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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缺
“李兄,走吧。”那刘贤弟站了起来,道:“你我岂是来这里惹是非的?”
“然而……”李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恨的把剑收回剑鞘。
“这位小兄弟,今日之事虽然罢了,但我好歹要知道二位尊姓大名,日后再见也好有个招呼。”刘贤弟向狼朗拱手道。
“这……”狼朗一时语塞。
“那人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昔日及时雨今日鬼见愁的疯剑客。”那邻桌之人却一言一语清晰道:“现在庆幸捡回一条命了吧?”
小店一时安静无比,每一个人都仿佛看见了瘟疫般面如死灰。
“疯,疯剑客!”那李兄手按在剑鞘上,嘴唇一阵哆嗦。
上官睿倒悠然自得,用方才捻在手里的筷子插了一片牛肉吃将起来,对周围的紧张气氛全无感觉。
“恐怕不是吧?”刘贤弟冷眼看了上官睿一眼:“我听说疯剑客素来独来独往,这位虽有狂态,可分明和这位小兄弟是一路的。”
狼朗心里略略松了口气。
这时,上官睿估计吃饱喝足了,拂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小店。
“告辞!”狼朗忙向满店的人匆匆说道,便随上官睿而去,还听得身后的李兄在嚷嚷:
“刘贤弟你好生糊涂!我却以为那就是疯剑客没错!疯剑客滥杀无辜,横行武林,人人得而诛之!怎么可以就此放过!?”
“滥杀无辜之事只怕都是自己找上门去的。”那刘贤弟沉声道。
“你……!”
日幕西沉。
上官睿依旧不知疲惫的走着,狼朗抬头一看,只见一轮明月高悬,月色依旧光彩浓重,那边缘上却已然不再圆满。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月缺终会月圆,但人若是离别了,却很难再预料合的那一天。
上官睿终于在一棵大榕树前停下了脚步,轻身一跃便停在根横向粗枝上,遂侧卧着歇息了。狼朗见状,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冰凉的夜气,才发现自己已经是一步也迈不开了。他坐在地上,看了看双脚,原来鞋子早已磨穿了底,脚掌上亦已血肉模糊了,这双鞋曾陪伴着他护送傅南笙从漠北一路辗转回到江南,如今终于功成身退了。
傅南笙,这三个字就像利爪般抓过狼朗的心胸,直痛得他捂住胸口深深的弯下腰去,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他温和宽容的笑容,于这腥风血雨的世道上,就犹如暗夜中独悬的明月,让狼朗那早已在大漠风沙中干涸的血管,又再次流淌起温暖的血液。
如今,一切都已然结束,而且正是自己一剑勾勒出了绝路。
为何傅南笙要与上官睿拔剑相向?狼朗深知决不是为了那所谓的千金悬赏。那是为了私人恩怨?他抬头看了一眼在树枝上静静入睡的上官睿。
造化弄人,江湖际遇向来不好说,上官睿就算和傅南笙有什么过往恩仇也并非不可能,但狼朗想象不出如果事情从头再来,在眼睁睁的看着傅南笙的剑刺向上官睿时,他会怎么选择。
他只知道对他来说,傅南笙不能死,而上官睿,却也不能死。
天刚蒙蒙亮,上官睿已经起身开始了他无休止的脚步。狼朗一夜未敢合眼,只因失去上官睿原比找到他容易许多。
又是一个白昼下来。
夜幕再次来临的时候,上官睿来到了一座山峰上的废墟前。
狼朗脚上自己包扎的布条已经磨烂,混着泥土血污勒进了皮肉里,但他俨然不知道了痛楚。
他已经疲惫的五感麻木了。
借着朦朦的月色,他看见上官睿静静的站在一块断裂过的石碑前,剩下的半块石碑上残留着两个看起来饱经风霜的大字:“剑盟”。
石碑后是满眼的大片残垣断壁,此处背山面河,地势开阔,试想当初也是块风云聚集之地,而今也只剩下这些默默无言的遗迹昭示着昨日的风光。
上官睿日以继夜的走路就是为了来这个地方?然而这个地方,狼朗从未听上官睿提起过。
月朗,星稀。
一只夜鸟突然自狼朗身后惊起,尖利的鸣叫划破寂静,上官睿霍然回头,一阵风吹起他披散的长发,阴冷的眼睛直盯向狼朗,就像这两天来他第一次发现狼朗的存在,一步一步的向狼朗走来,杀气犹如蜘蛛丝般盘旋铺开。
狼朗全身一冷,手慢慢放在剑柄上,终究又放了下来。
上官睿身形一顿向他扑来,狼朗但见那张曾经无比熟悉曾经日夜挂念的俊秀面容,此时带着彻骨杀意紧逼而来,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一缕发丝随风掠过狼朗的面颊上,淡淡的呼吸吹过他的耳畔,狼朗感觉到上官睿在他面前骤然刹住了脚步。
心里绷紧的弦霍然松开,狼朗但觉身体一空,倒了下去。
一滴甘甜的水滴下,渗进狼朗干裂的嘴唇中,然后是两滴,三滴……
狼朗微微的张开嘴,更多的水涌入他的喉咙中。
陌生的气息,狼朗神志顿醒,猛然坐起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剑。
眼前,竟然是昨日小店插嘴说话的青年男子,此时正端着一个装水的破碗冷冷的看着狼朗。
“省省吧,我现在可没有杀人的兴致。”男子说道,转过身去。
狼朗待男子后退到三步之外,方放下颤抖持剑的手。
上官睿哪里去了?狼朗的手心渗出冷汗。
“别看着我,我并不知道。”男子见狼朗盯着自己,冷冷说道,狼朗看他神色凛然,倒也不像说谎。
正在这时,上官睿竟斯斯然从一块破山墙后面走了出来,看了看那男子又看看狼朗,径直走到那石碑面前盘膝坐下,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摸索着石碑上的刻字。
狼朗心中一颤,万般滋味涌上胸口。
男子倒是一脸见怪不怪的神情,随手掏出一个馒头扔给狼朗:“吃点东西吧,你跟着上官睿这么久,想必一直是水米未进吧?若如此你只会比他先死。”
狼朗伸手接住馒头毫无犹豫的啃起来,他心里清楚自己早就筋疲力尽了,不然不会一直坐在地上不起来,就算不吃这个馒头,自己也无法撑多久。
食物,终是人之根本。
狼朗略略恢复了精神,但见男子尤自面对着废墟感叹:“不过几年而已,就已经荒废成了这般模样,再过些日子,恐怕没有人会再记得世上曾有个御剑盟。”
“你是……?”狼朗不禁问道。
“魏四。”男子闷声道:“魏四的魏,魏四的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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