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倾

　　凝晴看着眼前的那盘点心，方才入画送回来的时候，还以为成璧已经将自己这半日的劳动成果给吃干净了，谁料入画脸色铁青，摇了摇头，将沉甸甸的食盒往桌上一放，道：“钱主子说这几日害喜得厉害，什么都不想吃。”凝晴点头，昨日不过是成璧说了句想吃蛋黄酥，今日才找了司棋教自己做的……凝晴叹了口气，将食盒给打开，看了一边的入画一眼：“你拿去分了吧。”入画答了声是，让一边的小丫头提了食盒出去了，知道她心情不好，道：“不如主子出去转转，奴婢方才看花园里的桂花都开了。”凝晴想着也没什么事，许是成璧真的不能吃，起身道：“那去吧。”
　　成璧坐在床上，使了个眼色给一边站着的盛儿，盛儿会意，对着正在擦拭桌子的箬娘：“箬娘，方才福晋来说膳房熬了一碗鸡汤给主子，你去端来。”箬娘不太情愿，撇嘴道：“这事不是明月做的吗？”盛儿瞪了她一眼：“什么她做的你做的，都是为主子做事，你哪有这么多的话。”箬娘噘着嘴放下手中的布就出去了，盛儿待她走远了，道：“主子，是不是有什么要和奴婢说？”成璧沉思许久，问道：“方才我将姐姐的东西退了回去，她会不会生气了？”盛儿沉默不语，成璧皱眉道：“不如你再去瞧瞧，看看姐姐生气了没有。”盛儿叹了口气，成璧略有些急了：“去啊。”盛儿忙劝道：“主子不要动气，奴婢这就去。”

　　入画将桂花剪下一枝来：“小姐，你闻闻香不香？”凝晴凑上前，笑道：“还真是，”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从前额娘做的桂花糕挺香的，以前觉得她老做，看着就觉得烦，如今吃不到了，还想呢。”入画知道她想家，宽慰道：“小姐要是真的想回家了，大可以和王爷说一声，反正老爷和夫人搬到了京城，这要见一面也不难。”入画话音刚落，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凉的男声：“若是想吃，明日我派人给你送来。”这声音熟悉，凝晴会心一笑，转头：“二哥……”却发现年羹尧身边站着另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那人只是看着他们兄妹笑，却不作声，见凝晴看向自己，忙作揖：“奴才见过侧福晋。”凝晴虽不知道来人是谁，却还是忙道：“起来吧。”年羹尧刚要行礼，凝晴拉了他起来，略带嗔怪地道：“二哥，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哥哥不是在任上吗，今日来这儿是不是有什么事？”年羹尧点头，说着指了指一边的年轻人：“这是李卫，今日我来是将他举荐给王爷。”凝晴认真审视了李卫一眼，虽穿着粗布的衣服，眉清目秀，骨子里透着的傲气倒是不容忽视，李卫见她瞧向自己，勾起唇角笑了笑，凝晴倒觉得方才这么看人家实在不礼貌，忙歉意地道：“我先走了，一会儿哥哥再来瞧妹妹。”
　　年羹尧瞧着凝晴消瘦的背影离开，一时感慨万千，张嘴想喊住她，终是罢了，对一边的李卫道
　　：“走吧，王爷在朗吟阁等着我们呢。”李卫收了目光，点头跟随年羹尧走了。
　　四爷坐在椅子上，只是听着年羹尧说，待他停了话语，思忖许久：“这几月，你不用再搜集太子爷结党营私的证据了，本王倒是对我八弟的事更加感兴趣。”年羹尧会意：“奴才也打听了不少八爷的事，八爷与葵旭等人，都交往甚密。九爷在外面的生意虽然做得很大，但是大多都是半官半商。”四爷也不说话，却听一边的李卫突然发话：“奴才有话要说。”四爷点头，李卫又行了个礼，说道：“如今王爷在朝堂上，实在不宜向八爷九爷发难，虽然此刻众说纷纭，万岁爷将要二废太子爷，但是毕竟是个传言，若是万岁爷当真下了决心，必然就要考虑谁是第二个储君的人选，此刻王爷向八爷九爷发难，无疑就是告诉万岁爷，王爷觊觎储君之位许久，万岁爷又怎么可能将储君之位交给一个工于心计之人呢？”四爷起身，年羹尧以为他生气了，忙摆手让李卫不要再说，却见四爷缓缓走到他的跟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李卫忙垂头，恭敬地答：“奴才李卫。”四爷点了点头：“很好，明日你就来王府当差。”说着看向一边的年羹尧，“对我八弟的事先放一放，按兵不动，看看皇阿玛是什么意思。”年羹尧答了个是，四爷似是想到了什么：“还没有见过晴儿吧，一会儿你去瞧瞧她，你们兄妹也有一年都没有相见了。”年羹尧笑笑：“谢王爷体恤，奴才去与妹妹告个别，明日就要回任上了。”
　　凝晴坐在湖边，本来并不想家，可是今日见了年羹尧，又想起了额娘曾经做的桂花糕，如今想想，自从嫁入王府后，还从没有回家看过，这一年来，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平淡无奇。正出神，却听一个声音从身侧传来：“侧福晋像是有心事。”凝晴看向一边，正是李卫，忙起身，理了理衣服：“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些想家了。”说着有意将话题给岔开了，“为何没有见我二哥？”李卫答：“他方才想要更衣，奴才就自己来花园看看，正巧遇上了侧福晋。”凝晴尴尬笑笑，见远处年羹尧已走了过来，忙招手示意，李卫笑道：“侧福晋与年大人叙旧，奴才就不打扰了，奴才去别处看看。”凝晴看向一边的入画道：“你陪李大人各处转转。”李卫刚想推辞，凝晴道，“这王府花园虽然比不上宫中的，可李大人毕竟第一次来，让入画陪着大人走走，这深秋的花园，若是大人一个人独赏，难免有落寞之感。”李卫露出好看的微笑：“那奴才就谢过侧福晋的美意，恭敬不如从命了。”凝晴被他感染，也会心一笑：“去吧。”
　　说话间，年羹尧已经来到湖边，坐在石凳上：“许久不见，你瘦了不少。”凝晴忙揉了揉手臂道：“哪有，我比从前胖了许多，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每日看看书吃吃东西，困了就睡觉，怎么还会瘦呢？”年羹尧看着她，深深叹了口气：“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二哥。”凝晴心内暗道，这个府里欺负我最多的人大概就是那个四王爷了，告诉了你你就会为我做主吗？年羹尧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以为然，接着道：“二哥虽然不在京城任职，可这几年也算是风生水起，我们年家虽然是包衣出身，可如今在京城也算是大户人家，若是真的有人欺负了你，你有什么委屈，你一定要告诉二哥，二哥为你做主。”凝晴点头：“知道了。谁会欺负我，我看着也不像是好欺负的人吧。”年羹尧似是不甘心，追问道：“真的没有吗？”凝晴拍了拍他的手：“没有，你放心吧。”

　　入画颇为尴尬地跟在李卫身后，两人也不说话，李卫似是也感受到这氛围，停了脚步，笑笑道：“你家主子人真的不错，是不是对你们也挺好的？”入画频频点头：“那是，我家主子对下人都好，有人做错了什么，我家主子说说也就罢了，若是有外人看着，我家主子会做样子给外人看，可我们都知道，我家主子就是说说而已。不过大人不要以为我家主子只是对自家的下人好，上次李侧福晋的嬷嬷将滚烫的汤泼到了主子身上，主子也没说什么。李侧福晋犯了事，我家主子还在朗吟阁跪了一个晚上替她求情。”说着住了嘴，意识到不该说那么多，李卫笑笑：“没关系，我不会乱说的。”入画摇了摇头：“我家主子虽然人好，可防人之心不可无。”李卫仍然只是笑，点头道：“那我不问就是了。”
　　盛儿气愤地往回走，成璧见她一脸怒气，忙问怎么了，盛儿看了一眼在外面的明月与箬娘，轻声道：“年侧福晋将点心给丫鬟们分了，听说今日年大人来看望侧福晋，侧福晋如今在花园里与年大人唠家常呢。”成璧愣了半晌：“你是说……姐姐将本来要送我的蛋黄酥全给了丫鬟们？”盛儿点头：“奴婢进思然苑的时候，看侍书司棋那群丫头们在那儿争抢呢。”箬娘端着汤药进屋：“主子，该喝药了。”成璧刚想说放那儿吧，却想起昨日她说的那番话，加之凝晴的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出去，我今日不想喝药。”盛儿很少见她发那么大的火，一时有些愣了，却赶忙道：“主子让你出去你就把药放在桌上，出去吧。”箬娘冷哼一声，将碗重重磕在桌上，刚想往外走，却被进门的若初拦住，箬娘把眼睛一斜：“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却不料若初一个巴掌重重打在了她的脸上，箬娘扶着脸刚要打回来，却见门外的袭樱一身翠绿旗装，正冷冷看着自己，一时倒不敢说什么，袭樱不满地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敢这么顶撞主子。今日这一巴掌就是要教训你，告诉你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箬娘不敢顶嘴，若初见她的样子，低声说道：“还不滚？”
　　成璧刚想起身，却被袭樱给拦下：“妹妹不用这么客气。”成璧叹了口气：“姐姐不知道，我在这璧云轩，时常要受她的气，她是德妃娘娘送来的，我自然不敢顶撞。”袭樱宽慰道：“妹妹不用想那么多，若是德妃娘娘知道她这般没规没距，也会教训她的。”说着对一边的若初道，“把昨日那些山楂糕拿来。”待若初提上食盒，袭樱笑道：“我想妹妹这几日害喜得厉害，我就将这些开胃的小东西送些给妹妹，妹妹也会舒服些。”说着故意压低了声音，“这东西真的挺好的，是我托公公从宫中的御膳房悄悄学来的，说宫中的那些主子娘娘害喜时都吃这个。”成璧忙道：“这怎么好收姐姐的东西。”袭樱笑：“妹妹这么客气就是拿我当外人了，姐姐与你是一样的人，自然懂你心里的苦，你好好养着，还愁将来没有扬眉吐气的日子吗？今日你是陪着她入府的，来日你比她先生了儿子，自然就该她听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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