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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一)
昨夜那场雪,竟洋洋洒洒落了整夜。
苏霁穿的并不厚实,山风太冷,她没有办法赶路,只能暂且找了一个山洞避雪,想等雪停了再往下走,没想到这雪一下就没有尽头,最后等到她累的蜷在石头旁睡着,也没有见雪停下。
开始的时候,苏霁还担心雁城的人发现她逃走了会出来逮她,后来忽然觉得不太可能。雁城不会为了随便一个城民就让卫兵大肆出城,而且若是闹得不知情的人心惶惶,更得不偿失。苏霁坐在地上环抱着膝盖,自嘲的笑了笑,被沈肃多照顾了几年,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想通了这件事,苏霁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一阵睡意袭来,她就昏昏沉沉的想要犯困。抱紧自己取暖,她就这样在山洞里睡了过去。
*
“城主,城主,监事大人,劳烦您帮我禀告城主,苏姑娘晚宴之后就不见了,到现在都还没回偏殿呢。”扶风趴在沈肃寝殿的门口,监事在里面已经插上了门闩,隔着门不耐其烦的解释,“扶风姑娘,您别推了,城主今日饮的多了,已经醉了,现在正在内殿休息,不能打扰。”
一旁的扶缨也急的跑上前去,那力道吓得监事过去扶了一把门闩,差点怕被她这一撞给撞开了,但是外面的小姑娘却急的几欲落泪。监事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哎呀呀,城主把这种差事交给他做,他其实也是很为难的啊。
“您将苏霁姑娘的事告诉城主,他一定不会不管的。”
监事咂了一声,回头看看内殿里仍旧毫无动静的样子,摇了摇头,“两位请回吧,有什么事,咱明儿一早再说。”
看两人放弃离开了,监事转身到内殿门口行了一礼,“城主,两位姑娘已经回去了,臣下觉得……”
“你也早歇着吧。”里头波澜不惊的男声打断了监事的后半句话,他只能点点头,轻叹了一声,“希望苏姑娘在外头能吃饱穿暖吧。”然后便踱着步子离开了。
门的另一边,沈肃还穿着白色锦衫,坐在桌前,桌上放着刚才宴会上他喝光的那个空酒罐。他怔怔的坐在那,若有所思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实则心里乱糟糟的没有头绪。
他捏了捏眉心,看着绢白灯纱里恍惚的烛火,褪下外衫准备就寝,都多少年,没有过这样心思烦乱的时候了。
*
苏霁在山洞里窝了一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只觉得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而且头昏脑涨,她怕自己是生病了。出去看看天光已经大亮,雪也停了。
但是昨晚的雪虽然下的小,却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再覆在山上原有的积雪上,一脚踩下去几乎要陷到脚踝。裹了裹身上浅红的侍女棉袄,她费力的走了一会,就已经累得不行。在雪里行走太费力气,更何况从昨晚到现在她还什么都没有吃。
不由自主的想到扶风做的好饭好菜,苏霁撇了撇嘴,却只尝到山里的寒风。看看一望无际的雪山,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能够让她快速下山的办法。
哆嗦着脱下棉袄,苏霁把及膝的棉袄展开铺在地上,自己整个人趴上去,伸手扯起棉袄的两个衣角,一左一右尽力举高,然后瞄准一条稍微平缓些的山道,双脚一蹬,整个人就冲了出去。
但是这样作死的下场就是她被摔得不轻,最后整个人几乎撞上一棵大树才停下来,紧接着就接受了树上砸下来的积雪的洗礼,她揉揉发疼的手肘,抬头看自己划下来的大段距离,这算是唯一能让她觉得欣慰的事了。
就这样用这种不能被称之为是一个办法的好办法,苏霁居然以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迅速冲到了山脚。抖抖全是积雪的棉袄穿上,发现很多地方都已经划破了,再加上她一张惨白的脸,现下的情况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对此,苏霁只能咬咬牙,自己做出了要为爹沉冤昭雪的决定,总不能因为要吃点苦就轻言放弃。大寒都已经过了,还怕等不到立春么。
不远处是一座小城,不是苏霁多年前去过的那一座,是临近那不远的一处,据说是近几年战事南迁刚刚建立起来的,受了雁城不少救济,勉勉强强有了一座城的样子,也吸纳不了多少难民,城里的工作少之又少。
刚到城门的时候,苏霁还以为自己到了乞丐窝。
整个城门的四面八方,或坐或躺或立,不知道有多少衣着褴褛的人,只怕是昨天一场风雪,把他们暂时赶到了这里避难。现在已经有许多人打算离开了,他们往城外走,路过苏霁身边的时候都会多看一眼,只怕是觉得在这样破败的地方,出现一个并不面黄肌瘦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
苏霁承认,虽然人冻得脸色发青,但是肉是冻不掉的。唉,肉怎么就冻不掉呢。她摇摇头,把两手交叉进两只袖筒里,一本正经的抱怨。
过了城门再走不远,情况就好了许多。街上有卖粥和蛋的小铺子,能看到热气听到人声了,苏霁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她快走两步到了一个广场样的城中心的位置,这里有好几家热食摊。
锅里冒出的热乎香气一下子吸引了苏霁,她摸了摸揣在怀里的几个铜板,这是无意中从侍女的衣服里发现的。虽然钱很少,但是在这种地方,想必也能够她吃上一碗热乎饭了。
找了一家小摊坐下,小二带着笑跑过来,“姑娘想吃点什么?”苏霁一看小二原来是个半大的少年,瘦削不堪,看上去有十六七岁,实则二十不知有了没有。
“你们这都有什么?”物资匮乏的小镇,她还真不好开口点菜。
小二像模像样的翻开一本册子,上面画了许多幅图画,苏霁偷偷瞟了一眼,大概是画的各种饭菜,“有汤有面,米饭没有了……”仿佛不想砸了自家的招牌一般,他连忙解释,“米在城里太稀缺了,不止是我们家,您去满城问一遍,估计都买不上一碗的!”
满城……苏霁举目看看这个一眼就可以望尽的小村庄,尴尬的笑了笑,“那,那就来一碗热汤吧。”
“好嘞,您稍等,一碗热汤!”小二合上本子转身就要走,苏霁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把他给扯了回来,“多少钱?”
囊中羞涩,她实在是不能不在意一碗汤的价格。
“只要三个铜板。”伸出三个枯瘦的手指朝她比划了一个三,小二哥笑的一脸真诚。
看价格还能令她接受,苏霁点点头,“好,麻烦您了。”
等了没一会,小二便把热汤端了上来。一只烧制粗陋了广口泥巴大碗,里面盛了一碗热水,上面飘着碎菜叶和勉强算是肉的东西,应该是这里的城民冒着危险去深山里猎来的动物肉,和新鲜蔬菜一样,都是及其宝贵的东西。
端起碗来尝了一口,实在是没有什么味道,这里应该盐巴也少,做饭时候精打细算,什么都舍不得放,但是苏霁自认,这已经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好在汤是热的,一大碗下去,她只觉自己被冻成冰块的心肺都复苏了,肚子里暖暖的,连带着脸上都热乎了。
付账的时候,苏霁不知怎么想的,又从怀里仅剩的几个铜板里摸出一个,付给了小二哥。他们在这样的镇子里赚钱,都是希望能有一点路费,往休战的南面去,那里虽然有战火侵袭,但是气候温和,还有大易国的都城和一些富饶的城市。
在小二哥的百般推拒下,她有点慌张的离开了。
巴掌大的城镇,转眼间就被她逛了个遍。镇上没有酒楼和当铺,只有一家客栈,还有许多杂货店,再就是随处可见的小摊了。入夜之前,苏霁来到了这家客栈,今天想在这里住上一晚,明天一早离开。
客栈的掌柜是个高个的瘦子,一双小眼睛深深凹陷下去,打量人的目光好像要把人看透,“一晚二十个铜板。”掌柜鼻孔对着苏霁,算盘声打的噼啪作响。
“我……我不要上房。”账台下传来苏霁弱弱的声音。
“十三个铜板。”
苏霁把自己仅剩的八个铜板摆在账台上,“掌柜,您看能不能通融一次,让我今天有个栖身之所,明天一早我就离开。今晚留在这里,帮您的后厨刷碗也行。”
“哼。”掌柜的大鼻孔发出一声嘲笑,“没钱还来住店,你脑子被饿傻了吧。出去,快点出去出去!”
苏霁被毫不留情的赶出了客栈大门,看着落黑的天色,看样子今夜多半要去门口,和那些难民挤上一夜了。揉揉发酸的膝盖苏霁抬腿要走,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姑娘!”
苏霁一回头,看到原来是那个热饭摊的小二,眼下他正从客栈后面探出半个身子来,对着苏霁使眼色让她快点过去。
苏霁非常上道的轻轻挪了过去,小二一把把她拉进后院,一脸郑重的问她,“姑娘,马厩您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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茄子要牵着众男配出来遛弯了-w-城主大人为了出城追媳妇正忙得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