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无边

　　张显宗带着小春子进了顾府，没理会外边那些挤眉弄眼的人。

　　房间门关着，他上前敲了敲门，从门缝里飘出来丝丝缕缕烟火气。

　　顾玄武有点儿烟瘾，不说是烟不离手，偶尔也是要来一根。

　　张显宗不抽烟，甚至有点闻不了烟味，之前顾玄武送了他一盒雪茄，也被他压了箱底。

　　他用手掩了掩鼻子，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才推开了门。

　　顾玄武的书房和他本人一样浮夸，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丝毫不过分，被各种金玉瓷器塞得满满的。

　　“司令。”张显宗站在书桌前，身姿笔挺。

　　以至于顾玄武只看到了他，没看到身后的那个人。

　　“什么事？”顾玄武掐了烟，语气说不上十分好。

　　张显宗没说话，只是侧了侧步子，让身后的人露出了大半身子。

　　小春子有些害怕，还往张显宗身后躲了躲。

　　顾玄武没看清他身后的人，不过他也听说张显宗带回家一个姑娘，他以为就是眼前这个。

　　“我说老张啊，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让我再给你娶个小九？不是我说，这事你……”

　　一句话卡在了嗓子里，因为他看到了张显宗身后的人。

　　不是什么他带回来的姑娘，而是一个很熟悉的人。

　　熟悉到，他看到了她甚至鼻子有些发酸。

　　“小春子？”顾玄武颤颤巍巍喊出这个名字，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

　　小春子往前走了走，依旧是捏着自己的嘴角，一副不敢认的模样，眼前这位和她印象里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石头哥差距太大了。

　　“是我。”小春子的声音细弱蚊蝇。

　　张显宗咳了一声，说，“我在军营里看过她的照片，也听你讲过她的故事，这几年我一直在找她，还希望司令大人不要嫌我多事。”

　　顾玄武一拍张显宗的肩膀，眼睛却是看着他身边的小春子，“你说什么呢，我得感谢你，这么多年，我都以为要找不到了她了。”

　　小春子比起几年前出落得更加水灵，让顾玄武有些闪不开眼睛，说话也絮絮叨叨的。

　　“你知道吧，要是那时候我没被人抓了壮丁，现在小春子很有可能就是我老婆了。”

　　顾玄武说话向来无遮无拦，小春子饶是已经嫁过一次人了，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可心里头却是有些避免不了的惊喜。

　　石头哥还认她，还记挂她，听到他亲耳说，小春子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情情爱爱的东西，她懂不多，朦朦胧胧的，只是想着她喜欢和石头哥在一起，跟着他，自己以后也算是有了个依靠。

　　张显宗没说话，只是觉得顾玄武是个满嘴不靠谱的，若是当年他没被人抓壮丁，这位小春子就是他的唯一与地久天长了吗？不一定。

　　顾玄武终于把眼神放到了张显宗身上。

　　张显宗站在那里，眼神淡漠，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望过来才开口说，“她被人抢去做了姨太太，那人死了她才跑出来，也是巧，正好就让我手底下的人看到了。”

　　顾玄武心里头突然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在想他做的事是对的还是错的。

　　张显宗是和自己经历过生死的，战场上枪弹无眼，俩人竟然能活下来，走到这一步实属是不容易，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那天晚上自己说的话，还一直放在心上。

　　顾玄武似乎一下子就释怀了，他拍了拍张显宗肩膀，一笑露出口大白牙，“这几天也休息够了吧，我手底下那帮人全是些废物，连着这么点事都查不出来，这事还是要交给你去办。”

　　张显宗要是没什么异心，他还是很乐意提拔他的，有个有本事又没什么花花心思部下是个十分省心的事。

　　张显宗在心里头舒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他看了眼顾玄武，看到一张情真意切的脸。

　　“是。”张显宗接下了这个任务，表情无波无澜。

　　没有再停留的必要，他离开了顾府，任由顾玄武怎么去安排那个小春子。

　　顾玄武一直对小春子心里惦记得紧，可听闻她早就嫁人的小消息他也拉不下脸来闹得满城风雨来找她。

　　顾大司令满世界找一个嫁了人的女人，他抹不开这个面子。

　　从此自个儿把小春子自诩为心里头的白月光。

　　现在人就俏生生站在他面前，他也忘了什么白月光这档子事，腆着脸笑嘻嘻地就要去抓小春子的手。

　　顾玄武沉浸在兄弟青梅竹马都有的喜悦中。

　　张显宗离开了顾府，心里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回去的路上，他想起了顾玄武的那个小春子，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不是说那人不好，怎么说呢，张显宗发动了车子，往自己家里开去，路上终于想出了个词，不大气。

　　是的，那个小春子总是畏畏缩缩，眼睛都不敢正眼看人，总带着那么一股子小家子气，怎么看怎么比不上自家曼丽。

　　曼丽多好，像是一株娇艳玫瑰，能在温室的花瓶里妖娆绽放，也能在寒风中迎风不屈，浓烈到极致的一个人。

　　总之，哪看哪好。

　　不过，这时候张显宗已经把车开到了张府门前，他想了想于曼丽张扬明丽的模样，又觉得姑娘家小家子气点也没什么。

　　不然总招人惦记就不好了。

　　看看时间，张显宗没停车，又掉了个头去街上的蛋糕店，买了一块巧克力蛋糕才回去。

　　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副驾驶座上，上面还系了个精巧的缎带，缎带上别着一只如血的红玫瑰。他还记得于曼丽喜欢这些甜腻腻的东西，而红玫瑰是出了店铺在一个买花的小姑娘那个买的。

　　不怪他只买了一只，只是时间不早，那花开的好的也剩了不多。

　　张显宗自我宽慰的进了张府。

　　张府的宅子算起来也是不张显宗自己的，虽不说是像顾玄武那样强取豪夺，可也不是自己的地方，总觉得住得不踏实。

　　张显宗扫了一眼和顾府几乎是如出一辙的大宅院，红灯笼，心里头暗自做了个决定，这房子非换不可。

　　只是不知道曼丽喜欢什么样式的房子，中式的宅院，西式的洋房？可这事又不好直接问她，张显宗把这档子先放到了脑子后面。

　　接着跨步进了院子里，丝毫没觉得自己现在干什么都算计上于曼丽有哪里不对。

　　于曼丽的房间亮着灯，窗户上影影绰绰投出个清丽的人影。

　　他上前去，没敲门，反而敲了敲窗户。

　　里面的影子静止了两三秒，接着于曼丽一把拉开了窗户，同时一手抚着胸口，“大半夜的，你这是想要吓死我。”

　　张显宗没考虑这么多，有些歉意的挠挠头，拎着蛋糕盒子给她。

　　“这是什么？”于曼丽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接过来，对于盒子上的玫瑰倒是很感兴趣。

　　“蛋糕。”张显宗说完这话瞧于曼丽的神色不对，又补充了一句，“你喜欢吃的巧克力的。”

　　于曼丽依旧是凄凄婉婉的看他，默不做声，一双眼睛倒是瞪得很大。

　　张显宗不理解了，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吃？”

　　没道理啊，他记得曼丽是喜欢吃这个口味的。

　　于曼丽挑了挑眉，把手腕伸到他面前，“你自己瞧瞧几点了？”

　　包装这么精美的盒子里头是块蛋糕，还是这时间给她送来的。

　　张显宗皱着眉头看了眼于曼丽手腕上的精致腕表，指针“滴滴答答”走动着。

　　九点半，这吃蛋糕还有什么时间讲究？

　　半晌，张显宗总算是想起来于曼丽之前的话了。

　　大半夜吃这些东西十分不利于她保持身段。

　　张显宗慢条斯理扫了一眼于曼丽，眼神直戳戳的，“你是应该多吃一些的。”

　　他觉得于曼丽弱柳扶风的样儿，简直一阵风就能吹走了。

　　于曼丽瞥他一眼，把玫瑰解了下来，又把蛋糕盒子还给了张显宗，接着毫不留情地关了窗户。

　　“砰”的一声后，张显宗抱着盒子站在窗户外，没说完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好歹给我开门进去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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