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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男儿膝下有黄金,历来帝王惩罚臣子,也很少用罚跪这种方法,这通常是用来惩罚,震慑奴仆的。
况且,他们身为云璟的亲信,今日本是在云璟面前大展身手的最佳机会,却只能在这里跪上一天,脸是彻底丢尽了,今后还算不算得上是亲信也未可知,这惩罚,实在是比刑罚贬谪更狠。
这难道……只是因为他们在言语上冒犯了沈辞?
沈辞直到骑上马跟随着大部队一起,犹自被这神奇的发展震得没回过神来。
方才有那么一个瞬间,沈辞想要规劝云璟不要这样处罚臣子,会不得人心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是看着云璟冷淡疏离的面容,他又随着咳嗽一起咽下去了。
或许也未必是为了他,只是因为这些人太不知轻重,在文武百官面前给云璟丢了脸,才让他如此生气,也未可知。
既然决定了要谨言慎行,那不该说的话,不该操的心,就不要多说,不要多想,不要再以师父自居。
林深见鹿,云璟一马当先追了过去,天下豪杰逐鹿中原,猎一头鹿作为今日代天子出猎的收获,也算过得去了。
后面跟着的数十人也加快了速度,沈辞确实有些累了,但他还是咬咬牙跟上。
骑马不是什么难事,他年轻时也曾百步穿杨,只是如今身体跟不上,受不得颠簸。
其实他若要自请去休息,也是可以的,在这种事上,云璟应该不会太过于难为他。
但是,泥人儿也有三分土性,沈辞今日,就是不想被旁人说他身体羸弱。
他加快速度,纵马向前跑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他身边一左一右两个不认识的侍卫与他并驾齐驱,距离越来越近,逼得他也得不停地加快速度。
周围人大多追着云璟跑得散了,他又跑在后面,无人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
沈辞不动声色,装着没有发现,只专心致志地往前跑,心中飞快思索这两人是谁派来的。
云璟现在,应该还不至于恨到要害他的地步吧,况且他不是会使阴谋手段的人,前世就算两人那般争斗,云璟也没对他用过什么阴招。
那还会是谁,他重生以来,并未与谁结仇啊。
沈辞心中一动,莫非是刚才那帮小将们不服气,找人来报复他?
想来也只有这些人了,如果是他们,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非要他性命不可,那倒还有法子伺机逃脱。
沈辞的马被旁边两匹马挤着发了性,越跑越快,旁边两人还在不停地挤上来,已经不顾忌沈辞是否发现,似乎是想把沈辞从马上挤落下去。
这般速度要是落了马,非死即残。
沈辞心中泛起冷冷寒意,他不想伤人,但对方欺人太甚,那也就怨不得他了。
他是早年受了重伤,手上和腿上的功夫都废了,却也不是那些人心中弱不经风之流。
养了这么多年,虽然还是没有力气,少年时苦练下来的招式还是没忘的。为了防身,他总是随身带着暗器,现在正是用得上的时候了。
那两人与他并驾齐驱,挤得越来越近,倒是方便了他。
沈辞左手握紧缰绳,稳住身体,右手扣住暗器,正待一击同时命中这两人,前方忽然传来马蹄声,云璟策马从草木中出来,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那两人也同时看到了云璟,皆是大惊失色,慌慌张张死命勒住马。
不小心把一个朝廷官员挤落了马,尚且找得出托词,若是冲撞了一国储君,那妥妥是死无葬身之地,完全不可相提并论的两件事。
一时间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云璟乍一看到三匹马并肩向自己冲来,一开始也是一惊,略一凝神,便看明白了沈辞的状况,不由得沉下脸来。
沈辞暗器尚未出手,也看到了云璟,他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居然不及时勒马,而是直冲冲向着云璟冲过去。
他的马看起来也有些不正常,赤目狂奔,剧烈地喘着气,马嘴里都溢出了白沫。
云璟停马不动,蓄势待发,只待沈辞冲到他身旁,就把他从马身上捞下来。
没想到在离他还有几步的时候,沈辞忽然一扬手,两枚暗器从他手中疾射而来,掠过云璟的脸庞,将他身后一条从树上蜿蜒垂下的毒蛇钉在了树干上。
那条花色斑斓的剧毒蝮蛇只差一点就要落到云璟身上,沈辞心里捏着汗,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及时赶上。
与之同时,他的马忽然浑身抽搐,马身一歪,沈辞也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从马身上滚落下来。
沈辞失去意识前,还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
“先生!”
还能喊得这么中气十足,云璟应该没事吧。
沈辞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能感觉到自己躺在柔软温暖的被褥中,身上干爽舒适,虽然浑身上下还是疼痛不已,但对他而言并不算难以忍受。
之前干渴麻痒的喉咙也不那么难受了,唇齿间有梨汁的清甜。
他闭着眼睛躺着,慢慢回想着昏倒前的事情,看来他赶上了,没发生什么大事,不然他现在也不能安然躺在这里休息疗伤。
从发疯狂奔的马上摔下来,他没摔死,也没缺胳膊断腿,也没摔得失忆或者摔成傻子,不得不说真是命大得很。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凶险万分,他本就体弱,当时也只是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如果他那时不去管云璟,选择击杀那两个人,然后制住自己的马,应该也不会摔下来。
但是一眼看到云璟身处危险之中,身体居然会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事后回想起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决定。
沈辞轻轻叹了口气,有些疲倦地睁开眼。
然后对上了一双发红的眼睛,神情看起来有些憔悴,还混杂着伤心和沈辞形容不出的情绪。
云璟好像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声音嘶哑,有些迟缓:“先生……你醒了?”
沈辞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云璟连忙捧过一旁的梨茶,搂着他喂了两口。
沈辞努力发声:“多谢殿下关怀……”
他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嘶哑低沉,简直不像他的声音了。
本来想说臣没事,话到嘴边:“臣睡了多久?”
云璟脸上还是那种沈辞形容不出来的神情:“你已经睡了半个月了……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再不醒过来!”
他说着咬牙切齿起来:“我会杀了他。”
半个月了?他感觉只是睡了几个时辰而已。
沈辞抬头四顾,已经不在帐篷中了,周围都是他熟悉的摆设,是他的寝殿。
他思绪还有些飘忽,没有彻底清醒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云璟说的是他,而不是他们,这个他,应该指的是那两个想要害他之人的背后主谋。
沈辞本以为是那几个被罚的武将伺机报复,现在想想,他们那群人向来对云璟俯首帖耳,马首是瞻,既然言语上挑衅他并没有得到云璟的赞赏,不见得会再去找他的事。
“是……谁?”
云璟神情变得有些犹豫,沈辞忽然有了预感,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
“是皇兄,清尘。”
真的是他。
仔细想想,清尘大概已经发现沈辞活着,并不能给他提供什么好处,但沈辞死了,或者出了什么事,却可以引发混乱。
尤其是在与云璟一同出猎的时候出事,沈辞一派的人必然会有所怀疑,到时云璟自顾不暇,他就可以浑水摸鱼,收揽人心。
早些年沈辞对清尘有多殷勤,有多照顾,朝中诸人都看在眼里。清尘若是打着为沈辞讨公道的名义向云璟发难,只怕很多人会倒向他,还要赞一句高义。
没想到,原来一个人毫不遮拦的真心,也可以被对方当做反手刺回来的刀。
沈辞没有很意外。
毕竟重生回来,清尘的所作所为,所图所谋,都被他亲眼所见,他再也没办法像上一世那样自欺欺人,说清尘只是被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想明白了,沈辞倒也没怎么伤心,只是合了合眼睛,觉得有些空虚。
大概他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喜欢清尘,亦或是他喜欢的,本就只是一个自己想象中的美好的幻象,那份朦胧的憧憬,早已经在这些年的追逐中,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消失殆尽了。
他这厢想了很久,云璟就在一旁安安静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像一错眼他就会消失一样。
后来沈辞也没法忽略这太过于强烈的注视,抬头看着云璟:“殿下,臣没事。”
他才有精神认真看了看云璟,青年双眼布满血丝,黑眼圈儿老大,眉头锁得展不开了似的。
“殿下看起来也很累了,去休息吧,臣没事。”
云璟没接他的话,只是颤颤巍巍抬起手摸着他的脸:“全都怪我。”
沈辞摇头:“这与殿下无关,您别自责了。”
云璟摇头,声音暗哑:“不,全都怪我,如果我不跟先生置气,如果我派人保护你,如果我早一点回去找你……都是我的错,又让先生为我受伤了。”
“殿下也料不到这样的事……”沈辞忍不住叹了口气,“是我自己冲动大意了,与您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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