吧,哥哥看在他这回救了自己的份上也不好明面上与他交恶。真是不了解顾家人啊。
陈哲见她不欲和自己交谈也不勉强,转身离开时突然想起了表妹的哭诉“镶满宝石的匕首”“篆体的刻字”,他僵硬地转过身,“你的匕首……可否借我一观?”
顾嫣目光沉沉,“殿下何出此言?小女贴身之物不便与外男相看,望您见谅。”
陈哲见她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心里发急,未经思考便说道,“本王今日听闻你手上的匕首与掳走我表妹的凶徒所用的武器有些相似,不如交给本王看看,也好洗清嫌疑。”
“呵,我的清白陛下早有公断,殿下难道还有怀疑?”顾嫣冷笑,果然情深似海,苏家已是板上钉钉的叛国了,他依然记得要为青梅竹马的表妹讨公道。
陈哲见她的神情与拓跋翼如出一辙,心头烦躁不已,直接出手抢了她还未收起的匕首。他仔细看了看刻字,又检查了一圈并未发现可疑,“原是镇北侯之物,倒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了,得罪了。”表妹说匕首上刻的是顾嫣的名字,顾嫣手上的匕首虽有篆体刻字,却分明是一个“岐”字,“岐”与“嫣”毫无相似之处。
顾嫣不防他出手之快,见他没有联想到什么那一口气并未松下反而堵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那方才假意被自己制住是逗自己玩么?
“得罪了。”
顾嫣见他丝毫没有停留的背影就像他每一次离开自己一样突然想告诉他真相,“殿下可是看匕首有没有刻着我的名字?”
“你如何知道?!”陈哲回过头来,满面惊愕。
顾嫣笑了起来,难得在这个男人脸上看见除了冷漠之外的表情,没想到还是为了苏慧娟,“殿下可知,这匕首的确是宝物,可并非是独一无二的。它本是一对,父亲亲手在上面刻下了我和兄长的名字赠予我们。不过小女幼时顽劣损毁了刀刃,便央求兄长与我换,所以……殿下,您还要听么?”其实那把匕首依然很锋利,不过刃上有一个明显的豁口,她嫌不好看便仗着哥哥的宠爱换了他完好的那把。所以苏慧娟脸上的伤口,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陈哲很快想到了她在见到表妹脸上伤口时愉悦的笑意,“你早就知道了,娟儿脸上的伤不过是镇北侯在向你传递他平安的消息对不对?为何……”
“为何那么残忍毁她容貌?为何那么恶毒毁她名声?”顾嫣笑得越发灿烂,眼底却越来越冰冷。
陈哲本想问他为何不告诉自己,但却被她逼得节节后退,甚至背后抵在尖锐的岩石上都没有察觉,他听见她说,“要我来说,我一只手只换得她一张脸倒是极不值,兄长还是手下留情了,若是我来……”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说的是旁人的故事。
陈哲见不得她这样,他看见她的嘴一张一合,却全然不想听见她这样贬低自己。他眼底发红直接上前一手将她的两只手控在身后,另一只手则径直去解她的衣襟。
顾嫣方才慌忙间只是掩住了衣襟,被他这样制住胸前早就春光毕露了。然而陈哲并没有心思欣赏这样的美景,他直接扯下了她右边的衣物,然后愣在了那里。
“看够了?”顾嫣差点没吓傻,后知后觉他原来是想要查看自己的伤势,她不想给他看却挣不开男人的桎梏。好不容易发觉对方松了力便连忙退开整理起衣物来。她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哥哥毫不遮掩地伤了苏慧娟定然更加不会放过陈哲的,她这样说出来岂不是平白暴露了哥哥?还好陈哲并未对自己如何,凭他的身手若是自己惹恼了他,想悄无声息地结果了自己也很容易。已经因为他那个便宜表妹死过一次了,难道还要再来一次么?她心里打起了退堂鼓,男人的力量太可怕了,还是交给哥哥算了,她得想个办法先离开这个地方,“殿下若是想要报仇大可找我兄长,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
顾嫣跑得很快,仿佛背后有人追杀她一样,陈哲勘破了她的想法,但是并没有办法去解释。毕竟,他从未值得让她信任,她下意识逃跑也是求生本能。想到方才看见的手臂,绸缎般的肌肤好像是被粗暴地割裂然后又被一个并不高明的裁缝随意拼接起来。看过这样的伤口,不要说镇北侯,他也想将始作俑者抓来依样画葫芦。凭他在军中的经验,顾嫣的右臂经脉尽断,方才他摸着骨头也接得并不好,不要说恢复如初,要保证没有后遗症都很难……
“顾岐,你这小儿竟敢如此折辱老夫!我要见陛下,问问他可还记得师生情谊!”苏荃并没想到乌恩竟然敢胆大至此行刺德顺帝,他也是乍闻之下无比惊慌才想出随他逃跑的昏招。没想到那人竟然半途就将自己扔下,没多久他就遇见了顾岐,原来是想用自己拖延时间他好逃跑啊!这卑鄙小人!他脑子转得飞快,德顺帝登基前颇为信任自己这个老师,登基后也对自己尊敬有加,事到如今只能打感情牌了。他要用早年的师恩赌上一把,再不济他还有定王这个外孙,难不成陛下能亲手杀尽亲生儿子的母家?打好了算盘,他又恢复成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样。他并不知道他卖国的铁证早已被百官传阅,况且这些年他把持朝政早已磨灭了德顺帝对自己的最后一丝孺慕。
谁知顾岐看也不看地上绑着的人,反而先和属下商议起了乌恩的逃跑路线,两柱香后他才瞥了一眼苏荃,冷声说道,“陛下有令,生死不论。如今便先押下去,待本侯请示完陛下再说。”
“这不可能……”苏荃话还没说完便被堵了嘴毫无尊严地被拖了下去。
“徐参将,陛下命我等搜寻北狄人的踪迹,这处林子并无出路,我们是不是要向外围而去?”说话的副手平时颇为得力也向来崇敬徐令成的能力,结果这回他带着手下一路往腹地而去,实在令人不解,他不得不提醒一下这位上司。
“北狄人擅长在野外生存,现在围场的外围定然把守森严,他们说不定并不会冒险突围反而会先在林中隐匿,待风头过去再行打算。你仔细想想我们这一路走来,是不是未曾见过一只猎物?”徐令成神情严肃,忙着四处观察着周围的细微的痕迹,说完这段话便再也没有开过口。
副手听了这番解释再看向前方认真的上司不免暗自生出了钦佩。他随着徐令成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了一些不正常的草木折断的痕迹,显然是路过的人极为小心地掩藏了行踪,周围的猎物也一定是受惊躲了起来,若是正常打猎的人绝不会如此鬼祟的。
徐令成浑然不觉身后跟着的人的情绪转变,他心急如焚,他能这么快找到这条路是看见了阿嫣惯用的记号。一路行来打斗的痕迹越来越重,他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
被多方人马追寻的乌恩并没有像旁人想的一样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窜,他计划了行刺自然也准备了周全的后路。此时他穿着普通军士的衣服悠闲地坐在山头,似乎有些发愁地看着下方他早前就探查好的地方,更多的则是脸上的兴味。直到他看见不远处一道窈窕的身影经过,他仰头一笑猛灌了一口腰间酒囊的烈酒,招呼手下准备行动。
顾嫣被陈哲方才的举动扰乱了心神,脑海里不停地回想他眼里的悲恸,她掐了自己一把,醒醒吧别再想着他了。这一掐神思清明了一点,所以她很快发现了不对,不过已经晚了,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脖子上就是一凉。
“别出声,小美人。”
顾嫣被迎面而来的酒气喷了一脸,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王子不忙着逃命,反倒来劫掳我这微不足道的女子?”
乌恩并不在意她的嘲讽,他有的是办法折磨她,他挟持着身前的女子往泉眼处走去,“嘘,听话。”怎么是微不足道的女子呢,传言里顾岐向来对这个胞妹疼爱有加,更不提拓跋翼那小子对她也不同寻常,他有点期待那两个男人看见顾嫣被自己狠狠“疼爱”过后的样子了,一定很有趣。
顾嫣见他走的方向倒是强忍下不适随着他的脚步走去,陈哲还没走,那里是天然的泉眼,走过去要经过一段极窄的岩壁,只有一个出口,不然她方才也不会放心地擦身。
经过岩壁时乌恩越发感觉到了怀里女子的凹凸有致,隐约还能闻见她白皙的脖颈透出一缕的馨香,真是尤物。他向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当下手就揉搓起来……
顾嫣几欲作呕抓住空隙便狠狠往他下身踢了一脚,拼命向前跑去。
那一瞬间的剧痛让乌恩暴怒不已,隐约抬头的下身彻底疲软下去,好,既然那么不识趣就别怪自己心狠!见她逃跑的方向他邪恶地笑了起来,这处的地形他早已悉知,根本是死路一条,他休息了一会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浑话追着顾嫣而去。
陈哲见顾嫣避自己如蛇蝎心里不是滋味,听见她回来的脚步声时不免心下生出一分希冀,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心就看见了她散乱的前襟还有脖颈的红痕,俨然一副被人欺凌的模样。他怒火中烧,“谁?是不是拓跋翼那小子?看我不废了他!”
顾嫣并未发觉他怒气的来源急忙拉住他的袖子,“乌恩……乌恩来了。”
“什么?!”陈哲还来不及消化发生了什么,乌恩已经追到了,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一对男女,“哦?原来是会情郎?”
陈哲将顾嫣护在身后,黝黑的眸子紧盯着面前的不速来客,“大胆逆贼!”
乌恩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示意他们仔细听外面交战的动静,“早就想与威名赫赫的定王殿下讨教一番了,现在倒是可以一分胜负了。”
“自然是我大昭厉害。”顾嫣已经整理好自己忍不住开口说道。
“谁厉害都不要紧,不过我的手下已经守住了这里的出口,反正我死前也能有定王殿下陪着也是赚了。”乌恩志得意满地看着陈哲,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微笑道,“不过殿下若是愿意把顾家小姐留下,您现在就能离开。”他早就听过定王与顾嫣的纠葛,既然可以舍弃她一次,自然可以舍弃她第二次,一个要成大业的男子当然知道要怎么选,他很有自信。
陈哲看他猥琐的眼神,回想起顾嫣方才的样子,不由握紧了拳头,一剑结果了他难以平愤。
顾嫣见身前的男人沉默的样子心渐渐冷了下来,又要被他再放弃一次么?哈哈,自己真是天真。
“手下败将罢了。”陈哲不料顾嫣自己冲了出去,连忙上前阻止,此时乌恩的手下却因为迟迟不见主子安全的信号冲了进来,他一时被缠住不能脱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缠斗到一起。
“殿下现在还可自行离去。”乌恩打斗之余还能分出心向陈哲喊话,他已经感觉到了顾嫣力不从心,他不过是逗弄着她玩一玩,顺便占占便宜。
陈哲迅速解决了一批人回过头去看顾嫣,一眼望去顿时红了眼——她的外衣早已变成碎布条挂在身上,乌恩的手已经探入她的抹胸里。
乌恩色心已起压根没注意到周边的动静,他还以为陈哲已经离开,所以他被一脚踹开,骨头撞到坚硬的地面时发出脆响时还是一脸诧异。陈哲一手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之后不再管他连忙脱下外袍裹起地上的女子,见眼泪从她紧闭的双眼不断地溢出,为了不出声紧咬着牙关嘴唇满是鲜血,心里一阵痛惜,恨不得将乌恩剥皮食肉!
顾嫣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知道是谁却难堪地不敢睁眼看他,只是默默垂泪。这是陈哲第二次见她哭,他颤抖着双手把她拢在怀里,心里一阵后怕,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笨拙地抚着她的背。
直到怀里的人身躯柔软了下来,他才抱起她缓步向外走去,并没有发现乌恩躺着的地方已经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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