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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剑与道
郭嘉“嗯”道,也不知道信了没有,身子倒是直起来了,走到她跟前,揉了揉她的脑袋。
钟离立马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爪子,仰起头来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冷静说道:“我不是在和四师兄打'同情牌'。”
郭嘉听闻,笑了一声:“心思怎么这么敏感——我知道。”
钟离小小的,他一伸胳膊,毫不费力地就把她整个人圈住,几乎是带进怀里的姿势,又胡乱在她脑袋上揉了几下,把她黑色的发丝给揉乱,还一边大言不惭道,“怎么?还不能给师兄摸头了?”
“……”钟离简直无言以对,结果就是不到半刻自己头发已经乱成了鸟窝。
郭嘉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后退两步,仔细“观赏”一番,终于十分欠扁地笑出声来。
钟离对他怒目而视,这人完全没有一点身为师兄的自觉!
郭嘉笑完,一双眸子里的凉薄之色终于褪去几分,他在原地看了她片刻,又问道:“听说老狐狸让人把你从客房撵了出来,昨夜倒是睡在哪里?”
这人眸中流转出几分柔和的光芒,看起来倒是一副关心的样子,然而钟离在心中“啧”了一声,绕过了他的机锋,坦然回答道:“房顶上。”
郭嘉向上抬了抬眉毛,竟也点了点头,继续给她灌“温柔散”,笑眯眯道:“那冷不冷?”
钟离有点扛不住“温柔的四师兄”,皱着眉后退几步,一脸放空的表情,不去接他的话:“……”
她默了半晌,说道:“没想到四师兄还会舞剑。”
郭嘉不置可否,反问道:“你可知剑为何物?”
钟离抬眸,她用剑多年,第一次听人问起这个问题,一时没想到怎么回答。
然而郭嘉却似乎再一次展现出了他的耐心,也不继续往下说,等她开口。
钟离蹙着眉尖,思索着剑的形状,慢慢道:“剑……两边都开了刃,有笔直的剑身和尖锐的剑尖。”
她又回忆起了刀和剑的区别:“刀,乃'百兵之胆',因为一面为刃,只得勇往直前。而剑么,乃兵之王者,有'百兵之君'的美称。人说汉高祖'仗三尺剑而得天下',故剑也有君临天下之说。”
“不错。”郭嘉说,“剑两侧皆刃,舞动时向正反施展,都可杀人。用剑尖攻击则可以轻易穿透甲衣,是极为危险的兵器,常使人险像丛生。”
钟离不知道他说这些干嘛,因而没有贸然接话。
郭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剑鞘,冷不防淡然落下一句:“但说了这么多,剑,其实就是一种单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兵器。”
钟离一凛,就听他道,“嘉非习武之人,然而文人佩剑,除了好看之外,主要是为了防身。”
“小六……接下来嘉说的话,你听好了。”
郭嘉的目光越过她,穿过枫叶林的尽头,眺望着被绿色簇拥着的一截窄窄的苍穹。
却给人感觉他已负手立于山头,俯瞰山下断矢林立、白骨遍野。
他淡声道:“你若想要在这乱世中为自己拼出一条活路来,不管文成亦或是武就,都切忌优柔寡断,畏手畏脚,惧于杀伐,惧于声名,惧于……世人之言语。”
“我不是要你视人命为草芥,只是这世上不缺慈悲为怀的圣人,缺的是能够终结乱世的英雄,所以要先破!而后立。”
这是郭嘉的“道”。不是什么王霸之道,却真实得有些血淋淋的。
……
钟离想,那小钟离并不真的如何“懵懂痴傻”,想来,若是也有人在她小时给她讲这些,便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憋屈地被人毒死了。
那年钟繇的“黄门侍郎”到底没有当多久,就寻了个由头,因病辞官了。
而略加回忆一下,小钟离当年的际遇,竟和她曾在“一百种死法”里的某一次十分相似。
也不知道系统是否存放了她之前的种种游戏记录,或许是为了让她觉得更加真实,把这个游戏里丁原的设定与她之前经历的设定调成了一致。
——都是扮演过钟离的“救命恩人”,又传授过她武艺,几乎算是半个师傅,最后又按照史书所写,被吕布给砍了头颅。
当初的记忆有些太久远了,那时钟离刚注册帐号不久,武力值确实弱爆,常常一上来就死。
在她通过刷关实力提升之前,只有那一次,是丁原把她给救了。
她记得那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率兵驻扎河内郡,身子板看着挺硬朗,不算如何健谈,心肠却很好,见不得欺凌弱小之事。
又兼她是个女子,年纪轻轻,丁原膝下无女,便收留了她十天半月,聊慰己憾。
再后来,钟离就只记得,那个身披银甲,自恃武艺高强张狂得不可一世之人,用方天画戟挑了他的头颅,大步走出门的身影。
那颗头颅披散着头发,双眼紧闭,维持着死前的表情——面部线条近乎凌厉,面皮下隐隐涌动着什么情绪,看上去竟带了几分狰狞。
若非吕布口中大喊着“我已把丁原老儿给杀了”,钟离怎么也无法将这颗头颅与那个热心肠的瘦削中年男人的脸想到一起。
她没有流泪,只是静静地抬眼,把那个银甲之人张狂的背影记了个清清楚楚。
然后钟离想,就算他是吕布,武功第一的吕布……
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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