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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下）
“其实，我最恨的不殷惜弱，而是另一个人。”曲阿月幽幽地说。
“谁？”曲阿娇一直以为殷惜弱就是阿月最大的仇人。
“三皇子！”阿月恨得红了眼。
“三皇子？”曲阿娇从没有想过是他，他作为一个夺嫡的胜利者，在曲阿娇的心底一直都处于一个形而上的高度。
“单凭我的错，是不至于连累曲府满门的。是他，把我全家推向了地狱！”这一次，曲阿月的声音里不再是愤恨，更多的是恐惧和绝望。
“我是在嫁入卫家之前遇见他的，彼时我正为被许配卫家而伤心，我怨爹娘、怨哥哥们，我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再同他们交流。后来一次外出就偶遇了他，他说对我一见钟情，他对我很体贴，他说他懂我的感受，说要帮我逃出去……”
好……俗……虽然不合时宜，但是曲阿娇还是想吐槽。从没有经历过恋爱的她，对于这些花前月下、你侬我侬自然是一点都不感冒。
“那时候的我正处于绝望之中，他对我而言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于是我日日同他出去，同他聊天、赏花，可是后来，我还是嫁入了卫家，他没能救我，但婚后仍然悄悄来找过我。”
“嗯？”曲阿娇瞪大眼睛，难道情况有绿？
“你想什么呢！我还是知礼的，一直拒绝见他，一来二去，他也就不来了。我以为。这段感情也就会这么无疾而终了——直到我看到那方锦帕——”
“是用来陷害你的那帕子吗？”
“嗯，那锦帕是我送与他的，没想到……我当时一直想不明白，陷害我一个闺中女子，于他有什么好处？我盼着与他当面对峙，却一直被关在府内。后来听说爹爹为了这事求过皇上，惹了皇上生气，失了圣心，咱们家的景况一下子萧条了起来……”
臣子们几代打拼，苦苦经营偌大个家业，盛衰却在皇上的一念之间，听起来也是荒唐。曲阿娇为曲将军感到心寒。
“后来又过了两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太子被废，皇上病逝，三皇子就登了正统。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当年那事不过是一件伏笔！他登基之后，第一个就是拿已经势弱的曲家开刀，说是曲家有通外敌的罪证，据说是在爹的书房里搜出来的，呵呵，简直荒谬！”
曲阿娇抽抽嘴角：可不是！爹爹一年都不进几次书房，那些书全是摆着好看的，翻开里头都新得跟刚买的似得，谋反证据就算是说放在娘的梳妆盒里我都信！放在书房却是万万不信的。
“一听就是假的，太假了！我们将军府的护卫一向一流的，这种栽赃的证据是怎么放进来的？难道是内鬼？”
“是我。”曲阿月痛苦地闭了闭眼，无力地说道，“三皇子曾经说喜欢一个孤本，我见爹爹书房里有，偷偷拿了去给他。那证据，大约就是夹带在孤本里还回来的吧！”
……两年啊！一个谋逆的证据放在书里两年她家老爹都没发觉？曲阿娇抚额——爹爹啊，你可长点儿心吧！
“爹爹不喜进书房，这在瑞安都不是一个秘密，好些文臣还笑他是一介武夫，这样的栽赃手段，也有人信吗？”
“呵，”曲阿月苦笑，“信与不信，有什么区别吗，他是天子，他说有罪，谁敢说不？”
曲阿娇只觉得一瞬间的寒意从脚底攀升到后背，再直冲后脑勺。“他为什么啊？曲家满门忠烈，爹爹又立下赫赫战功，要说爹爹势大，我也能理解，可是爹爹把兵权都交了！”曲阿娇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正因为曲家满门忠烈！爹爹一向耿直，不赞同废长立幼，新皇上任，自然是要杀鸡儆猴了。”曲阿月看得分明，“我如今想来，他的一切接近都是有目的的，他早就看我们曲家不顺眼，想办法让曲家失了圣心，削弱爹爹在朝中的影响力，待登得大位，再第一个拿我们家开刀。”
曲阿娇听得头皮发麻，权力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让人连自己的情感都可以利用！不行，这一世不能眼睁睁看着曲家再走那条路！
虽然相处只有两年，但是曲阿娇心里已经把曲家人当作最亲密的家人了。
“那我们严密地防着三皇子就行了吧！再仔细看好爹爹的书房，保证不会掺进那些莫名的罪证。”曲阿娇信心满满。
“阿娇，你还没有真正懂得皇权意味着什么。即使没有那份罪证，只要在上位者想让我们死，我们就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曲阿月严肃地看着阿娇，说出了她内心一直回避的事实。
曲阿娇其实一直都明白，这是个生死都不由己的时代，但是她尽力在回避这个想法，她很不喜欢那种绝望而无力的感觉，因此她一直在自我催眠，告诉自己凭着阿月是重生，她们就能绕过去所有的阴谋和陷阱，最后平安幸福地活下去。但是如今曲阿月把这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她面前，逼着她醒来，让她感到不知所措。
曲阿月内疚的看着阿娇慌乱的模样，说道:“对不起，阿娇。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你牵扯进来，这件事……我一直不敢说，我怕……”
曲阿娇内心突然一阵烦躁，自己原以为该面对的只是殷惜弱那样的白莲花之流，却没有想到直接被牵扯到权力斗争之中。她是真的怕了，在现代，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透明，别说参与权力斗争，就是看到权谋小说都想绕道，就这样的智商怎么和人家斗？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想静静。”曲阿娇努力压制自己的烦躁，哑声说道。
“阿娇——”
“出去！”
曲阿月默默地在床沿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曲阿娇睡意全无地瞪着床帐，一夜无眠。
“大小姐，郡主还未醒呢。”春桃对阿月行了个礼，小声说道。
“知道了，我就在外间等她，你忙你的吧！”曲阿月担心阿娇的情绪，一大早就来她房里找她。
里头听到动静的曲阿娇早就醒了，唤道：“阿月姐姐，你进来吧。”
曲阿月忙穿过屏风，走到里间。
“阿娇，你昨夜没睡好吗？”曲阿月看着阿娇眼底的黑眼圈，小心翼翼地问。
曲阿娇看着她，良久不说话，突然笑了出来：“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是，像一只猫熊！”
“阿娇，你……，不生我的气了？”曲阿月语气里带着惊疑。
“生什么气？又不是你的错！”曲阿娇昨夜想了一夜，这事本来也怨不得任何人，要怪就怪坑爹的老天爷，“如今我是曲家的女儿，就算我不想面对这些，我也是逃不掉的啊！我只能和你们共进退，怕啥，大不了再死一次！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曲阿娇学着小燕子的经典台词，一脸慷慨就义的样子，惹得阿月捂着嘴直笑。
“不错，大不了再死一次，有什么可怕的？”曲阿月看着阿娇，眼睛亮亮的，像盛进了早上的阳光，“阿娇，谢谢你。”
曲阿娇被看得不好意思，嘿嘿笑着，转移话题：“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想，既然三皇子和我们家是对立的，那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阻止他登上皇位。”
“你是说，把宝押在其他皇子身上？”
“不错，二皇子病弱，而且出身低，胜算太低，如今，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太子了。”
“他？他那么变态，谁知道他当了皇上会不会对我们不利！”曲阿娇非常怀疑那个太子的可靠性。
“如果他确实是重生，那么他针对你也是情有可原。父亲在朝堂上一向是站在正统的一方的，而且母亲还曾是先皇后的手帕交，按这些算起来，太子登位对我们的好处是最大的。”
曲阿娇冒着星星眼看着浑身散发着智慧气息的、正在逐条分析的曲阿月：“阿月！你真好棒棒！你可以做女军师了！”
曲阿月嗔一眼曲阿娇，道：“没个正形！这些都只是普通的思维，身在这样的豪门大家，对于利弊分析的学习是最基本的保命之法，你不懂这些也算是一种幸福。”
“那是！我是沐浴在党的春风下长大的幸福的一代~”曲阿娇惯会顺杆子往上爬。
“我想过了，现在第一件事，就是要验证我们的猜测。”曲阿月白了阿娇一眼，习惯性无视她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怪语言，“过两天，就是个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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