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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斩情丝(三)绝情
没有了钳制,命轮带着我驰过已经无魂遮挡的奈何桥,下到了往生渡头。我放松地伏在命轮背上,“真好,李郎!如今只等着饮下这孟婆汤……我们就可以一起重新投胎了!”命轮没答话,只是回了我一吻。他伸手把我挪抱至胸前,眼神复杂,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声道:“萤,今日陛下先前所言非虚! 你提前一个时辰入了地府,命格已乱。如果命格不得修补就重回轮回,多半回堕入魔道,最后三界难容的啊。”
见我眼神坚定,不为所动,他缓缓了语气接着说,“即使你命格得续,再入轮回,我们也多半是一人一畜,一天一地,一……”
没给他“一”下去的机会,我轻轻捂上了他的嘴,“从前我不信宿命,而今信了,不然过了一千四百年,我们就不会再遇上!”话没说完,就拽着他奔向泊在渡头的往生船了。 “等一下,阿萤,阿萤,等一下,娘娘!”见我丝毫不理会,他情急之下,喊了一声“娘娘!”
据闻,一只蝴蝶在巴西轻扇翅膀,一场飓风可能在一月后造访德克萨斯。此后经年,我常常会想,如果今日我继续装聋做哑,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我们是否真能双宿双栖呢?
答案是不能,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透彻了,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你不在乎了。不在乎了,自然透与不透且无关了。比如特使与东司命,看似是特使单相思,实则东司命对特使也是用情至深的。只不过情爱之事,永远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好在他们虽没在两人最好的时光里遇上,但总算把住了。这是后话。
“怎么了,李郎?干嘛唤我娘娘,我是你的……萤啊,阿萤!”我作势又要拉他向前。
命轮使者却拂开了我。“娘娘,阿萤从不会唤我李郎的!”他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姓什名谁。我们相遇在一片萤虫纷飞的河滩,她叫我‘喂’,我唤她‘阿萤’,她说名字是个累赘!后来入到地府的时候我差不多已忘了她。因为我是圣命魂,所以阎王还是招来了当时的命轮,为我重演了我的一生。世人皆称我是千古明君,承前启后,殊不知,我那一世如履薄冰,绝情弃爱,连我自己都厌弃自己。直到命轮镜重演我的一生,我才忆起,原来我那一世也曾有过一抹杏黄的亮彩。我追问阎王有没有办法让我们再续前缘,恕我的罪,还她的情。可是阎王告诉我,为了让我们的孩子再入轮回,阿萤不惜舍了自己的累世。如果我想同她再续前缘,只有与他订一个契约,我替他当阎王,他给我造一个机会,至于成与不成,皆看我能不能把住机会。于是,我便与他立约,当了五百年的阎王。”
“你一定很奇怪,为何我只当里五百年的阎王,地府的规矩,阎王历来都是一千年一任的。”命轮一直很能读懂我的心思,没等我问,就解释了,“这事要从三千年前,天宫命格神君与机缘娘娘赌命数的事情说起。机缘与命格本是二位一体的仙侣,只因机缘上仙向来无矩,喜好……”
知道他大概要讲的是什么,我没再让他说下去。机缘前世种种我已知,也算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李郎,昨日之事不可复,你我皆有过往,与李郎相处的月余里,李郎知情中厚意,是我亲眼所见。单凭这个,我愿相托,即使来世我俩无缘,但求下一世,下下一世,三界之大无界,我相信你我是有缘之人,终能得一世白首到老不离不弃!李郎!”
“往事诚不可追,但有些事情并没有过去。娘娘也知道地府的阎王和所有鬼官是一样的。虽然任期是一千年,但只要前一任的阎王愿意传,后任的阎王愿意接,订下契约,那即使是天帝也干涉不了。所以我接下阎王大位后,只做里五百年阎王,就将大位传给里如今的阎王,阿萤的孩子!”他把阿萤儿子说得很慢。
“不可能!如今的阎王是个死魂!”我一踉跄,恰好撞在往生界碑上,死魂我知道。胎死腹中的孩子,因为怨念太重,往往需要阳世的父母亲人超度,积攒足够的阴德方能重新转世。有些孩子,爹不疼娘不爱,没成形就被自己父母打掉,自然就集不够阴德,久而久之就成了死魂。 “阿萤那一世除暴安良,功德圆满,是个圣命魂,即使那个孩子没有得到他阳世亲人的祭扫,阿萤的功德也足够它转世投胎里。何况阿萤还把自己圣命魂可许一愿的机会给予那孩子,那孩子断断成不了死魂的。”
“看来有些事,渡魂还是瞒里娘娘的。算来,我确实不如他,也罢,今日,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吧!”命轮使者又涅决,转起里命轮,这次放的是他做阎王的画面,一个满身是血被堕胎药打下的胎飘进里阎王殿,命轮慢慢把画面拉进,那孩子的容貌渐渐显现出来,“娘娘应该知道仙胎是认亲的。当年命格神君愿赌服输,如约为机缘上仙斩断了她三千年的姻缘。姻缘不在自然就不可能繁衍子嗣。阿萤的功德确实让这孩子得了一世的好命,但仅此一世而已。那一世之后,她还是会随着机缘上仙投胎转世。我当阎王五百年,约莫人间过了50来年,那孩子就又入里地府。因为不得供养,百多年后,那孩子就成了不入轮回的死魂,飘在地府里。死魂在地府是什么境况,想必娘娘应该清楚。”他没再多言,只是默默把命轮镜移到里我面前。整整一百年,与那孩子同来的魂魄,都渐渐重新投胎里,只有她独自一个飘在十八层地狱不见天日。地府的鬼官魂差们素来势利,虽不会当面责辱虐待,当冷眼怠慢总是有的,以至于这孩子当了阎王后,也不能平复那百年白眼所带来的伤害,喜欢在地狱里恶作剧,作弄新来的魂魄。我快进里中间的五六百年,终于看到了她低头吻我睡袍的画面。
命轮使者收起命轮,浮在往生河上,“死魂入不了阳间,我原以为让她当上这地府至尊,她至少会快乐点。可惜事与愿违,她当上阎王后,第一件事就是查找她前世的父母,得知里前因后果,她即再也听不进我说的任何话,只是挖空心思修炼,破解命格神君给你下的禁制。及至这百年,她法力愈发精进,除了渡魂,地府已无人可约束于她,是以你这百年的命数轮回已被她这一世多一时辰,那一世少一时辰,搞得七零八落了。”此时又近卯时,投胎之门缓缓开启,积聚生命力的蓝色圣光倾斜而下,洒在往生河上,粼粼的波光无限美好,那种生机勃勃的美是我入地府以来再没见过的。
“命轮大人!”我不再叫他李郎,“我仍有一事不明。先前我们在阎王殿重启阿萤命轮的时候,大人的神态如梦初醒,似乎先前并没认出我就是当年的阿萤。可大人如今又对我两千多年来的生生世世如数家珍,这是何故呢?”
“三百年前,阎王的功力已胜过我,她给我下了禁制,让我没法看到你的真容。是以,这三百年来,你入地府十二次,我都没有认你出来。先前我在阎王殿演命轮时,阎王恰巧不再,特使应该也施了些法术,是以我的禁制解开了。” 他背对着我,扶手而立。炫丽的蓝光慢慢黯淡,大部分魂魄已越过往生门,重新投胎里。
“而今冷静向来,今日我能冲破禁制,应是渡魂在背后所用之功。”他执起我的手,“娘娘既然已知自己是机缘上仙的转世,想必对您与渡魂大人的过往纠葛也了然里。而今,娘娘若还愿择我一同去寻我们白头到老的下一世。某愿陪娘娘走历一世。”
……
特使和西司命赶到的时候,我独自捧着命轮镜飘在往生渡头的界碑旁边。当时,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为何来寻我的是这么一对诡异的组合了。
“娘娘可是后悔了!”西司命不识趣地飘到我边上。没功夫理睬他,我只是抱紧怀里的命轮镜。许是抱得太过紧了,镜子反而滑下了奈何桥,直往底下坠。我御风本已娴熟,但此刻却不大集得起精神,幸好特使眼疾手快,没让它掉进往生河里。“这命轮镜还是先由小臣收着吧。”不动声色地手下命轮镜后,特使换了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陛下让娘娘代他去‘来园’瞧瞧渡魂大人,南北两位司命都已经赶去了,娘娘是不是也……?”
除了上回没算准时辰,让我撞见了尚余几百架老虎机没搬干净的“命簿赌宫”,特使今日的表情算是第二铁板的,好似有鬼签了她几百万钱似的。我没心思理会她,依旧在往生河边装情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特使终于不耐烦飞回去照顾她的宝贝小叔子渡魂了。西司命却没走,更难得的没有奚落我。
他从怀里掏出个葫芦瓢,从往生河里勺了一瓢往生水递给我,“虽然这孟婆汤的效用要等魂儿轮回了才显出来,但先存着也是可以预支点效用的,娘娘要不要试试?”说完,不等我接,先自己饮了一口。
接过他手中的葫芦瓢,我抿了一口,涩苦涩苦的,“这孟婆汤虽然漂亮,但味道却不及忘川水!”
“娘娘喝过忘川水?”西司命自己又喝了一口,把酒瓢子回递给我。
“嗯!”这忘川水虽然味不佳,但着实让人舒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在渡魂大人的园子里饮的,但命轮说不是。不过而今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已不大分辨的清楚了!”
“哦,原来娘娘今日是去过‘来园’了。怪不得命轮和陛下都入不了娘娘的眼了,也难怪啊!渡魂大人的确是风流倜傥,文得武得,最主要酒量好!”他依旧没个正经。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去过还是没去过?西司命是不是特看不起我?”我反问他。
“我哪有资格瞧不起娘娘?斯这如斯夫,可惜这往生河只能往忘川里注,倒流不得!娘娘别自个儿看不起自个儿就行了!”西司命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扯着笑容,但那股子悲辛却从他早已空了的葫芦瓢里泄了出来。西司命没有意识到手里的葫芦瓢已经空了,还是做样的往口中送。
“大人怎的也会如此文绉绉?酸溜溜的?” 我没有点破他,只是自然地接过他递来的空瓢,习着他先前的法子,盛上了蓝测测的往生水,孟婆汤。
“文绉绉?恐怕是因为整个地府只有他命轮大人才入得了娘娘的眼吧?小臣等在娘娘眼中只是些不思进取的赌鬼酒鬼罢了”,他终于没在笑。
“呵呵!那是我孤陋寡闻了!实在是失敬,失敬!”同他这么来来去去的胡诌这,我的心情倒是平复了不少,“不过两人对饮实在无趣,听闻西司命是地府三大酒楼之首,明日酒楼的大股东,不知可否请我去吃顿酒?也好尝尝这地道的‘蓝色妖姬’孟婆汤!”
大概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讨酒喝,西司命又婉转地提醒我还有阎王的旨意没复。见我不为所动,他又东拉西扯地编排里写理由,可我却全然不理,打定注意要一醉方休,他拗不过我,最终给我带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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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蹲在N个大坑里没有爬出来的可怜人,偶决定把这坑里没平的土,也重新一点点填上。算是自娱自乐。不过现在跟三年前的心境完全不同,所以有些土得扒出去重新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