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秦妤庄呆滞地望着这一幕，赶来的士兵已将庭院围住，董挽盈也正冲上前来。
秦妤庄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这般不顾礼节，跌坐在地的她朝董挽盈伸出手去：“母妃……”
董挽盈的裙摆从她指缝间掠过，并未看她一眼，直接冲向了秦月。
腹中的疼痛令秦月痛苦地蹙起眉头，她望清这环抱着她的男人后忙惊慌地挣脱。秦叔恒颤声唤道：“月月……”
秦月僵住，这摄政王眸中的欢喜令她错愕，他是在唤她？
“你可识得这玉佩？”
秦月闻声望着秦叔恒掌心的那枚玉佩，明明尚在疼痛的她竟瞬间抢过，小心地呵护在胸前，“这是我的玉佩，求您别拿走它！”
扑坐在秦月身旁的董挽盈失声痛哭，秦月此刻一头雾水，腹中霎时又起绞痛，她竟熬不住晕了过去。
秦叔恒横抱起秦月大步走出这宴会，他忽而停下脚步，头也未回，却声如寒霜：“本王的亲生女儿今日如何在此处受的伤，弄清此事，伤她者，本王绝不姑息。”
秦叔恒抱着秦月快步离去，董挽盈也随之一起离开。
余下的众人已惊得瞪圆了眼。
那个一身粗衣葛布的姑娘就是当今摄政王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陆慧君已被方才秦叔恒的气势震慑得有些发怵，她忙走到陆宴身侧，暗暗扯了陆宴的袖摆焦急道：“弟弟，方才可是郡主的主意，你可要为姐姐做主啊！”
陆宴尚未开口，已见秦豫走到他身旁道：“将军，劳烦随我去一趟王府。”
秦妤庄已被秦豫扶起身带回了马车，陆宴走出府也策马跟随在车后。
剑眉下的眼眸变得更加深邃，她是秦叔恒的亲生女儿？如今——她恐怕做不成他的妾了吧。
摄政王府。
后院一间闺房内拥满了人，宫里的御医统统被诏到摄政王府，跪了满室为秦月把脉。
秦叔恒眸光严厉：“郡主如何？”
太医一番细诊，终是纾出口气道：“回摄政王，郡主受了强烈的泻药所伤，本该腹泻，却因她患有常年的心下痞症，让这泻药被她常日所服的药物相抵，故而才致腹痛剧烈。”
董挽盈急切问：“为何她会晕厥？”
“郡主体弱，想来是两种药物在体内相冲，才致郡主难以抵挡。”
布置典雅的闺房内，秦月正躺在榻中，露出苍白的一张脸。董挽盈坐到床沿，轻抚着秦月的脸颊，口中喃喃道：“我的女儿，娘让你受苦了……”
秦叔恒望着妻女，亦是深深动容。他转身走出房门，去了正堂。
堂中候着陆宴，还有失魂落魄的秦妤庄。当秦豫将事情一一道清后，秦叔恒眯起眼眸朝秦妤庄道：“跪下。”
秦妤庄被这从未见过的冰寒之势吓到，噗通跪在了堂中，可却哭诉着道：“父王，庄儿不知道那是我妹妹……”
“她是你姐姐。”秦叔恒恼羞愤恨，这是他养了十三年的女儿，被他与董挽盈娇宠惯了，竟有如此歹毒之心，“你为何会在点心里下药？”
“是她……是姐姐先害我的！”秦妤庄将在衡州的事情一一道来，她上前抱住秦叔恒的腿哭诉，“父王，我不知道那是我失散在民间的姐姐，我知道错了……”
秦叔恒低头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秦妤庄，心间那种切肤之痛无处发泄。十五年前，董挽盈因为秦月的事而魂不守舍，已险些病入膏肓，是他派人去民间抱了个小女童回来。那个两岁的小女童正是秦妤庄，他与董挽盈夫妻二人将对秦月的亏欠都弥补在秦妤庄身上，平日里，秦妤庄纵算骄纵，他们也都觉得为了弥补秦月，只要她不闹出大动静，便都随她去了。
可如今，秦妤庄害的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秦叔恒此刻只恨不得将害她女儿之人大卸八块，但见这唤了他十三年父王的养女痛哭流涕，到底还是顾念了父女之情。
“你即将被封为郡主，行事自该温蕙娴淑，去佛堂为你姐姐祈福，若她醒来不追究你，此事便算过去。”
秦妤庄哽咽着被下人带走，秦叔恒望着堂中侍立的陆宴道：“多谢将军多次救下本王的女儿。”
陆宴上前行礼道：“臣也是无意。”
秦叔恒道：“月月第一次入狱，是因为将军府上的章陆氏。”
陆宴道：“回摄政王，章陆氏自章府衰微后，便已随臣入住在冠北侯府。她与郡……主之间是有过节，但那些恐都是误会，臣知晓后，已将郡主从刑部救回。”
秦叔恒并未开口，一室严沉的寂静下，陆宴道：“臣回府后，自会将其严惩，并让她来摄政王府为郡主赔罪。”
秦叔恒这才似笑非笑开了口：“将军已两次救下郡主，算得是抵过了。”
秦叔恒起身走出正堂，淡淡道了声送客。
走出摄政王府的陆宴忆起秦月被秦叔恒抱在怀中的那一幕，她竟是当朝摄政王的女儿，如今，身世贫苦的她总算可以觅得安乐了。可为何他心底会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竟好像是身体里失去了一根肋骨般隐隐作痛。
…
闺房门外，秦叔恒冷声吩咐了身后的官吏，“罢黜刑部杨谏芝的官位，牢头与其余人等一个活口都不要留。”身后的官员问道，“那衡州的县令该如何嘉赏？”
“若非他拾得月月的玉佩，本王还不能与女儿相认，赏此人黄金万两，京中宅邸……”
候在门外的红喜惴惴不安，此刻也终是弄清楚了这其中的曲折。原来她家姑娘竟是当朝摄政王的女儿，从今后，她家姑娘该是不用再受苦了呵！
红喜听得秦叔恒如此道，终是没有忍住怯怯开口：“摄政王……”
她喊得小心翼翼，秦叔恒早已调查过红喜与秦月是相依为命，声音不由也变得平和，“何事？”
“那玉佩是衡州县令抢去的，是他逼得姑娘走投无路，来了上京……”
秦叔恒听后大怒，他面容严沉：“杀了。”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是这大魏堪比皇帝都重的旨令。
安排好一切，秦叔恒才走进了房间。
秦月仍在昏睡中，董挽盈依旧一动不动守在床沿，目光里尽是爱怜。秦叔恒悄声走到床沿，望着秦月的眉眼，目光如痴：“她长得像我……”
“她有胃病，御医道少则也有七.八载。”董挽盈不禁又掉下泪来。
秦叔恒握住爱妻的双肩安慰，忽而问：“你有看过月月身上么，她心口可有伤痕？”
董挽盈含泪点头：“方才为她换衣时，我都已看见了。”
这确实是她的女儿，那年冬日里大雪纷扬，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旺，乳娘为女儿换尿布时将女儿放在了矮榻上，折回身去拿尿布，才见那飞溅的火星落在小婴儿的胸口，霎时烫出一个水泡。
而如今，那伤口已随秦月多年，在她胸前渐渐生长成一抹粉色，宛如含苞的一朵杏花。
董挽盈眷念地凝视着床榻上的秦月，秦叔恒也忍不住伸手轻抚着与他相像的那眉眼。
却见睡梦里的人缓缓睁开眼，干净澄亮的眼眸在望见他们二人时已是惊慌：“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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