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上位记

　　乔奈也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跟着往山下看去。

　　“沿着这条路下山，到我们来时的那个岔路口往东边走不到500米，就是高速路口收费站。”单弋低声说道。

　　当年单弋的爸爸只是一个电力维修工，社会关系很简单，他不觉得这场车祸是有人针对他爸爸的一场阴谋，更像是一场意外。

　　问题出在车祸发生后，又接着发生了什么。

　　单弋还记得他爸爸出意外的那一天，他放学回家写作业，正好赶上了要出门的爸爸，他爸爸告诉他要去郊外一座水塔附近抢修一条被压垮的电线，让他乖乖在家写作业，晚一点就会回来了。

　　这是他爸爸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问了老头，他果然点了点头，“对对，再往上走一段路，是有一座水塔，但是在我住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废弃不用了，你们不提我都忘了这茬呢。”

　　“所以你父亲……”乔奈仰头看向单弋冷沉的脸，顿了顿，语气低缓了许多，“是在结束工作回家路上出的意外？”

　　单弋沉默片刻，没有正面回答，“撞伤他的人从山上开车下来，原来的目的地应该就是高速路口。”

　　如果对方出发的地方是墓园，那么就很好理解了，因为从墓园大门离开，往郊外的高速路口去，需要环绕大半个江城，至少40分钟的车程。但是如果从山上绕这条小路走直线，至少可以节省一大半时间。

　　乔奈用手机搜了一下那座墓园，万寿陵园，占地面积580亩地，安葬已故先人4.1万余人。

　　“目标太广泛了，一个个排除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单弋低头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一下看穿了她的想法，“这里只能作为找出嫌疑人之后的反向论证之一。”

　　乔奈默默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没再吭声。

　　深夜，一条小路，一个受害者，两辆车。

　　乔奈回想着老头刚才说过的话，从里面找细节。一条偏僻近乎荒无人烟的小路，路过一辆车是巧合，紧接着后面跟来了第二辆车……

　　第二辆车，两个人……

　　乔奈抿唇，从单弋身旁走开，去到老头前面，轻声问道:“你还记得第二辆车上下来的人吗？性别？长相？大概年龄？”

　　她声音压的很低，但是单弋还是听到了，他侧目看过来一眼，没说什么，很快转过了头。

　　老头一脸疑惑，“什么长相？那天是半夜，周围都黑咕隆咚的，谁能看清楚？就算看清楚了，都这么多年了，我也早记不清了。”

　　“那是男的还是女的？中年人还是年轻人？或者你有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吗？”乔奈固执追问。

　　老头还是摇头。

　　乔奈知道自己大概是不能从他这里得到答案了，泄气之后也不再坚持，退到一旁，望着远处的远山，脸上多了几分别的情绪。

　　能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最后离开前，单弋终究还是没忍住，他盯着老头，眼神凛冽:“你亲眼看到了车祸发生，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去报警吗？”

　　“我、我当时没有手机啊，我没钱买手机，怎么报警……”许是单弋此时此刻的眼神太吓人，老头不太敢和他对视，只小声嘀咕:“而且看到了那是一回事，但是报警是开车撞人的和被撞的人要做的事情，我去添什么乱呢。”

　　他摊手说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惹麻烦了。反正又没人来问，那我就当不知道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啦。”

　　单弋压下心头郁结的一团火，绷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太阳逐渐西落，单弋和乔奈坐在车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说话。

　　“我依然相信第一辆车上的人绝对不是我爸。”半晌过后，乔奈难得主动打破车内即将凝固的气氛。

　　这一次，她不再像之前的哑巴刺猬一样，只会一味拒绝沟通，让单弋自己去找答案，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是更为了说服自己还是为了说服对方，把自己认知里的证据一件件摆开来。

　　“我妈妈是车祸去世的，对方酒驾，我妈出事之后，我爸关掉了经营的两个酒厂，连同清空了家里的酒柜。”

　　那场导致她妈妈离开的意外，带来的影响远远不只是这样。”

　　“我十岁那年，爸爸为了弥补他因为工作没有陪我过生日的遗憾，在除夕的前几天带我和哥哥去了一个雪乡小镇，想要一家人在一起，过一个不会被打扰的年。”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几天她过得有多开心，爸爸放下了从前仿佛永无休止的工作，还有哥哥一起陪着她在屋外堆雪人，打雪仗，晚上和她一起放烟花，一家人坐在一起包饺子，她原本以为这份开心会一直持续到他们完完整整过完这个年。

　　却不曾料到年三十晚上她会突发急性阑尾炎，而他们住的山顶度假村又因为大雪压垮了信号塔，连电话都打不出去。

　　“那天晚上，爸爸急得没了办法，想要开车带我下山找医院，只是他刚坐上驾驶座，手也仅仅只是搭在方向盘上，整个人却抖得比我还要厉害。”

　　太阳沉落在了对面山头的树梢上，天色渐暗，车里的光线也越发昏暗，沉沉的有些压抑。

　　乔奈靠着身后的座椅，垂着眼睛，眼底乌蒙蒙的没有一点光亮。

　　“我爸爸没办法开车，最后是他和哥哥两个人轮流背着我下山，走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叫了最近医院的救护车。”

　　进到医院她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医生告诉她爸爸，再来晚一点，就很大可能会引发腹膜炎，导致感染性休克。

　　乔奈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她动完手术等麻药的劲儿过了，躺在病床上醒来，还没睁开眼睛，就感知到爸爸抓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一遍遍说对不起。因为他还是克服不了妈妈车祸带给他的阴影，所以白白耽误了她的治疗时间。

　　单弋静静的听完，侧头看着乔奈脸上沉寂的神色，没有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

　　他想到刚才乔奈单独问老头的几个问题，缓声道:“所以……刚才你怀疑第二辆车上的两个人，有一个是你爸爸？”

　　乔奈几不可见地轻点一下头，停顿了一下，“也只是有一点怀疑而已。”

　　她不相信她爸爸是肇事者，但是后来她的爸爸却是确确实实去了单弋爸爸的葬礼，还有那600万的赔偿。

　　难道就因为她爸爸路过车祸现场发现了一个受伤的人，所以就一路陪同着把他送去了医院，还要承担所有的治疗和后续赔偿吗。

　　这个因果关系明显不成立。

　　乔奈和单弋都意识到了，现在问题最关键的，就是要找出肇事者——那第一辆车上坐着的，到底是谁。

　　单弋顿了顿，突然说道:“第二辆车上下来的，是两个人。”

　　乔奈很快领悟了他话里的意思，她一下坐直了身体，定定地看着他:“如果其中一个真的是我爸爸，那另一个大概率是他的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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