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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的番外1. 协会与老林的入会
在大战结束之后,每个人都有了茫然无措的感觉:他们紧张得太久、绷得太紧了。而突然有一天他们被告知“结束了,可以休息了”的时候,都瞬间感到了异常。
每个夜晚,在睡梦中感到了无法言说的紧迫感而惊醒之后,环顾四周,慢慢品味过来——这是安全的时刻——才得以慢慢真正入睡。每个由于莫名其妙的压力而被迫醒来的早上,随着认知到“可以休息”的同时,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巨大而无可名状的空虚感。那感觉不算多痛苦,但却由于附骨之蛆般的顽固而无法真正放松下来。
简而言之就是:在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死时速、脚不沾地之后——开始闲的无聊了。
亚瑟总是一个可以在无聊的生活当中给自己找到无穷无尽的乐趣的人。消耗一分钟的时间决定要从给自己带来乐趣最多的多年好友的身上下手之后,在每日忙碌又辛苦的喝酒、洗澡、泡妞时间之余,亚瑟用了三天时间整理出来了《珍稀小动物保护协会入会须知》,并愉快地邀请了绝不会拒绝自己的同盟——温柔善良的林家一把手楚夕。
于是,林家动保协会正式成立。而发现楚夕给所有人都发了入会邀请唯独漏掉了某林姓男子的亚瑟表示:喜闻乐见,又有好戏看了。
林葛然一开始是并不知道这个协会的存在的。但是随着儿子被支开的次数越来越多,在家里开的集会人越来越全,次数越来越频繁并总是避开自己之后,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并且在多方打听无果的情况下,老林发现向自己的妻子及时坦白,并争取宽大处理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一个晚上,在晚饭期间给儿子夹菜的次数又输给了曲华之后,实在忍不住的林爸爸敲开了妻子的房门,陪着笑脸硬是挤了进去。
两人并肩坐在床沿,相隔一人的距离,一时无话。
在为自己建设了“没有儿子要脸何用” 的心理防线之后,还是林葛然湉着脸先开了口:“小夕,” 他试探着用了一个疑问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吗?”
他思考了一下,又换了一种问法:“我知道这件事一定和儿子有关系。我以前做的不对,但那毕竟是我的孩子、我的亲儿子。关于他的事情,我作为父亲,应该还有一些知情权吧?”
一直一言不发心不在焉正在默默地试图给儿子钩一顶帽子的楚夕,这时终于说出了自林葛然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儿子?”
她看了这个“父亲”一眼,声音有点凉:“不是养子吗?”
“......”
林葛然一口气憋在喉咙,险些把自己憋死。
“小夕。”他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楚夕并不很熟练的动作,用一种奇异的软弱的语调,像说给自己听一样陈述:
“我是个糟糕的父亲,大概也是个糟糕的男人。”
这句话实在是很不像他,楚夕慢下手里的动作,却仍然没有看他。
“他......他很好,真的很好,甚至不像一个从那种地方回来的孩子。”
林葛然看着自己的手:“可我在恐惧——为什么我这样对他并不好的,在他的记忆里留不下多少记忆的父亲,能得到这样的孝顺和尊重呢?”
“我不相信。”
“于是我试探,验证,当我看到了一些事后,我就想:啊,果然是这样的。”
“像是终于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更有理由理直气壮地享受他的尊重,并且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我是正确的,我理应这样做。”
林葛然仿佛看不够自己的手掌,他把它们手心向上摊在自己的膝盖上。
“我也曾经想做一个父亲,我想我该知道父亲该知道的所有事情,我问了,他没有说。”
“后来我在想:如果不是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说的话,我还敢问吗?”
“我大概是不敢的,我是个懦夫。”
“因为知道自己很糟糕,所以怀疑对这样糟糕的自己还能乖巧顺服的儿子;因为害怕知道儿子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而懦弱到不敢发问。”
“立儿曾经问我,我是不是讨厌他。”
“我不讨厌他,从来没有。”
“我只是害怕。”
“我无法正视这样的他,就如同我始终不敢正视他眼中的我。”
“我是个混账,小夕。”
“我明明是他最亲近的人,我明明该为他提供更多的帮助,我应该告诉他我相信他,甚至不用说相信,我只要告诉他我爱他,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
“我有那么多机会伸出手,他有那么多次向我发出了求救的讯号,可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本该成为他的支柱他的依靠,我本该做到,但我没有。”
“最后他能依靠的,竟然只有一个亚瑟。”
“我感激亚瑟,也许正是因为他,我的孩子最后才能回来。”
“父子之间的血缘本应该是最牢靠的,本应该作为一条纽带牵引他回到人世间,但我做了什么呢?”
“我用怀疑,试探,冷漠,折磨,生生磨断了它——我逼走了我的孩子。”
林葛然苦笑起来:
“小夕,你看。”
“我是个这么软弱到无所作为连话都不敢说,无能到不能帮助家人只会使家人痛苦的人。”
“我是个混账。”
林葛然抬起头看向楚夕,却发现楚夕也在看他,脸上有泪水冲刷过的晶莹。
“你......”你哭了?
话还未出口,楚夕捏张纸巾递给他:“擦擦吧。”
他接过纸巾下意识按在脸上,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你的确是个糟糕的父亲,”楚夕说:“但就像你说的,你还是他的父亲。”她把他送出门外: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是这样软弱?”
关门前她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微笑,虽然很浅。
“晚安。”
林葛然于是呆愣愣看着她关上门,好半天才想起,低声回了一句“晚安。”
他在一片漆黑中站了一会儿,没有开灯,摸索着回房间去了。
第二天的楚夕看起来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仍然被所有人暗暗地排挤,依然像平常一样想给儿子夹个菜都会被曲华这老小子抢先,林葛然有些丧气。
忽然,他发现儿子今天的汤碗已经快要见底,一时间福至心灵竟直接说出了口:“儿子,爸爸刚给你盛碗汤吧。”
隋刃抬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瞄了林葛然一下,哑着嗓子——他最近有些感冒——开口:“谢谢......父亲,我自己......”
“箫儿,”还没说完,楚夕就笑眯眯地打断他:“让这个人替你盛汤吧——他最近三高,需要锻炼。”
收到儿子眼神中“严重吗”的讯息,楚夕偷偷地给了林葛然一手肘:“不要紧,多跑跑腿就会好的。箫儿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让他帮忙哦,他非常乐意。”
呆头鹅一样傻站了半天的林葛然闻言终于回过神来,立刻抛弃了所有脸面,顶着众人看好戏的目光顺着妻子给的坡就往下滑。
“当然,是的!箫儿有什么事就和爸爸说,爸爸非常乐意!”
林葛然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和善的微笑,生怕别人反悔一样,抢了隋刃的汤碗乐颠颠地就往厨房跑去了,直留下一桌心里快笑翻的观众,和呆呆看着空了的手的,从开始一直懵到现在的另一小品主人公。
“箫儿,”楚夕摸了摸隋刃的头发:“如果什么时候感觉可以的话,就叫这个人‘爸爸’吧。”
林葛然自从这一天起,就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成功地放下脸面,变身为了二十四孝傻爸爸,每天对儿子嘘寒问暖外加切个水果吃。虽然经常收到众人鄙视的眼神,但他认为这并不如儿子一个“你是不是生病了”的眼神有威力。而尽管常常被儿子气到内伤,他也仍然我行我素,逐渐学会了什么叫“不为外物所扰”。
终于有一天,他给儿子切小兔子苹果的时候,隋刃看着他码的一盘小兔子,试探着说:“父亲,您不需要这样。”
林葛然觉得自己现在的脾气好得不得了:“我知道你大概不需要,但我总得做点什么,我是你的爸爸。”
“您是刃的......父亲,所以做什么,都可以。”
再次听到儿子这句话的林葛然心里五味杂陈,他把小兔子苹果放下,比划了一下,然后抱了抱自己的儿子。
“我不是个好父亲,但是现在,我想学着做个好爸爸,只是这样而已。”林葛然觉得脸有些热,但他仍然说了下去:“我从来没讨厌过你,箫儿。”他吞咽一下,深呼吸。
“我......能做你的爸爸,我非常开心。”
林葛然头一次说这种话,感觉浑身不自在,甚至想跑,但是他没有动。
而他没动是对的,因为下一秒,隋刃黑漆漆的眸子看向了他。
“谢谢......爸爸。”
林葛然不知作何反应——他从没有这么感谢过所谓的上天;
你看,这个孩子,他还在我身边,他还可以做很多没做过的事,他还可以叫他“爸爸”。
而自己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做以前没做过的事,可以学着,如何做一个好的爸爸。
在被隋刃叫了“爸爸”的第二天,欣喜无比准备再接再厉的林爸爸一大早就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男人——又一次失去了和儿子坐一起的机会的林葛然看着亚瑟的一头金发晃来晃去和儿子勾肩搭背拉拉扯扯,咬碎一口银牙。
而饭后,面对自然提出“带呆瓜感受世界美好”的亚瑟,竟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就连儿子也习以为常地起身回房换衣服。
然而奇怪的是亚瑟今天居然没有跟上去笑闹,而是从行李箱里掏出份文件给林葛然。
“这啥?”老林僵硬脸。
“打开看看。”亚瑟笑嘻嘻。
林葛然打开——《林家动保协会入会须知108条》?
这啥?
耐着性子向下看,林葛然被这种神奇的东西打击到几乎失去思考能力,所以,当亚瑟语速飞快地告诉他“因为您前科太多所以不算正式成员需要观察哦对了阿姨和我说来着刃的是就是我的事不用谢哈”并塞给他一样东西逃之夭夭的时候,林葛然并没有及时拦住他。
于是,我们就可以求得:当林葛然发现自己被塞了个小马扎,上面还贴着亚瑟亲笔的“劳改人员专用”时,心理阴影面积是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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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比正文长系列
和上篇一样的HE结局后设定。
关于老林的自白:那是我自己站在战后的愧疚自责的老林的角度上理解的,自由心证吧。
以及,沙雕文学使我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