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得乐双成

　　月光凄凄，洒在山林间，落下温柔的幻影。
　　杜家马车一行，缓缓地行进在山林间，已出潮州百里开外。
　　潮州古来南部蛮荒之地，传说瘴气密布。尽管这是假话，但从古至今，从来都不是国家建设的中心。就连这官道，也是歪歪扭扭横在山林间。
　　“大人，前方好似隐隐有刀剑之声。”
　　运凫轻声对杜明溪说，杜明溪仔细聆听，果然有锐器轰鸣之音。于是调转马头，到两个女儿坐着的马车旁，杜清欢应时掀开帘子。
　　“还有十里便有驿站了，为父先去前方探路，你和余欢休息一下。注意安全，我将侍卫留给你们。”
　　“父亲也注意安全。”杜清欢浅浅地笑笑，杜明溪便策马前去。
　　杜余欢被他们吵醒，睁开迷蒙的眼睛，掀开马车帘，发现爹爹不在。但她不想问杜清欢，便自己抱着衣服继续睡起来。
　　忽然，马车后方被猛烈一撞，向前倾倒，眼看两人就要面朝地摔了下去。杜余欢抓住杜清欢的手，将她拉在自己身前，后背受了实实在在的一硌，疼的几乎背过气去。
　　“这……怎么回事啊！”杜清欢扑在杜余欢身上，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起来，想要掀开帘子。
　　“趴下！”杜余欢将杜清欢猛然推倒，随手拿了个木盒子，转身将从马车窗户刺入的尖刀死死抵住。一柄尖刀吃错了力，一下折成两半，旋转飞落，生生刺到了杜余欢的腿上。
　　杜余欢吃痛一声，手上力道便少了一分，那几柄尖刀立马占了上风。她连忙用双手死死抵住。
　　现下既然没有人往马车上企图刺破，而是直取我短，只攻击窗户，说明他们余力不足，人数就这几个，或许其他的被爹他们拖住了也说不定，只要能坚持下去，说不定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但她体力不好，这木盒子虽然材质上佳，但毕竟是木头，马上就会被刺破，不行，不行，不行。
　　杜余欢想到身后的杜清欢，皱皱眉头，大声叫道：“杜清欢，把坐垫底下的匕首翻出来！我之前藏的！”
　　杜清欢虽然在努力维持冷静，但她的肩膀仍在瑟瑟发抖。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先是一愣，随后哆哆嗦嗦地将手伸到坐垫下，果然摸出了一把匕首。
　　“到我身边来！”杜余欢接着说，眼看着木盒子就要支撑不住，她心下已经有放弃的念头，但是还不行，还没到最后一刻，她死了，杜清欢肯定没办法活，“现下不得不孤注一掷了，你从这地方，尽力刺出去。”她看向杜清欢，用眼神示意她刺向最下方的小洞，那个小洞是她十二岁时亲手打的，那时她刚破了一个案件，受害者刚好是一个与她年龄相当的女孩，被用马车载到山林里杀害，家人遍寻不到。她那段时间被害妄想严重，坐自家马车对前面的车夫特别不放心，随身带小豆子，从那个小洞丢进去，以防不测爹可以找到她。后来爹知道这件事情，嘲笑了她三天，还说她胆小就不要破案，她才停止了这种行为。想不到现在竟有这种用处。
　　若她判断不出错，依照一般人刺出刀的姿势，肚子与头，胸口这些致命部位离得太远，而匕首太短，只有腿与脚因为要着力，离得近一点。这样虽无法致命，但好歹能告诉他们，这里面虽然是两个弱女子，但是是有武器的弱女子。至于匕首会不会被抢去，那已经无法考虑了。
　　杜清欢点点头，杜余欢说的话，她现在奉为圣旨。她哆嗦着拔出匕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向下刺去，起初怎么刺都刺不出去，她用尽全力，复凿了三四次，才凿出一个刚好能刺出匕首的口子。她连忙往外用尽全力，狠狠一刺。
　　尽管四周尽是嘈杂的刀剑声，那一声痛呼杜余欢和杜清欢还是听得十分清晰。两人对视一眼，杜清欢连忙继续往左凿着，指望再刺到一两人。
　　忽然，杜余欢手中的木盒被刺穿，眼看刀尖就要伤到她的面庞，近在咫尺。她连忙松手，趁着刀被木盒所制，大声喊道：“别刺了，匕首给我，我们把马车翻过来。”
　　与其等待他们刺穿马车，还不如先发制人。
　　杜清欢点点头，想要把匕首拿出来，但匕首却死死地吃在了木头里。她便弃了匕首，和杜余欢合力支撑起马车，想要把马车翻过来。那几柄刀印在木头里，正努力挣扎着。
　　快点，快点，没有时间了！
　　那几柄刀终于挣脱了束缚，木盒应声破裂。
　　几乎是同时，马车被杜清欢和杜余欢合力翻了过来，从她们的头顶往后翻滚而过，外面持刀的人没有料到，刀被猛地带走，脱手了好几柄。
　　形式并未瞬间扭转，她们也失了唯一的武器。杜余欢被烟尘呛得直咳嗽，怎么都睁不开眼睛，她只是连忙在马车下抽出一把刚刚脱手的刀，立在自己和杜清欢面前。
　　月光如洗，照在满地的尸体上，将鲜血映出深沉的光辉，竟显现出一副诡异的美感。等她睁开眼，发现活着的，只剩自己和杜清欢。
　　哦，还有那几个黑衣人。
　　她用警惕地眼神看着眼前的五个黑衣人，为什么只有五个？她心下虽有这样的疑问，却暗自心喜，因为其中两人手上已没了刀，还有一人腿上的鲜血滴在身前的石头上，想必是刚才被杜清欢刺的。
　　不过也没什么好欣喜的，她腿上也有伤，已无法站起来，杜清欢已经被吓得不行，牢牢地攥着她的手。两方仅距离十步，他们在等什么，为什么不出手
　　不出手就不出手吧，现在没时间深究。她让杜清欢把自己扶起来，这样跪着，实在过于被动。
　　杜余欢努力支撑自己的身子，腿上传来一阵剧痛。她将手中的刀交到杜清欢手里，小声对她说：
　　“若他们逼近，丢下我，十里外有驿站，跑不到就躲起来。”
　　“余欢……你……”
　　杜余欢不搭理杜清欢，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黑衣人，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月光轻轻地落在她的脸颊上，她美目半睁，长长的睫毛落下浅浅的投影，霎时间同她的笑容一起，光华万千。她的笑容里带着胸有成竹，带着狡猾，带着苦涩，还带着绝望。这样复杂的笑容，反而美得让人迷茫。
　　忽然之间，一阵血光闪过，五个黑衣人渐次倒下。杜余欢吃了一惊，莫非自己的眼神也会杀人起来？
　　而当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时，一个玄色的身影从暗处渐渐走了出来。
　　那是如何的一双眉目，带着坚毅与孤傲，剑眉微皱，桃花眼里却满是刀剑之光。他将沾满鲜血的剑反手背在背后，晚风中衣袂飞扬，月光下看不清表情，身姿绰约却是一顶一的。恐怕世上最光华的奇景，也无法与他争辉。
　　那人慢慢向杜余欢杜清欢两人走来，月光像一袭战袍，飘扬在他的身后。
　　然而杜余欢看不到，她眼前忽然漆黑一片，她努力眨眼，却慢慢脱力，失去了知觉。
　　在摔倒之前，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杜清欢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这便是杜余欢最后的念头。

　　玄衣男子看着怀里昏睡的杜余欢，一阵无言。俊秀的眉目皱得越发紧蹙。
　　“五殿下，属下来迟，请殿下赎罪，”一个宝蓝色的身影闪到玄衣男子身旁，他脸上戴着银质的面具，他望望玄衣男子怀里的女子，显然一愣，“这位是……”
　　玄衣男子将杜余欢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留下未回过神来的杜清欢与愣住的蓝衣男子：
　　“这是五皇妃，带这位站着的姑娘一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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