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救你一命的

　　林渡刚亮起来的眼睛很快又熄灭下去。

　　不是陆贽。

　　不过也不是什么无用信息……

　　是系统那贱兮兮的繁体字短信。“恭喜您在第二世界过关成功，第三世界的过关时间是5月31日晚19:00，参与人数为：6。届时请您做好准备，在家等候。”

　　其实系统这一招也鬼精鬼精的，这条短信但凡是个正常人看到都会把它往诈|骗、传|销、澳门赌城那方面想，强行讲出去反而显得像个神经病。

　　林渡下意识就点开了日历。还有大半个月。他拿不准，如果自己不去找陆贽看诊，陆贽还会不会搭理他。

　　一想到有可能再过十几二十天才进入守夜人世界，兴许在那里才能遇到陆贽，林渡就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不舍与心慌。他脑子一热，三下五除二的点开了微信和陆贽的对话框。

　　陆贽的网名就是他的名字，头像是一只胖乎乎肥唧唧的猫，黄白花，整张脸都快挤在一起了，又丑又乖的趴在桌上，看着不像网图。林渡之前没仔细看过，今天格外心虚，还没做好发消息的心理建设，于是他翻来覆去的把陆贽的朋友圈看了个底朝天。

　　他朋友圈是三天可见，只剩下前天发的一条游戏战绩，是打到宗师的截图。没有个性签名，北京还是那只猫，换了个动作，懒懒的趴在一只棉花鱼的身上，眼睛半闭着，竟和他的倒霉主人同一副懒样。

　　懒得打理、空空如也的朋友圈。

　　林渡一下子又觉得亲近了许多。他深吸几口大气，强迫自己注视着暗暗发亮的屏幕，敲下了几个字：“收到短信了没？”

　　怎么看怎么觉得硬邦邦的。林渡想了几秒，又去掉了那个问号，不再婆妈，硬着头皮把发送键狠狠戳了一下。

　　然后他立刻放下手机不看，站起来抖了抖坐麻的手脚，头也不回的上厕所洗澡去了。

　　陆少爷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他亲爹的太师椅内。他神色淡淡的把玩着手机，注意力又像根本不在手机上。脸上是少有的没有笑意。

　　林渡丢下这个“可怜人”走了以后，他不紧不慢的吃完，便打给了自家的司机。

　　今天刚好是他一个月一次回家的日子，本来也没打算叫林渡送他回来，但心里总有点不舒服的感觉，陆医生一向对他人的心事明察秋毫，对自己却迟钝无比。司机老黄接到他后，闲聊似的说了好几句，发觉他状态不对，回过头问：“怎么了少爷？今儿不见你高兴啊？想什么呢？”

　　陆贽立刻翘了敲嘴角说：“哪能呢。”眼底却没有笑意。

　　在想，被一个小白眼狼骂了。

　　回家后，亲娘黏黏糊糊大呼小叫的招待、老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点头，陆贽完全心不在焉，全程点头微笑带过。

　　他也看得出林渡最近病情无来由的又加重了，躁狂期会易怒、精神极度亢奋。这也是为什么林渡在健身房会因为一件小事就大发雷霆，陆贽当时没吭声，想依靠治疗给林渡慢慢调整，没想到后果是把自己按在枪口上摩擦。

　　正走着神，一条未读的短信发来了。是系统发的。

　　陆贽立刻看向手机。他低头的时候也愣住了，似乎没明白自己如此急切，好像在等什么似的状态，是为什么。

　　看到那诡异的繁体字和穿插其中莫名其妙的标点符号，不知道怎的就觉得自己做的事、经历的一切都很缺心眼，也很荒谬。他有些烦躁，信口回了句：“是傅贤吗？”

　　当然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手机屏幕像结冰的湖水一样，冷淡无波。

　　陆贽自生下来就没有和人红过脸。原因很简单：别人有的他都有了，别人没有的他也有了，他不在乎那些跳梁小丑，因此和人生不起气来。

　　但此刻，他竟感觉额角隐隐的跳了起来。

　　陆贽把手机往茶台上一扔，毫无兴致的走向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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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渡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立刻奔向手机。他按锁屏按钮的时候，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别太高冷求求了”，然后慢慢、慢慢的睁开了一条缝。

　　咦？？没回。只有他绿色青蛙的聊天背景和他大眼瞪着小眼。

　　他关掉wifi，用4g网刷新了一次。

　　还是没消息。看来是没回了？他不死心，又连续打开关掉了飞行模式，期待的看着屏幕。一秒，两秒，三秒……

　　够狠心的啊！陆贽！

　　林渡烦得很，抓抓头发，自知理亏，趴在床上胡乱发起消息来：“诶，不至于吧！”

　　“老陆？小陆？陆哥？”

　　“我都叫你哥了，理理人[流泪][流泪]”

　　“下次看诊是星期四么？那打拳什么时候？[跃跃欲试]”

　　……

　　“好吧！晚安。”

　　实在是没辙了。林渡依依不舍的把手机扔到一旁，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没想到这个陆贽外表中央空调，心性却这么坚贞不屈。

　　做两组波比跳算了。他一个鲤鱼打挺蹿起来，就地站在床旁边的地板上运动起来。做着做着，脑子里竟出现了陆贽强健的肩部肌肉，熟练解开拳击套的瘦长手指，以及看着气喘吁吁的他的戏谑眼神。

　　林渡从小就一心一意扎在学习和电脑游戏上，充其量也只是偶尔担忧一下自己的心理问题，从来没有为了什么无关的人如此抓耳挠腮过。他不知道怎样处理这种事，陆贽又半点要回消息的意思都没有，于是硬生生的瞪着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熬了半宿。

　　林渡决定明天不去上班了，就坐在家里办公。于是关掉了手机闹钟，蒙着枕头强迫自己躺在床上养神。

　　等到陆贽的回信，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林渡只大概睡了2个小时。他心里隐隐觉得这次躁狂期实在太久了，抑郁随时都有可能袭来，于是目不转睛的玩着手机，在各种不同的软件中切来切去。

　　陆贽的信息一来，他立刻将自己从裹在被子里的衰相解救出来，一头乱发像毛球一样拱起，撅着屁股就去摸手机。

　　果然是陆贽，也只能是陆贽。回了一个欲语还休的“……”。对方无语而一言难尽的表情和有气没出发的高复杂性情绪将这六个小点深深的浸染在内。

　　林渡自己先心虚的龇牙咧嘴，还在忖度怎么大舔特舔一番，陆贽的消息就又发过来了。

　　“是收到短信了。手机刚冲上电。”

　　林渡想了想，在输入法搜索引擎里面找来找去，找到了一个狗擦眼泪的表情包，连按数十下给陆贽发过去。

　　“我也不知道最近脾气怎么这么暴躁，别往心里去。”

　　陆贽回个“嗯。”

　　陆太太满脸柔情的端着餐盘似有若无的敲了两下儿子的门，又不由分说的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然后就惊悚的看到，自己平时人模狗样，让人如沐春风的儿子……

　　正毫无形象的歪在床上捧着手机露出痴汉般的笑。

　　“小宝？”陆太太目瞪口呆的看了眼陆贽，又看了眼手里的海参，又看了眼陆贽，脑子里下意识的脑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网络佳缘。她话中有话，欲言又止的说：“你……二十六七了，网上认识的人，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嗯。”陆贽根本没听进去，心不在焉的应着。

　　“那个……我把海参粥放桌上了，你记得吃，别凉了啊。”陆太太无心干预儿子的“网路恋情”，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快步走了。

　　陆贽正和林渡打太极装高冷呢，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娘走了，从床上一跃而起，三下五除二干了那碗海参粥。

　　小林子生气后悔的样子这么可爱，还是晚点告诉他，这是症状加重的表现吧。陆贽想。

　　很久之后或许他会为了这个决定而深深后悔，但现在，林渡只是一个高于病人、异于朋友、时常让他心神动荡的奇怪角色。他不去细想对林渡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和容忍是为什么，也不愿细想。他们俩暂时只能停留在“战友”这里，已经是最高程度的接触了。

　　陆贽心里很清楚，他现在没有任何理由为了林渡拼命。如果说被拉进那个世界是他陆贽答应过的事，冒着受伤的危险保护林渡是他的温柔和给予，这些东西也就到此为止了。如果真的碰到那九死一生的时候，陆贽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

　　但是现在，除开了这些潜意识，陆贽对小林子的兴趣是与日俱增。

　　林渡差不多给陆贽哄好了，又不放心的说了一句：“我估计我这两天就得变了，要是突然没回你消息，你多担待点啊。昨天一夜没睡，先去睡一会儿。”

　　陆贽回了个Ok表情，看着那句“昨天一夜没睡”，觉得很受用。

　　林渡躺了一天一夜，终于是觉得有点困了，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从下午6点睡到了凌晨4点。一夜无梦。

　　林渡突然毫无征兆的醒了，大脑一片空白。他平静的睁开了眼。

　　天光已经蒙蒙亮，有种清晨特有的困倦和凝肃感。鱼肚白是林渡最讨厌的颜色，要白不白，要灰不灰，仿佛在视野上罩了层纱，使一切事物不清不楚。

　　他看向窗帘。窗帘和昨天变得不同了。

　　变成了忧伤的窗帘。

　　林渡自嘲的缓缓扯出一个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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